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此之时,风萍唯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同然其右手下意识地握住腰间蛇皮长软鞭。
风萍对着那口吐人言的灰毛狈斥声道:“装模作样,别兜圈子啦,既然你知晓我的名氏,亦必然了解我曾所做过之事,放马过来吧,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那灰毛狈吧嗒了一下嘴巴:“啧啧,说我兜圈子!这一路之上,你可是没少转圈儿吧。还好,当你离开部落,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了我们的视线,躺在树上安心熟睡之时,我在你那棕熊皮子之上,粘了一小半截儿浸泡过狐尿的狐尾。”
看到风萍顿时陷入一阵近乎迷茫的追忆之中,它又故作老气横秋之态地感慨道:“不错,我承认你很聪明,你是这片丛林里,唯一杀害过我族成员的人类。不过,此乃弱肉强食之所为,我们敬佩于你。如你想象,即便是现在,我亦不会简单地了结于你,那样实在无趣,我们会放你回去,让你看着你的那些人类族群如何一个接一个地成为我们的口粮。”
“哼,少唱高调,今日便让你有来无回,狼王的部众可在这里。”
说完,风萍将背上的棕熊皮子展开,找到那半截暗灰色的狐狸尾巴,扔将到地上,发出一声愤怒的嚎叫。
那蓝睛通体黑色的头狼,看到那截儿狐尾,又听闻到风萍的嚎叫声之后,似乎明白了什么。
蓝睛头狼凑近风萍,嗅了一下她身上的味道之后,却是不禁放下了戒备之意,似乎于风萍身上,它嗅到了亲切的味道……
蓝睛黑狼的靠近,让风萍悬着的心落了地,现在她可以全力应对眼前的危险。
因为她知道,面前这个会口吐人言的灰毛狈,如此大费周章地跟随自己前来,不可能只是如此潇洒地跟自己说说话,一定暗藏着诡谲的阴谋。
“咯咯……单凭你,跟眼前的七匹小狼崽子吗?”在其如同鼹鼠磨牙般的刺耳笑声中,周围铺地柏丛中窸窣作响,但见一头头青面鬼狼探脑钻出。
乌压压的青面鬼狼群,有成千上万之数。
除了风萍眼前的这一头会口出人言的灰毛狈,另有两只个头略大一些的灰毛狈,分别骑乘在一头花斑之背部之上,现身而出。
花斑驴头狼两侧又分别簇拥着两只或灰色或黑色的驴头狼,这普通的驴头狼那九尺余长的个头,与那花斑驴头狼相比,却然又显瘦小了几分。
唯独风萍面前的灰毛狈所骑乘的花斑驴头狼两旁,簇拥上来另外两头花斑沙犷兽,外加三头黑色普通沙犷兽,彰显着其王者的地位。
风萍看着眼前如同蜂房一般数以千计的狈狼群,不禁手脚有些冰凉,好似几只小蜜蜂,一头扎进了杀人蜂的巢穴一样,突生出极度的无力之感……
风萍暗道:“原来狈狼群也可以联合至一处,三个狈狼群聚于一处,而且好似完全听命于眼前这只能说人语的灰毛狈,简直乃生平罕见。都怪自己自作聪明,连累了白狼王,这可如何是好呢?”
那王者灰毛狈似乎透过风萍的表情,洞悉了她心中所想,轻咳一下后得意道:“风萍,你如今后悔亦无用,改变不了什么,你以为你什么都明白,却是不知那只是我让你明白的,你能想得到,我为何想不到。沙犷一出,几沙犷杀几人,便是几日后再杀几人。为何你会知晓,因为这是用人族的鲜血,一次又一次次建立起来的规律,你部落中的族人,乃至你后来组建的所谓的远行狩猎团成员,不就是如此消失的吗?咯咯……”
风萍越听愈是心惊,心中竟泛起凉气:“在诸多部落之中,一直以来,自己以为最是了解,这个令人谈及色变的生物,难道这些自诩只有自己了解到的习性与行动特征,都是灰毛狈在自己面前合演而出的假象?唏……”
风萍又想到:“自己的部落在六年之前,经常会遭到狈狼群的伏击,自己也发现了,每次狈狼群杀掉自己的族人之后,那狈狼群之中的沙犷,均都会悉数亮相一番,好让自己或族人看清它们的数目。尔后,在相同的天数之后,再次出现,甚至不惜与自己的众族人们正面交锋,亦要杀够人数。甚至于,六年之后自己组建的远行狩猎团,最初之时,亦经常遭遇到如此的情形。莫非,一个狈狼群只存有一只狈的情形,亦是假象!”
风萍望着眼前的这头老奸巨猾的灰毛狈,咬牙切齿道:“我承认,终究还是你更技高一筹,不是一般的小聪明可企及的。那么,你这样做究竟是为哪般,难不成就是为了此时此刻吗?”
“孺子可教,不错,就是此刻,为的便是让那白漠跪下来求我们,还有你风萍!今时今刻,我要将你等跪地臣服于此,咯咯……”那灰毛狈肆意的尖声大笑着。
“不要喊我的名字,这让我感到恶心!”风萍怒斥道。
然而她心中却是万分气馁与恐慌,自己竟然深陷在一只畜生布下的一个又一个的局之中,顿然生出极大的挫败感。
只是不知那灰毛狈喊出的白漠,又是何许人,这附近难道有一个白氏部落不成?
那灰毛狈听到风萍的怒喊之后,不怒反喜道:“我为何不能喊你的名字,我偏喊,‘风萍风萍……’有名氏了不起吗,我们亦有名氏,我们姓氏为狼,我名为狼青。”
然后它指着其左手边的那头背部有一道黑色纹路的灰毛狈,言道:“此乃吾二妹狼黑。”
狼青又指着右手边,那头短尾尖为白色的灰毛狈,说道:“此吾之小妹,狼白。”
听完这头名为狼青的灰毛狈的引介之后,风萍却是冷笑道:“看来你们的名氏,全然来自于尔等身上多余出的颜色,畜牲就是畜牲,可知名氏另有传承之意,我看你们的名字倒过来念更为好。”
“无知肮脏、自以为是的人类,你们在我们的领地里只知索取,从不回报,实乃自私自利的恶魔,这片丛林不属于你们,你们只应该是我们的猎物!”风萍的一番话却是将这头为首的灰毛狈激怒了。
那自名为狼青的灰毛狈言辞激烈,近乎咬牙切齿,露出其细长锋利的洁白犬齿。
“嗷呜!”
它所骑乘的花斑驴头狼,最先感受到它的情绪波动,不禁受其感染,张开血口露出粗硕锋锐的黄色板牙,一声吼叫。
狼青骑乘的花斑一声吼叫之后,整个青面鬼狼群顿时一阵骚动,纷纷皱起狼吻,犬齿外露,发出威胁的嘶吼。
上万只的狼群嘶吼与咆哮之音,顿时将周围数里内的百鸟惊起,矮鹿、松鸡、野猪等诸多动物四散奔走逃离。
风萍心中顿然一紧,“啪”一声,抽出腰间的蟒皮软鞭,就势一甩,握在手中。
“啊呜……”
风萍身旁的蓝睛黑狼却是背后毛发炸起,然而蓝色眼眸之中却无半点惧色,它仰首冲天一声长吼。
蓝睛黑狼的吼声绵久而铿锵有力,似那战鼓咚咚擂起,又好似那急切的呼唤。
“嚓嚓嚓……”风萍背后那繁密的灌木丛里,此起彼伏,似有万千生灵在其间奔腾一般,“嗖嗖嗖……”但见一只又一只的蓬尾犬首,或灰色或白色与黑色的狼自林间深处,赶将过来。
只见这群狼普遍要比那青面鬼狼,个头略小一分,然而气势却是磅礴傲然,那棕色或褐色的眼眸泛着咄咄气势。
与那漫山遍野的青面鬼狼不同,这群狼的分布却是错落有致,数十只甚至十几只为一分支,每一分支都由一头健硕的头狼带领。
风萍蓦然回首,看着这一透着高傲与杀伐的狼群,顿然生出久违的亲切与熟悉感。
在风萍的注视之中,一头通体白色,没有一点杂陈之色的老狼信步走出。
老狼的步伐缓慢而优雅,同时也不乏坚定,深褐色的眼眸透着沧桑与睿智,举动间透着俾睨万物的霸道之气,它的出现顿时让风萍心中大振,风萍不禁亲昵地唤道:“狼王……”
诚然,来者便是风萍熟悉的第二代白狼王,想来如今算是十六余岁,算是狼族的高龄,但观其身却是依然健壮如厮。
白狼王见到风萍,目中亦是流露出欣喜之色,仿佛见到了自己的兄弟姐妹一般,口中发出“嗬……嗬……”之音,如同一位老人在笑一般。
蓝睛黑狼欢快地靠近狼王,将头轻轻抵在狼王的嘴旁,如同撒娇一般,全然没有了方才的高度戒备之态。
名为狼青的狈冷冷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尔后盯着那白狼王,发出清脆的一声狼嚎……
风萍听得真切,狼青半是质问半是戏谑地向白狼王道:“老家伙,你确信眼前的这个黑小崽子,可以担当地起狼王之位?倘若你让出狼王之位于我,那么狼族群的流血伤亡之争,便可避免。”
狼王用沙哑却是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回道:“真正的狼族不怕征战,更何况为真正的狼族名义而战,自是全力相搏。你亦曾是我纯正狼族的母亲,看看你如今的样子,还有你这些个的子孙后代,哪还有个狼族真正勇士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