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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片糖果叶(上)

寂寞的堂口背后,会不会是一个幸福的出口?或许,在受伤过后,我们都不奢望幸福,只要淡淡的快乐就好了。

高二,紧张的学业,我夜夜兼职,坚持了半个学期,就是为了给大一的男友柏嘉赚取生活费。我们两家的家境都是勉强够温饱的类型,但幸好我们一向互相支持,所以两家亦没有反对我们十四岁就开始交往。

我以为,这就是爱情,这就是幸福。当我十分放任柏嘉一个人在邻城读大学时,我惟一的死党晓晴却亲眼看到他在医院里抱着一个陌生女孩。晓晴气得与他当面对则,他的秘密当场被揭发了,我的世界宛如天崩地裂。我来不及应对,柏嘉却约我见面。我对相方家长隐藏了这个消息,沉着气,独自来到约定的地点。

我发誓,我会忍耐,甚至包容一切,因为,他是我的生命。

苍白的四周,浓郁的消毒药水气味,沉淀的气氛,围绕着落拓的人儿。

我用力凝视着眼前熟悉的俊脸,视线模糊得让我突然感到世界很陌生,他也很陌生。

柏嘉沉默了良久,终于翕动了薄唇,偷偷地叹了一口气,再呼出轻若无声的话语:“对不起……紫萱……我们……”

“柏嘉!”柏嘉颤抖的说话顿时让我惊骇得脱口而出,“我们回家吧!我爸妈都很想你!”

“紫萱。”柏嘉抱住我的双臂,沉重道:“我不想再骗你了,我们分手吧,双方家长那边我会处理的。”

“分手?”我惊骇地盯着他,望眼欲穿,却又带着无法形容的愤怒,“这三年来,无论多艰苦我都忍耐,怎么这两个字你可以这么随便地说出口?我有多么需要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柏嘉悲恸地低下头,双手也沉沉下垂。我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到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对不起……黛儿她身体不好,我必须照顾她……我知道我们都很自私,所以我根本不想解释什么,我只能说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柏嘉向来很自我主义,凡事都要我让步,没想到他第一次在我面前低头,竟然是如此局面……

我擦了擦眼眶,望向雪白的病房。那个躺在床上的少女,脸色很苍白,却依旧漂亮。她虚弱地凝视着我,带着哀求的眼神。

我突然觉得,我输了,输给这双眼,输给这份虚弱。

我用力抽回视线,目光却不禁落在柏嘉身上。这个熟悉得宛如家人的男生,将要在我身边离去?

世界猛地消失了光芒,我突然感到无尽的恐惧。

我舍不得离开,柏嘉却抬了起头,没有看我,只是虚弱地喃喃了一声:“对不起,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你忘了我,重新找一个值得你爱的人吧。”语毕,他狠心地转身,走进私人病房。

关门的声音,震耳欲聋,仿佛把我的脑袋也打破了,遍地碎片。

血,划过每一寸神经。我一个人站在苍凉的空间,身边,空荡荡的。我第一次感到,寂寞的味道,痛得无法形容……

花落的季节,遍地落叶,凋谢的瓣,灰暗而残破。

我无力地跌坐在大树下,抱着颤抖的双腿,崩溃的浪潮突然汹涌而上,沾湿了脸庞。

悲痛欲绝之际,一道闪光突然刺进眼里,让我不禁好奇望向闪光来源。

一个男生拿着相机,把我血泪盈襟的样子照了下来。相机离开脸颊,一幅俊美的画面不禁摄住了我的视线。清爽而富有层次感的秀发下,一双浓眉粗而不野;清澈的瞳孔里,荡漾着两抹亮丽的波光,却倒影着落拓的影子。少年微微张开线条优雅的薄唇,怡然一笑,再把照片递给我,切切道:“你要记住现在的样子,当你以后再难过的时候,记得看看这张照片。不要为不值得的人而付出自己的尊严。”

我看了看照片,再惊讶地望向少年。毕生第一个鼓励我的人出现了,但我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一个陌生人。

莫名的激昂再次充溢心头,我极力压抑着酸痛的眼眶,扬起无比苦涩的嘴角。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照片中的自己说:“嗯,我会做到的!”

“真好!”少年温柔地笑言一声,从口袋里抽出了一颗粉红色的巧克力,塞到我手里,温暖的气息划过我的纤手,却偷偷渗入了心脏。

“它会带给你快乐。”

温柔的话语让我再次愕然抬头,但那个带着微笑的少年已转身离去。

我心急地拆开了包装,塞进嘴里。清甜如水果的味道渗进喉咙,迅速填满了空洞的心脏。

平静的学院,平静的空气,说不出的酸涩,或许,是寂寞的感觉。

今天一回到学校,晓晴便迎我冲冲而来。假期的两天,原来她暗地里调查了向黛儿的消息,可是我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只能无力地向死党抗拒道:“我不想听了,他已经选择了她,而她身体又不好,我想,该退出的人是我吧。”

“如果柏嘉被欺骗了呢?如果那个向黛儿根本没有病呢?”

没病?昨天虚弱的脸孔突然刺入脑袋,再次让心脏的剧痛胸凶狠地翻滚起来。

我望向晓晴,目光已经瑟瑟发抖,但尖锐的话题让我不得不懦弱地听下去。

晓晴深知我的创伤,所以也没有转弯抹角,直言道:“昨天你是不是去了医院找他们?那个向黛儿是不是住在一家贵族私家医院里?”晓晴一边发问,一边从包包里抽出一份病历,“我查过了,其实她根本没病,这是她三个月前的健康检查,我看她身体你我还要强壮啊!她只是凭着家里有钱,所以才利用医院装病骗柏嘉,那种地方,只要有钱,她要医生说什么也可以啦!”

我凝视着病例,虽然英文不算很好,但起码我还能看得出“良好”二字。

我无力地后退,虚弱地依靠在墙壁上,翻滚的悲痛又再汹涌到喉咙。激动让我下意识抽出电话,拨号给柏嘉。

熟悉的彩铃一直响,我的手却一直振,冷得发抖,怕得发抖。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当电话里传来一声“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我才迟疑地发现自己到底在担忧什么。

或许我的担忧已经过时了。他说过,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吝啬得连一句话也不愿再说。

我输了,再次。这一通电话,代表着我最后的尊严。

原来,一切,真的完了。

我在悲恸中活着,心脏止不住颤抖,脑海止不住回忆。

我留住那颗糖的包装纸,它一直藏在我的口袋里,陪伴我度过寂寞。

初夏,铄石流金,热得让人烦躁。

学校最近开始流行吃糖,那是我口袋里的那种糖。闻说它是一种新出品,只有学校附近那间小小糖果店有售。它的珍贵,它的特别,引起了一翻风波。

我向来喜欢低调,却不禁因为那张熟悉的包装纸,而被吸引到从来不会多看一眼的糖果店。

我一直等,等到人群散去了,才敢踏入神秘的空间。

推门而进的一刻,清澈的声音却不是向我说“欢迎光临”,而是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终于来了。”

我首先望了望门口,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于是再望向声音来源。

熟悉的脸,清秀如水的瞳孔,让我惊讶得愣在原地。

半晌,我才迟疑地喃喃一声:“是你?”

少年扬起甜美的微笑,点了点头,再自以为是地介绍道:“我叫唯稀,你呢?”

我愣了愣,不太想回答,但他的热情与善良的微笑竟让我难以冷淡,“莫紫萱。”语毕,我望了望周围,只见这里没有其他服务员,便好奇问道:“你在这里工作?”

“我还是个学生,只不过在这里等你而已。”

宛若侦探般的话让我微微一抖。他向我走了过来,气氛莫名地产生了尴尬。我抿了抿唇,低头,讽刺地问道:“哼,你肯定我会来吗?”

“不肯定,但如果你来的话,应该代表你喜欢那颗草莓味的巧克力吧!”温柔的声音与尖锐的话语再次让冷漠的我感到怪异的不安,宛若电流,疾速地划过每一寸神经。

我偷偷吸了一口气,抬头,用力盯着他,狐疑地问道:“我喜欢那颗巧克力又代表什么?为什么你要花这么多心思来找我?”

唯稀扬唇,露出洁白的牙齿,甜美地直言道:“因为我想跟你做朋友!”

利落的说话传入耳朵,却不自觉地化为敏感的触动。唯稀不适时地从口袋抽出一张华丽的邀请卡,递到我面前,“这个星期六我会搞一个生日派对,希望你也会来。”

温柔的声音与诚意,让我敏感的想法加倍明显。他好像有想追求我的意思,但就算是我多心,做朋友?跟一个迷人的阳光男孩?我好像不够分数。

我接过了卡片,没有说话便无礼地走出糖果店。

他的说话徘徊在脑海,让我的思绪再次混乱起来。

我自问不是灰姑娘,起码,灰姑娘拥有一颗灿烂而充满憧憬的心,但此刻的我无法给任何人快乐。

我狠狠握住卡片,掌心的触感让我知道它无辜地皱了起来。或许我应该撕破这种诱人的陷阱,但颤抖的双手却无法再用力。

画梁雕栋,琼林玉树,宛若一座瑶台银阙。

虽然我特地买了一套华丽而可爱的连衣裙赴宴,但富丽堂皇的酒店依旧给人一种自卑的压迫感,让我忍不住转身。

我低着头前进,刚走上两步,一个身穿英伦休闲西服的人挡在我面前。我没兴趣理会他,转向右走,他却跟着我的脚步而行。

我带着一点点愤怒抬头,谁知眼前竟然是一张亲切的脸。

唯稀扬起微笑,怡声道:“怎么不进去呢?”

我惊讶一愣,尴尬地侧过头,喃喃道:“你……怎么在这里?”

“在等你咯,怕你一个人不好意思嘛!”唯稀放肆地握起我的手,强行将我拉向酒店。

被主角带进场内,所有人的目光却同时落在我身上。

唯稀带我走到场地的中央,坐在一张没有人的桌子前。

西式风情的小桌子摆满了唯美的点心,让我忍不住放弃仪态,投身于食物当中。

狼吞虎咽的样子绽露人前,唯稀不禁展颜大笑,托着下巴“欣赏”着我的食相。

“没有后悔赴约吗?”唯稀突然打破了沉默,敏感的话题却让我有点难以应接,只能勉强地点了点头。

唯稀轻轻地抽出了我手中的叉子,放肆地握住我的五指。下意识让我欲抗拒,但莫名的电流从掌心流窜浑身,顿时让我动弹不得。

虔诚的眼睛紧紧凝视着我,被摄住的神经却让我无法抽离可恨的视线,心脏只能随着唯稀翕动的薄唇而跳跃。

“是因为这些可爱的食物吗?还是因为我呢?”

温柔却带有讽刺的说话让我豁然回神。我猛地抽回纤手,低下头,不敢看他一眼。旁边桌子的人一闻,立刻兴奋地走过来,迅速把我们包围。

“挖,唯,你女朋友啊?”

“好可爱耶!”

“你叫什么名字?”

“唯……”

七嘴八舌的声音笼罩了我的耳朵,一道道期待的笑容渗入心脏,仿佛化作丝丝难以形容的甜蜜,渐渐渗进空洞的心脏。

我感谢,不是因为食物,他们的微笑,给我一份说不出的满足感。

认识了一群新朋友后,活动渐渐进入高潮部分。一个十层高的华丽大蛋糕缓缓推到舞台上,我带着观众的心态去庆祝这位寿星,唯稀却霸道地拉着我走到庞大的舞台。

经过一番挣扎,我还是无奈地被带到舞台中央。

唯稀握着麦克风,另一只大手却突然举起了我的手,迎百多个来宾妄言道:“她是我的朋友,也是今天跟我一起切蛋糕的特别嘉宾!”

我惊讶抬头,望了望周围,居然连司仪也没有,气氛格外柔和的舞台上,只有我和他。骤然的浓重让我不敢置信,但台下的微笑让我不忍破坏这个场景,于是大胆地释放了心脏的保护罩,扬起欣然的笑容。

唯稀带动着我,举起长长的刀,温柔地切开了唯美的蛋糕。掌心的和暖放肆地融入了身体,他低头望向我,微笑依旧甜美,仿佛让我再次拾回失去的灵魂。

唯美,暖暖,灿烂,如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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