日色渐晚,当林诛清漪二人回到凤居苑时,太阳已经只剩下了半边。
苑中清漪低声问:“二爷,那个小姑娘就是沁园公主……未来的少奶奶?”
“什么少奶奶?叫得这么难听?再说,她可不一定当得起。”
林诛摸摸下巴。
“不过那沁园公主也确实厉害,那一掌怎么看都有炼体境巅峰的修为了,刚刚要不是你帮忙卸掉力道,现在都不一定能站着!”
清漪倒是没有反驳,静静地点点头,道:“这沁园公主果然名不虚传。”
林诛看着清漪调笑道:“再厉害也没有我家小凤凰厉害就是了。”
清漪闻言,小脸微红。
“二爷过奖了,清漪不敢当。”
林诛上前,捏了下清漪光滑的小脸。
“有什么好谦虚的?你厉害就是给咱林家争光,给二爷我长脸,要是将来我还是没法修炼,可要靠你吃软饭的。”
清漪脸更红了,却没有阻止林诛不老实的手,任其揉捏。
说完,林诛笑着松开手,走向自己的房院。
“我看今日是个好日子,我想试试能不能走上修炼一途,记住,在我出来之前谁都不见,那皇帝老儿和林孟府也一样。”
清漪闻言回过了神,轻言道:“嗯。”
林诛笑笑,走进房院,关上门。
清漪看着林诛关上房门,轻轻地,温柔地笑了。
在她心中,二爷一直都是傲游九天的龙,即便暂时没有踏入修炼武道,那也是时机未到,所以自己被别人称为“小凤凰”时,清漪心里还是有些窃喜的。
但是二爷终究是要娶古华公主的,他们二人才是真正的金童玉女,不过清漪不会反对二爷的任何决定,因为当她第一次被母亲之外的人牵起手时,她在他眼里看到了从来不曾见过的温柔。
————
林诛关上房门,终于是忍不住了,靠着墙门,一手捂住胸口,一大口瘀血喷出。
吐出了瘀血,顺过了气息,林诛才感觉身骨清爽了些。毕竟在洗髓液中泡了这么些年,即便没有丝毫修为,林诛的身体也远超常人,再加上有清漪卸力,倒还不至于被那华朝公主一掌打到生命垂危。
林诛深深地吐息几次,才真正缓过劲儿来。
看着地面上那一摊已经有些发黑的瘀血,林诛自嘲一笑,道:“这小妮子下手也忒狠了些,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将瘀血用水冲掉,简单收拾了一番,林诛走到床前,大剌剌地坐下,深叹一口气,自语道:“真他娘的丢人,居然被童养媳欺负了!”
林诛没有太过纠结于自己丢人到家的表现,歇息片刻便盘腿而坐,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考虑。
林诛在与沁园公主对视的一瞬间,毫无疑问,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在练体四境中,突破到洗髓境是修炼的开端,是武道的起点。而突破洗髓境需要洗髓液辅助,这是千万年来,无论是人是妖,即便是圣人也无法避免的事情。因为洗髓是修道之人利用神念引动洗髓液中的精华,使之将自己身体里的各种先天污垢尽量洗去,使之排出体外,这样做不仅能够强健体魄,更是为将来引存真元打好基础。
但是,人们的识海与身体其它地方相隔,被一层难以打破的壁垒阻断,称之为识海壁垒。而识海壁垒炼体境是远无法被打破的,唯有实力达到至深的强者才有可能冲破这层壁垒。因此在没有外力的帮助下,人类想要洗髓成功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这个“外力”就存在于洗髓液中。
洗髓液中有一种天地精华之物,能够使人们居住在识海中的元神分出一部分短暂地脱离识海,穿过识海壁垒,从而引动洗髓液来洗炼己身。
林诛一直自嘲唯一的优点就是过目不忘,不过六七年就能将望江阁中的书籍经法看完,而林六祖更是夸赞过林诛的悟性,足见其精神力的强大。之所以一直无法修炼,大概就是因为本身识海过于强大,识海与识海壁垒也远比一般人的坚厚,以至于洗髓液中的天地精髓都无法使林诛的元神穿过识海壁垒,因而无法洗髓成功。
可是在与沁园公主对视的那一瞬间,林诛感觉到自己脑海中有东西破碎,并且“看到”了自己身体中的奇特景象,后来细细思考,发现很有可能是自己的识海壁垒莫名的破碎了!
虽然这件事出乎常理,但如果林诛的识海壁垒破碎,那么一切似乎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只要拥有洗髓液,林诛洗髓就很可能成功!
等回到家族在用洗髓液洗髓,进入洗髓境,林诛就可以踏进修炼武道一途。
这本该是令人欣喜的事情,但林诛此刻却紧皱眉头。
一般富家子弟,天赋不错的在十岁之前就已经洗髓完毕,像清漪,林珑,卫绛这样的天才,更是在六岁就洗髓成功,如今都已踏入炼体四境的巅峰——开脉境。
修炼之人在练体境锤炼身体和经脉,为了日后承接真元,提升修为打下坚实的基础,可以说是炼体四境即是修炼的开端,又是修炼者的根基所在,因此,有许多人在练体境中十年如一日的熬炼身体,为的就是厚积薄发。
而林诛此时已经十六岁,先天慢了不止一步,而且进入最重要的,几乎可以代表潜力与天赋的洗髓境比这些“天才”晚了至少五到十年,若是未来想与这些天才争锋,绝对不可以按部就班地进入洗髓境。
林诛对此早有准备。
望江阁中书籍汗牛充栋,其中各种奇谈怪事,异书杂经数不胜数,林诛花了五年时间才将望江阁六层文阁观阅完,而且大多囫囵吞枣,不求甚解。
而其中有一本书林诛印象深刻,早有关注,名为《道源》。
武道一途,说到底还是以修炼为基,与道相亲相和,而此书名为“道源”,究其本意,那是大道的源头,天下修者之法无人能出其左右之意,语气之大,欲与天齐!
再者此书作者乃是一籍籍无名之辈,在大多数人这本书看来不过是沽名钓誉,无稽之谈,根本不值得一观,因此这本书只是被当成一本文趣随意放在望江阁文阁第三层,早已有些破旧。
林诛原本也只是将其视为调味书斋,并未重视。然而今日情况却是大为不同。
《道源》一书将武道修炼一途的修炼之法,其余卷无甚精彩,可练体一卷在林诛看来却是十分深刻。
例如这洗髓境,世人皆以洗髓液为外力,使精神力暂时脱离识海,再勾动精华,洗净身体污垢。
然而《道源》中,却另辟蹊径,建议引血洗髓!
不过这也被无数人嗤笑。
血液最为浓烈,尤其以自身血液为自身洗髓,更是会激发血液中的烈性,洗髓时会痛苦万分,如果没有强大的精神力引导,甚至会损伤根骨,使后天修炼阻碍巨大,甚至严重者,动辄就会身死道消。
然而,自身血液与自身最为亲和,以此洗髓,也是最为彻底的。
《道源》中写有解决的方法,可以寻先天之气溶于血液,中和血液的烈性,引血液由天阙经巨门,流入棱眼,汇归心府,顺其自然,亲和大道,不仅可以将体内污垢尽数排出体外,还可以将血液中的先天之气重新纳入体内,裨益颇大。
不过这也是很多人都对此书嗤之以鼻的原因,且不说能不能寻到那先天之气,就是寻到了,也无人知晓如何将先天之气融入血脉之中。所以即便有人知道这种做法也万万不会效仿,这本书对于世人来说就像屠龙术一般,食之无味,弃之亦不可惜。
可林诛本身却尤为特殊。
林诛出生时产房内紫金光大放,天降紫金祥瑞之气,那时候小林诛不哭不闹,只是深吸一口气,将满屋的紫金之气全部纳入腹中。
林诛也曾想过自己大概是吸收了先天之气,也曾按照《道源》中的洗髓之法修炼,不过都因为识海壁垒太过坚硬,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直到刚刚,林诛在看卫绛时,只觉得识海中充盈着的紫金之气,伴着识海壁垒的崩塌,沿血液向下,一路流淌,全身如暖流经体,然后……被拍飞了。
在那一瞬间,林诛的识海壁垒莫名其妙地崩溃了,这可是修为极其高深之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也正因如此,林诛在挨打后还有心情去调戏调戏卫绛,否则以林诛的性情就算知晓那女孩儿是古华国的明珠,是自己的“童养媳”,也会毫不犹豫地揍……让清漪揍她。
林诛虽然不知为何会有如此反应,但那紫金色的先天之气确确实实是自识海中溢出,融在了血脉之中,也就是说只需要将识海中的先天之气完全融入自己的血脉中后,引血洗髓就有可能成功!
更为重要的是,如此洗髓,按照《道源》中所记载,裨益无限。在林诛看来,即便无法真正补全与别人的天赋差距,能缩短些距离也是好的。
而如今林诛识海壁垒崩溃,再加之林诛神识强大无比,竟然能够做到坐照内视!所谓坐照内视,说简单点儿就是识海贯通,且足够强大,能够赋予神识主体意识,从而能够观察自身的经脉真元流动。这本是极其高深的领域,而林诛因为不可知的原因,以及识海的天生强大,提前触摸到了这一领域!
说到底,这一切都因为看到了卫绛,说起来,还是要好好感谢那个小女孩儿。
只是让一个小女孩儿随手拍飞实在太丢人,但想到最后把小姑娘调戏得满脸通红,林诛心里平衡不少。
既然有了主意,林诛便不再犹豫,立刻开始了尝试。
林诛双手于丹田合抱,呈抱太极状——道家言此法可保体内真元不漏——双眸轻瞌,聚精会神,慢慢地将识海中的神识引出识海,汇聚,而后注入自身意识。
识海中紫金色,如液体状的神识倾泻至丹田,林诛入主,神识随及化为一个巴掌大的小人,与林诛和六祖昨日在望江阁中论法时所出现的元神小人极其相似,只不过这次林诛可以通过小人看到并引导自身的经脉真元流动。
林诛的神识自丹田向上,连穿过黄道十二宫,林诛以神识可以听见每一宫中都有细微的声音,或如大钟黄吕,或如佛诵金经,或如道释自然,皆玄妙无比。林诛不理会自己身体中的异象,一路向上,直达仙台天府。
这里,便是识海所在。
林诛以神识观看,目之所及皆是无尽的紫金色,高贵而神秘。识海就如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却没有一丝风浪,只有缓缓流动的海水,以及渐渐凝聚而后立刻消散的漩涡,那是识海中磅礴的神念。
“大海”上方紫气氤氲,紫金之气不断进出识海,仿佛是识海在吞吐紫气,极为恢宏壮观。
想要将紫金先天之气融入血脉,就要想办法使其脱离识海,从而扩散到全身各个部位。
今日见到卫绛,紫金之气莫名其妙地脱离识海,但是此时这显然这是不可复制的。
而林诛早有准备。
林诛早在脑海中回想起一本放在望江阁文阁六层的书,名为《修神录》。
《修神录》乃东周一位修炼天才所著,其修为生前已达到圣人绝巅,而其神识修为更是通天入地,据传可能摸到了大帝的门槛。《修神录》顾名思义是一本专写如何修炼神识的书,林诛记得非常清楚,《修神录》中有言:识海只呈神念及元神,容纳自身的神识与神识同化之物,而对外来之物无比地排斥,唯有先天之气可以暂居。若是有外物侵入识海,识海就会猛烈地旋转,形成巨大的漩涡,直至将识海中的异物排除识海。而若想要以神识潜入他人的识海,就要将神识中其它气息完全消除,改为被潜入者的气息,否则就会被排斥出识海。
既然识海可以主动排斥神识,那将先天之气排斥出识海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加快识海中漩涡的旋转速度,并且使其不超过某个临界值就好。
于是林诛小心翼翼地引动识海。识海本身是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旋转,经过林诛的刺激,开始慢慢加速。
只见随着识海中漩涡的加速旋转,越来越多的紫金先天之气开始溢向漩涡中心,缓缓溢出识海,到达林诛的四肢百骸,融入林诛的血脉。
这本就是林诛出生时降临的先天之气,与自身万分契合,所以根本不需要多大力气就将其融入了血脉之中。
林诛慢慢地控制着漩涡,看着紫金之气一点点地向外溢散,却深皱眉头。
太慢了!
如果按这个速度,估计就算是一两年都未必能把先天之气完全排除识海!
林诛只好慢慢加快,再加快!
然而林诛很快就停了下来。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一丝疲惫与痛苦,这是识海即将失控的前兆!
林诛不敢大意,识海失控的后果,林诛根本承受不起!
识海失控后,识海中的漩涡会越转越快,越转越快,直到整片识海都化为一个整体,剧烈旋转,就如同海啸一般可怕,而识海会在这种情况下渐渐崩溃,破碎。
这样的后果不堪设想!轻则识海混乱,变为白痴;重者识海自解,当场身死道消。
每个人的识海漩涡转速都有个不同的临界值,若超过这个临界值,识海就会失去控制,濒临崩溃。
林诛全神贯注地感受着周围的异动,一旦有异样,他会立即停止。
实在不行就引导一两年,十年洗髓未成都忍过来了,还差这一两年吗?修为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啊!
可事与愿违十有八九。
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在林诛识海中出现,如果不是在林诛的识海,林诛完全会将他忽略,事实上即使在林诛识海,林诛竟也差点将其忽略了!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