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听下来，案子已经可以完结撒花才对，你还来做什么？”佳怡问。
谢思成看着她的长睫毛说，“因为死者并非死于氢甲酸，准确的说，红酒和果盘尚未开封，香烟也完好无缺躺在烟盒里，而且他们都坚称晚饭后没有进过书房，也就是说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凶手可能另有其人。”
“或者他们还有所隐瞒。”
“理论上他们的行为已经构成故意杀人未遂，从定罪的角度来说，与故意杀人无异，承认或者不承认区别不大。”
“你懂得还挺多嘛。”
“身为小说家，具备基本的法律知识是必要的。”
谢思成的手机开始振动，是杨尚的来电。谢思成猜想大概是有新线索，与X对视后，按下了免提。
“详细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杨尚开门见山地说，“死因确定为急性心肌梗死，尸体表面没有外伤和中毒迹象，胃里的残留物也并未检测出有毒物质，基本可以排除毒杀的可能。”
“会不会是药物诱导病发？”谢思成问。
“按照法医的原话，药物诱发病变本身的操作难度大，需要一定程度的专业知识，死者体内没有发现相关药物的成分，综合以上考虑，可能性很低。”杨尚回答，“另外，别墅区里的监控探头已经反复确认过，案发时间段前后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出入，所以，嫌疑人的范围依旧是当时在别墅里的人。”
谢思成叹了一口气，“调查又回到了原点。”
“别灰心，至少我们排除掉部分存疑的可能性。”
“杨队，尸检的结果要告诉曦朋吗？”
“没必要，他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守在法医办公室，消息灵通得很。”
即便见不到，谢思成也能想象杨尚现在一脸苦笑的表情。
“现场没有新的好消息吗？”
“很遗憾。”停顿了一秒，杨尚问，“你那边呢？”
“让你失望了。”
“密室杀人本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问题，虽然破解密室的任务交到你手里，但是大家都在尽力做好自己负责的工作，所以各自努力吧。”
挂断电话后，谢思成看向X，发现他正低着头，用修长的手指操作手机，但是他咬着嘴唇，一副苦恼的样子。
“你想到了什么？”谢思成关切地问。
“不。”X抬起头，眉头紧锁。
“那你在干什么？”
“点外卖。”
“开什么玩笑，我们正在讨论案情，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炒几个菜一起吃吧。”佳怡提议道，“要先吃饱才有力气思考。”
“话是这么说，但是...”
X完全不理会，自顾自地说，“首先来一份配菜拉满的荔香藤椒味烤鱼，再加一瓶大雪碧。”
佳怡接着说，“加一盘鱼香肉丝。”
谢思成感受到X和佳怡投来的炙热目光，“既然鱼和肉都有了，那就西红柿炒蛋。”
X滑动屏幕的手指突然停住，嘴角上扬微妙的角度，“我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谢思成和佳怡不约而同开口问道。
“西红柿炒蛋和蛋炒西红柿的区别。”
“你在讲冷笑话吗？可惜一点都不好笑。”谢思成还想继续吐槽下去，却发现X的眼神与之前不同，那绝对不是开玩笑时候的眼神，严肃甚至带有压迫感，“你是认真的吗？”
“也许密室之谜也能因此迎刃而解。”
每次和X交谈，不知不觉间，主动权都会落入他的手中，遇到不管怎么想都像是在胡说八道的奇怪要求，还是只能按照他的意思行事，刚开始虽然心有不甘，但是现在的谢思成已经完全习惯了，也心安理得地理解为这就是X的风格，神秘却总有他的道理。
“西红柿炒蛋是西红柿比蛋多，蛋炒西红柿是蛋比西红柿多。”谢思成回答。
“第二个问题，看到成品摆在你的面前，要怎么分辨出是西红柿炒蛋还是蛋炒西红柿？”X继续追问道。
谢思成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认真思索着，“拿筷子将西红柿和鸡蛋分开，然后就能目测哪个更多。”
X暧昧地点点头，然后看向佳怡，“佳怡，你有其他办法吗？”
佳怡很快想好答案，脱口而出，“吃掉，全部吃掉不就好了。”
“一边吃一边在嘴里计算数量，也倒是个好主意，变聪明了嘛，佳怡。”谢思成说道。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全部吃掉就不用分辨，多省事。”
“哈？这样也行？完全不讲道理吗？”
“别和漂亮的女生讲道理，你还没有从上一段痛彻心扉的恋爱里领悟出这个常识吗？”
X没有理会谢思成的尴尬表情，继续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会有不同的答案？”
“因为人不同，所以想法不同。”谢思成回答。
“是看待问题的角度，你的办法是从表面上，佳怡是从本质上，换而言之，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可以得到相同的结果。但实际上也可以得到完全相反的结果，比如，凶手和被害者的身份。”
“你想说什么？”
“还有一种可能，死者其实是凶手，被认定为嫌疑人的三个儿子才是被害者。”
“老爷子是凶手，三个儿子是被害人？那么为什么凶手死了，被害人依然活蹦乱跳，难道被反杀了吗？”
X闭起眼睛，嘴角上扬，然后像是下定决心般重新睁眼，目光坚毅，“死者是自杀。”
“自杀？原因呢？总不会是为了把杀人的罪名栽赃给自己的孩子。”
X没有回答，他坚定地眼神已经代替了所有言语。
“这太荒唐了，不可能。”谢思成的瞳孔放大，不住地摇头，“对孩子一再忍让的他，怎么会...”
“‘如果自己能活过今夜，将名下所有财产均分给三个儿子’，这是死者给孩子的考验，于是，他提前告知所有人自己会在第二天晚上八点修改遗嘱，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想阻止我，就在八点前把我杀了。”
“听起来像是下战书。”
“没错，如同得知皇帝第二天就要另立储君，焦躁不安的太子毅然谋反，然而留给他的时间太少了，手足无措又不能把谋逆之事搬上台面的太子，无奈之下选择了暗杀，虽然这可能是他能想到的最有效办法，但还是过于拙劣，皇帝一眼就看穿了。”
“原来如此，由于时间紧迫，来不及做充足准备，所以势必会出现纰漏。但是，既然看穿了孩子们的意图，为什么还要自杀？”
“因为已经看穿他们的伎俩，所以才下定决心选择自杀。”X的语气十分平静，就像一个演技拙劣的演员，正在不带情感地背诵剧本，“遭到背叛的死者气急攻心，突发心肌梗塞。也许是对儿子们的复仇，弥留之际，满怀怒气的死者用尽全力将药瓶丢出去，‘谁都别想得到遗产’，带着这样的怨念，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这就解释了药会洒落一地的原因。”
听完X的猜想，谢思成的表情更加迷茫，不知道该流露什么样的情感。
“难以接受吧，这只是其中一种猜想，还有另一种，也许你会比较喜欢。”X看向许久不说话的佳怡，正好佳怡也看了过来，二人目光相汇。“佳怡，你大概也想到了，那就由你来解释。”
佳怡缓缓点头，深吸一口气，“也许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失望到达了极致。”
谢思成一脸哑然，过了好一会儿低声说，“绝望吗？”
“无论是出于愤怒或者绝望，死者主动放弃生的希望，最终因病离世。”X的语气虽然温和，但言语中却透着坚定，“这就是我个人认为的，关于密室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