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半兽之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秋陌屏住呼吸,双手自腹下挪开,身子慢慢下趴,压得更低一些。
秋陌于尸堆里下趴之时,手掌不禁移动了一下,右手大拇指端一阵刺痛,好似被身前尸堆中的尖锐之骨尖刺到了。
秋陌被这一刺,不禁吃疼,发出了一下轻微的嗦动之声。
当次一刻,秋陌只觉周身一寒,心中黯然,直呼完了。
“咔啪,咔啪……”
恰在此时,那被称为二弟的黑魔牛半兽之人脚下忘记收力,却是踩断了一具枯骨,将秋陌弄出的嗦动之声盖了过去。
秋陌悬着的心不敢放下,他顾不得细看自己的手,只得将拇指抵在散着凉意的银色长矛之上,压制住伤口。
长矛之上,散发的那阵阵冰凉,让他手指上的疼痛顿时消减。
秋陌已然可以清晰地听到那两头牛头半兽之人渐渐靠近的粗重喘息声,秋陌的心跳不禁“扑通扑通”的加快。
他不禁担心那两头黑魔牛半兽之人会听到自己加剧的心跳声!
“抓住他!莫要让他逃掉……”
正在他竭力让自己平静,压抑自己的紧张的心跳之时,忽然一阵追喊吆喝之声自顶层倾斜的洞口处传来。
“嗖!”
只见自那顶层投放尸体的洞口里,窜出一道白影。
如同一只翼鸟一般,于那两名黑魔牛半兽之人眼前飘掠而过,向着大敞开着的洞门奔袭而去。
两名黑魔牛半兽之人相视一愣,顿时醒悟过来:“追!”
“噗通!噗通!”
他们放开脚步,大牛蹄一踏,山洞一阵晃动,这一踏,其巨大身形便跃出洞门,追了上去。
正待秋陌欲抬头去看,自顶层洞口处又窜出数道身影,同样追索而去。
秋陌耐着性子等了片刻,只待没了动息,方抬起头来,拍着他单薄的胸脯,长舒了一口气。
这时,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下,赫然发现手中的银色长矛,不知何时,竟已变成了赤红之色。
秋陌连忙看向自己右手拇指处,只见拇指被划出一道一寸余长的口子。
伤口绵延至手掌掌心,殷红之血流出不止,并被此长矛不停地吸取着。
秋陌忙挪开手掌,望着如同落霞一般色彩的长矛,秋陌几欲昏厥,暗道:“哎呀呵,这是吸了我多少血!”
“叮!”
只见握柄处原本呈墨狼之形的雕饰,蓦然一阵红光闪烁,竟然在扭曲改变着。
那豺狼嗜杀之面孔,原本的一双翠目尽染,呈现为赤色,头生出龙角,花豹般的身子遍布墨色鳞片,尾巴似剑,盘绕于长矛握柄之上。
秋陌望着如此怒目嗜杀,凛意漫四方之异兽雕饰,心中写满惊诧。
他不禁伸出手去触碰,欲摸索一番。
不料,秋陌方一触碰,那异兽雕饰竟动了。
但见其扭动了一下头颅,翻身跃下长矛,身形陡长至成年吊睛大虎一般大小,气势高昂地屹立于他身前,赤目圆睁,俯视着秋陌。
“嗯……龙血稀薄,好在尚且纯净。乳牙小子,吾乃神兽睚眦,肉身毁于远古一场神族之战,此神兵乃吾之尾尖,战时为敌人斩落,孰料日后竟被一长嘴食蚁兽所获……”那自称神兽睚眦者,言及此处,不禁沉默了下来。
“那……那之前墨狼法身者,却是为何另一番模样?”秋陌忍不住问道。
“唉……着实难以启口,想吾生就神兽血统,死后却是被那食蚁兽以人族,妖族之血供养着,那食蚁兽不知用何古法,利用吾尾尖之骨,将吾魂灵唤醒,为其所用,吾自是不愿显露真身,辱没吾睚眦神兽之名,故而唤出吾生前坐骑之灵供其驱使,吾为己之魂设下三重禁制,以防再被唤醒,孰料事与愿违,竟两度遇到真龙之血,今日又被汝唤醒!”神兽睚眦此时神色不悦,极为无奈道。
想来,睚眦此刻所显乃本命之魂,其为自己本命之魂所设下的三重禁制,第一重应是那魔云与姒葵相战时,为姒葵之血所染,更是受到了三脚黄熊本命神力所波及,想必那时机缘巧合被打破了第一层禁制。
第二重,睚眦坐骑之灵墨狼,为秋陌的师父紫影天魔预留在绸帕中的万花王花魂之术所破,想必打破了其第二层禁制。
如此说来第三重应是为秋陌体内蕴含青龙与金龙血气的自身之血所打破。
“身为神兽,亦惧怕龙血的吗?”秋陌小声嘀咕道。
“实不相瞒,吾父乃轩辕古帝座下金龙‘鼎’,吾乃其第二子‘牙’,故而,唯有真龙之血可让吾臣服,也唯有真龙之血可将吾召唤而出,不过,只是片刻之光,之后吾便会再次沉睡,毕竟吾乃区区一魂灵耳,只能借助真龙之血显身,看得出汝与吾龙族有缘,虽人族之身却蕴含龙族真血,今授予你四式睚眦剑法,算是那初见之礼。”
秋陌没想到自己的嘀咕声被那睚眦神兽听得分明,其竟亦未恼怒还解释予自己听,且还要传授自己睚眦剑法。
秋陌自是早已乐开怀,他心道:“嗯!剑法好,我师父最厉害的便是其葬花剑阙诀,只可惜从未见其施展过。”
秋陌遂而瞪大双眼,只待那睚眦演示一番。
“啵!”
熟料那睚眦炯目一闪,一道绿光闪烁而出,钻入他的眉心之中。
那睚眦与此同时化作一道赤芒没入长矛之中,魂灵消失不见,想来定是再次陷入了沉睡。
待秋陌下意识地一眨眼,再睁开之时,那长矛晶光闪烁,开始泛起彩色霞光。
霞光闪烁过后,长矛消失,一柄古朴俊郎的长剑却是呈现在他的面前,想来这方是此神兵的本相之貌。
长剑剑刃长七尺,呈落日之光,宽五寸。
剑刃之身的上下两面,分别镂刻着赤色龙角。
剑柄长七寸,盘绕着睚眦之豹身,布满墨色鳞片。
秋陌将其握在手中,只觉剑柄温热,剑身轻盈。
秋陌不过六尺,双手握着七尺七寸长剑,竟毫无违和之感,挥动处宛若掀动着一片赤色云霞。
当此之时,但见秋陌眉心绿光闪烁。
于其脑海之中一披着赤红战袍,火红发髻冠着蛟龙簪,眉心点着碧雀纹,面容俊郎却不乏刚毅的少年郎显现身形。
想必这便是那睚眦的人形之身,只见他手持赤焰之剑,在施展剑术。
但见那人形之身脚踏东方七星宿之阵,抖手提剑,赤焰之剑发出铮铮剑意,双脚轻踏,却是踏出一条火焰蛟龙之影。
那蛟龙似若正在燃烧一般,散发着熊熊火焰。
那燃烧着的龙头高高昂起,驮起睚眦,左突右进,或盘旋或俯冲,尔后一飞冲天。
那睚眦更是一剑刺出,睚眦剑法第一式东宫龙焰剑,刺。
又见那赤焰之剑凌空虚点,却是点射出南方七星宿之列。
七星宿亮起,一道巨鸟之影迎空而涨,扶摇直上,睚眦剑法第二式南宫神雀剑,袭。
噔噔噔,但见睚眦的人形之身脚下步法又变,旋身如风。
赤焰剑连连挥舞,却是西方七星宿之阵,一头血虎显身,血虎左扑右抓,血口撕咬连连。
睚眦剑法第三式,西宫血虎剑,噬。
最后一式,睚眦回归原位,脚踏北方七星宿之阵,长剑指天而啸,一道鼍龟显现。
龟背之上绿纹闪烁,一道圆形古碑乍现,笼罩睚眦周身。
睚眦剑法第四式,北宫鼍龟剑,守!
睚眦四式剑法一闪而过,秋陌眉心处绿芒随之消失不见。
秋陌仍沉浸在方才那意境宏玄,剑式奥妙无比,气势雄霸重天的睚眦剑法之中,难以自拔。
如此剑法已然超出秋陌的认知,不过却是将他身体里的一腔火热点燃了。
他从未如此激动过,捧着手中赤色长剑,秋陌无限感慨道:“你就唤作‘睚眦神剑’吧,即刻起,我与你一同修习那睚眦剑法,不分不离,不死不休……”
清晨时分,尾随猞猁兽妖进入此处的白漠,几番辗转后,并未找到被魔云掳掠而来的老葛头与葛云儿爷孙俩。
不过,白漠在寻觅之时,他看到有十余名年轻的人族女子,被一群狸猫半兽之人押解至一处洞府之中。
他于暗处潜藏了许久,待得那群狸猫半兽之人离开之后,白漠潜入那洞府后,却是看到了一幕极为恐怖之场景。
于那洞府之内,十三名年轻女子,被一众狸猫半兽之人自眉心处起,延伸至后臀处生生划开来,剥却了人皮,抽离出一血淋淋的人肉之尸。
整个过程这些年轻人族女子哀嚎不已,抽离肉身之时尚还活着。
尔后,等待于一旁的灰毛狈,白毛狈,趁热量未消褪,人立而起,钻入人皮之中,由修为高深的狸猫兽妖以妖元化针为引,细长的肉毒寄生藤为线,将人皮缝合在狈的肉皮之上。
那肉毒寄生藤以血肉为食,藤蔓呈棉纱之线状,藤芯中空,充满血色汁液,其生长极快。
一条主藤蔓可衍生出白茫茫一片,繁殖力极强,在肉毒寄生藤覆盖下的人皮可保持完好。
如此便是肉毒寄生藤一半以狈的血肉为给养,另一半延伸生长在人皮之上,覆盖其上起到保护人皮之功用。
人皮之下的狈,所要承受的便是肉毒寄生藤生长吸纳血水,产出的毒素进入其身体的代价。
好在肉毒寄生藤所产生的毒素并无致命之险,只是会不断消融掉体脂而已,如此只需每日里大量进食便可。
这些被剥离了皮肤的血尸,转而又被数名蜥头半兽之人运走。
白漠尾随其后,发现了更多的人族男子在众多蜥头半兽之人的看管下,在一处石场劳作。
好似在挖掘什么,石场中心之处,有一黑黝黝的洞穴,白漠都能闻到那洞穴上泛着的腐臭气息。
有四名蜥头半兽之人便将那十三具血尸自那洞穴之中投下,很清晰地可以听到洞穴下方,猛兽争夺血尸之动静。
白漠为探查石场之中有无老葛头,遂而假扮成如同人族奴隶模样,混迹入劳作人群之中。
熟料,不多久便有一纵队云豹兽妖,前来探查,说是有入侵‘魔云宫’盗取神兵者,需逐一检查。
那云豹兽妖统领,骑乘着一头紫色花斑沙犷兽,其硕大的驴头一甩,鼻翕一耸过后,便不由地望向了自己。
白漠无奈之下只好现身,遁入那投放血尸的洞穴之内。
如此机缘巧合之下,白漠却是帮秋陌破解了一次危难。
白漠的‘白狼行云之诀’功法玄妙,当年与天元山修仙者一战,亦胜其一筹,又岂是这些只重视修炼力量与皮肉的兽妖与半兽之人可比拟!
但见一众兽妖与半兽之人远远地坠在如同一片星光的翼鸟之后,白漠化身翼鸟亦在掩饰自己的身份,毕竟他的身后尚有狼族子民。
即将来至断崖之处,十余只巨鸦围将上来,白漠望着这些体形硕大的乌鸦。
他明白这些乌鸦只是个头大而已,真正对其有威胁的乃是巨鸦群中间处三只巨鸦背上的田鼠半兽之人。
这些个头小巧的田鼠半兽之人,手中捏着一颗颗黑色松子一般的坚果,坚果闪烁着黑色光泽。
白漠明显感到了妖元波动,尤以当首那名肥硕名为来宝田鼠半兽之人的妖元最为剧烈。
“砰!砰!砰!”
三声巨响,但见断崖之上漫空黑色烟雾弥漫,白漠被困在烟雾之中。
同时那来宝田鼠半兽之人,用尽力气地挥动其肥胖的短手臂,黑泽般的妖元弥漫,形成一股强有力的风压将其向着下方迫去。
白漠食指与中指并指为剑,甩手隔空连点。
他所指向之处,一道道真元化成点点星光之箭,急速射穿而去。
但闻一阵“嗷……吱……”之声过后,黑雾散去,早已不见了那群巨鸦与骑乘着巨鸦的田鼠半兽之人的踪影。
白漠嘴角一翘,不再像进来之时那般小心翼翼,生怕被发现似的模样,而是轻轻松松,大摇大摆地飞跃过断崖,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