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徐嘉茂敲开院长办公室的门。
“舅舅，请帮我查一个人的病历。”徐嘉茂递过去一张纸，纸上写着名字。
“秦雨霖，看着像女生的名字，朋友吗？”钱杰在医院系统里输入名字，随口问道。
“是，最近刚认识的。”
钱杰用手指夹住镜框两端，往上推了推眼镜，“找到了，先天性心脏病，需要做心脏移植手术，但是罕见的血型是个问题。”
徐嘉茂立刻凑到电脑前，“刚好和我的血型一致。”
钱杰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身旁的外甥，徐嘉茂也正在看着他，凛冽的目光中透露出一股无法抗拒的气场。
虽然觉得多余，但钱杰还是开口问，“你下定决心了是吗？”
“我最多只能活一个月，对吧？”徐嘉茂面带笑容，淡然地反问。
“原来你都知道了。”
“抱歉，前天我偷听了你们的谈话。”
“是吗？”钱杰长叹一口气，然后陷入沉默。他曾经发誓要竭尽全力医治徐嘉茂，但事实上他无能为力，看着徐嘉茂一次次痛到昏厥的时候，他的内心甚至希望病床上的外甥能一直沉睡，这样就不用继续忍受病痛的折磨。
“舅舅，小时候你曾和我说过，等我长大，我们要互相替对方保守一个秘密，这是一生一次的约定，谁都不许反悔。”
“我还说过这样的话吗？”钱杰苦笑着看向外甥。大概是自己随口说得话，没想到却被他牢牢记在心底。
徐嘉茂郑重地点了一下头，“当然，我一直期待着。”
“一生一次...是吗？那我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钱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仰起头望向天花板。然而泪水依旧从眼角滑落，在脸颊留下一抹温热。
“拜托了，这是我最后的请求。”徐嘉茂闭上眼睛，深深地低下了头。
徐嘉茂盘着腿在病床静坐，这个夜晚他毫无倦意，甚至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醒，他时而端坐思考，时而歪头叹息，每当他想到什么，修长的右手食指便在手机屏幕快速敲击。
是夜反复如此，直到窗外传来清脆的鸟叫声，一阵接着一阵。他知道，天亮了，因为这些鸟儿总是在同一时间鸣叫。
徐嘉茂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重新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舒畅。
他点开聊天界面，在对话框粘贴彻夜写下的文字：
雨霖，请原谅我无法当面和你告别。
我也是临时收到出国接受治疗的通知，听说治疗时间相当漫长，而且无法接触电子设备，想想就是无趣而寂寞的日子。说起来，和你相遇的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快乐，比我之前的二十三年加起来都要快乐，我很满足，真的非常感谢。
从小到大，我都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没有远大的抱负，也没有能够赌上全部去为之奋斗的远大理想。曾经我以为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守护身边重要的人，但得知自己身患绝症后，我意识到这是错的。弱小的我并不具备这样的力量，身边的家人朋友也只是比累赘强一点的存在，而我就是最大的累赘。我活着的理由，是因为我还在呼吸，仅此而已。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苟活了七年，直到你的出现，让我重新找回活着的意义。所以，这次我也想用自己的方式反抗命运，虽然不知道最终的结果，但总归是需要放手一搏的，对吧？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医院已经找到和你血型匹配的心脏了，不要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别忘了，我可是关系户，很快你也会收到通知的。我在此提前祝贺你手术成功。真想看你晃动小短腿在操场上奔跑的样子，绝对很有趣。
我该登机了，其实还有许多话想对你说，很遗憾，只能留到下次见面的时候了。那么，请照顾好自己，再见。
最后，无论你是否答应，我都要和你做个约定，四年后的今天，我们再一起看枫叶吧。到时候的枫叶会是什么样子呢？真是令人期待啊。
确认信息成功发送，徐嘉茂毅然关机。他缓缓吐了一口气，把手贴在左边胸口，心脏正在跳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