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陌望着白漠离去的背影,恍惚间,好似看到了师父紫影天魔离去的光影。
一瞬间,秋陌便被记忆之中的那种无助与不安之感所环绕。
昔日,尚有那公冶昔月陪伴着秋陌,今时呢?
秋陌翻出被他藏匿起来的那柄赤色云霞一般的长剑,小心地用自己的袍袖擦拭着,不停地喃喃道:“对不起,前脚说完要不离不弃,不死不休的,后脚便为了活命舍你而去,希望你不要怨愤于我……”
原本蒙着一层死寂之色的长剑,于秋陌不停的道歉之声中,微微抖动,灰蒙之感渐失,多了几分温热。
秋陌抱着长剑,席地而坐,背倚着累累枯骨与腐尸,陷入了沉默……
“当真这般急着去见尔之祖辈吗,上次一战,本王破了汝之护命法咒,这一次,却要看孰人救得了汝之狗熊命!”
那魔云正躺在其暖香的棉纱帐里,听得有人前来挑衅叫阵,心中格外恼火,出得其奢靡舒适的洞府,看到竟是手下败将姒葵,他不由气急败坏之极地向其吼道。
姒葵闻言却是亦不着恼,对其做了个鬼脸道:“休要张狂,我当你是何种古兽来着,原来只不过是一只食蚁妖兽,可否将你那长嘴之中的长舌伸出来,表演一番如何于那蚁巢之中,舔食一只只蚂蚁的,如何?”
“熊妖休得满口胡言,魔云大王乃是正统的墨龙兽皇的后裔!”一名领头的绿冠蜥头兽人怒声呵斥姒葵道。
“就你这点修为,你怎般知道他是不是兽皇之后,我还说我也是兽皇的后裔呢,你信吗?”姒葵反驳道。
“哈哈!倒是第一次听到有小兽妖,敢自称兽皇之后哩,不过你若是想成为我的坐骑,我会考虑一下,哈哈……”
“哈哈……”那领头蜥蜴兽人的此番话却是惹得在场的一众兽人一通大笑。
“要不说你们兽人蠢笨的紧,那这头食蚁兽说自己是墨龙兽皇后裔,你们就信了?好了,你这头蜥蜴莫要再插话,不然要你掉脑袋!”姒葵狠狠地瞪了一眼那绿冠蜥蜴兽人,凶狠的目光令其笑容一滞。
“魔云,你说,敢不敢以兽妖一族的名誉起誓,说自己是兽皇之后!”这时,于一旁站定的白漠却是一脸严肃地看着魔云,不急不缓,却是字字清晰地说道。
“不错,本王的确不是墨龙兽皇后裔,那又如何,强者为王,此乃世间法则,本王法力无边,便是这里的主宰,自然可以肆意妄为。来啊,将此喧哗的笨熊拿下,本王重重有赏!”魔云尚不知事态严重,仍兀自高高在上地命令道。
“啊!他当真不是墨龙大人的后裔”
“骗子,该死!”
“亵渎墨龙大人之名,该死!”聚拥而来的兽人越来越多,愤怒在兽妖与兽人群里蔓延膨胀。
兽人与兽妖虽然向来彼此看不惯彼此,但是对于墨龙兽皇却是真心臣服的。
传言这墨龙乃是土龙与一青蛇族半兽之人的后代,凭借自己的努力与毅力,在龙族与修真一族的镇压与追杀之下,成长起来。
如今修为莫测,即便龙族与修真者一族联合一处,也奈何不了他。
墨龙如今不止为自己的生存划分了领地,更是为中原大陆上的广大兽妖,尤其是半兽之妖,也就是兽人,挣得了生存的空间,更是挣得了强者的荣誉。
这墨龙便成为了这些兽妖与兽人的信仰,被尊称为墨龙兽皇。
魔云麾下的众族兽妖与兽人,一想到十余载以来,自己所供奉的竟是一头食蚁妖兽,而非兽皇之后。
此一众兽妖与兽人顿感自己身为兽人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即便实力悬殊,他们亦无法原谅那魔云。
“杀!吼嗬!”那绿冠兽人,此刻竟瞬间化身为一脸凝重的将军,挺起身板,指着魔云,一声怒吼。
“吼嗬!”
不用姒葵与白漠动手,那些兽妖与兽人此刻纷纷倒戈。
愤怒在兽人群中在熊熊蔓延,为了墨龙兽皇的荣誉而战,死亡顿时变得高尚起来。
“尔等小小畜孽亦要造反不成!让尔等伺候本王两侧,实乃尔等兽人几世不可修来的福祉,为何思虑不清不楚,再者而言,与我为敌,岂不是与死神为敌,尔等想清楚些!”
魔云想不到这些在他看来蠢笨肮脏的兽妖与兽人,竟是如此冥顽不灵。
昔日在他眼里的一群污浊之物,如今竟雄气昂昂地向他冲来。
这不禁让他暴跳如雷,魔云彻底撕下脸皮,心中打定主意,誓要杀灭所有造次忤逆者。
“杀!”
魔云一声怒吼,满是眼白的双目怒睁,一道道血丝以肉眼可见之速蔓延至眼白之上。
魔云握着手中仅剩的金色盾牌,猛然间一甩,不管不顾地旋入兽妖与兽人族群之中,逢人便杀,威力十足。
金盾回手,俨然被兽妖与兽人之血染成了赤红之色,并尚有血滴发出“嗒嗒”的落地之声。
然而,这一次,没有一头兽妖与兽人退却,姒葵不禁看得有些呆了。
这时,他悄然凑到白漠的身边,不禁紧锁眉头地问道:“你教我说的这番话语当真神奇,这些兽妖与兽人怎么了,明知道会死还要不停地上前,那魔云不是当了他们许多年的主子,大王了吗,翻脸怎般这么容易?”
“换做平时,他们遇到厉害的兽妖,打不过可能会跑,但这一次却是不行,宁死也不退!”白漠语气肯定地言道。
“这是为何?”姒葵闻言更糊涂了。
“墨龙兽皇乃是这些兽妖与兽人的信仰,象征着他们可以被这个世间所承认的身份。”姒葵听白漠如此说却是更加糊涂了。
“那眼下这是怎么了?”姒葵追问道。
“信仰啊!那食蚁妖兽愚弄了他们的信仰,他以自己兽皇后裔的身份,成功地御使着这片莽林中的所有兽妖与兽人十余年,而他的真实身份乃是一头食蚁兽兽妖,这将是整片莽林之中兽妖与兽人的耻辱,无法原谅!”白漠如是解释道。
“你会将那墨龙兽皇尊奉为信仰吗!”姒葵询问白漠道。
“即便我自七叶天尊那修行了许多岁月,理应将这些虚妄的种族界定看得很淡才是,毕竟芸芸众生皆平等,没有所谓的高低贵贱才是……”
“讲真心话!”姒葵打断白漠道。
“会!肯定会!谁不想看到与自己类似身份的族类,走向成功,与天地间的强者比肩而坐?”白漠话锋一转坚定道。
“你跳不出这种族信仰之论,那魔云却是可以,却是为何?”姒葵撇嘴道。
“说明他的道行要比我高出许多,已然看透众生之相。”白漠感慨道。
“这也不尽然,也可能说明他的性格极为诡谲,自私自利。”
姒葵与白漠两人就这般站在空地之上,于疯了一般不断冲向魔云的兽妖与兽人群中站定,一边默默地看着,一边闲聊着。
那魔云亦是不解,原本唯唯诺诺,顺从之极的兽妖与兽人部下,一瞬之间竟好似不认识自己。
不顾实力悬殊,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地向他涌来,这在他久远的记忆里,找不到类似的场景,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愚昧!荒唐!不可理喻!”兽妖与兽人群的这种莫名其妙的临阵倒戈,令魔云极为恼怒。
他不禁杀红了眼,整个儿有些癫狂地大喊着,此刻他的脚下倒下的兽妖与兽人之尸俨然过百。
“为何要欺骗我们,十一年了,我蜥蜴一族为你做了这般多,你不该这样对我们!”绿野出现在身前,满眼噙着羞辱的泪水质问魔云道。
魔云那如同圆形古镜一般的金盾一挥,五名蜥头兽人瞬间身首异处,鲜血自断颈处喷涌着。
魔云那原本为白色的双目,已染尽赤红,然而,面对身材紧致,面容妩媚的绿野,他仍是耐着性子道:“野儿,本王究竟做了什么,汝告知予本王,本王愿意弥补。”
“你践踏了我们兽人的尊严与图腾,你曾说你乃是墨龙大人后裔,墨龙大人是我等兽妖与兽人之皇,他对我们爱护有加,为了我等的存在,可以与整个世间为敌,墨龙大人的名声,我等愿用鲜血捍卫,尔乃区区食蚁妖兽,竟玷污我等兽妖与兽人皇族之名,今日即便是所有的族人战死,亦要用鲜血冲洗掉你对墨龙大人的不敬。”绿野一改平日里的温顺与娇媚,拔出一把绿莹莹的青铜短剑,刺向那魔云。
白漠闻言一惊,不禁看向姒葵道:“老熊,你活得够久,见识广,可曾见过这‘墨龙’?”
“听亦未听过,应该是极有魅力的角色吧,不然谁会为他拼命?”姒葵若有所思道,俩人如同看热闹一般,于一旁又议论开来。
“不,野儿,莫要逼吾杀汝!本王是骗了你,但本王当时亦只是一句玩笑话,野儿说汝等的祖先是墨龙兽皇,本王为拉进吾等二人之间的关系,故而如此说。不过,本王的确认识一位墨龙兽人,汝等口中的皇族未必便值得尔等如此信奉,汝等千千万万的性命,在其眼里亦可能仅是筹码,这样的事情,本王却是经历过的,野儿……”魔云一边躲闪,一边动情地说服绿野道。
“啊,闭嘴!你还在出言不逊,该死!”绿野听到魔云的一番话却是更为暴躁了。
显然,魔云的这一番劝说,完全起了反作用,绿野的攻击更为狠厉,她毫不留情地使出杀招,却是将魔云彻底激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