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色粼粼,朝阳升起,空气中还带着晨露的湿气,迷迷蒙蒙中又带有几分舒爽的光亮,一片宁静。
忘生看着虔诚地抚摸着石像的女孩,捻佛珠的手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诵了一句佛语,声音清越“施主来了。”
湘思手顿了顿,收回了手,转身看向忘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禅礼“小妖思念上神心切,故而未经允许便私闯了镜湖圣地,实在愧对贵门,望大师谅解。”
毕竟昨日说好今天天亮以后再来,而今她却以非正当手段进了镜湖,确实是她的错。
忘生不语,捻佛珠手指也没有停顿,于是湘思又行了一禅礼,转身去崇仰孺慕她的上神了。
从微亮到朝阳高悬,也不过转瞬,忘生又弯了弯腰,道一句“小僧告辞。”
他想,他到底还是想赌一把的吧,昨日初见她时,尽然她郁气萦身却是无杀气的,想来并非大奸大恶之辈,尽然她自称来自西妖河畔但是她面容稚嫩,想来年龄不长,身为妖身却熟习禅礼,想来……
况且又为寻苍蘅上神而来,想来,当是苍蘅上神的伴侣。
他到底还是想赌一把,拿着这寺中人的性命去赌——她不会伤害万物生灵。
“为什么?”湘思没有转身,只是轻轻地吐出一句话,轻到几近于听不见,飘零到风中湖下。
忘生脚步停了一下,也没回头,也没说话,摇了摇头,又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他自己也是不知道的,师父说,他是天生的佛子,满心慈悲,仁善万物,德怀天下,是见不得世间万物盈满郁气与杀戮的。
他想,倘使当真要有个原因,或许师父这句话可以勉勉强强充当一下吧。
湘思到底没忍住,转了身子,看着朝阳笼罩下的和尚的背影,她看见那光头上泠泠的光辉,笑了笑,其实,忘生似乎与苍蘅有些像的。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摇了摇头,她大抵是想苍蘅想疯了,才会觉得忘生和苍蘅相似,苍蘅那个人啊,纵使是佛修,纵使众人唤他一句上神,但是她是知道的,那个人啊,骨子里并非全是佛家慈悲,更多的是可怕的理性与冷血。
所以,像忘生这样慈悲为怀的人,她到底怎么会觉得和她的上神相似呢?
湘思想不通,却也不过分执着于这个问题,又转身坐下观摩她的苍蘅。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月末。湘思在南山停了许久了,这是她自苍蘅跳下诛神台以来最安稳的一段时日,她从未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三天。
这一个月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说长也长——这寺内倒是发生了不少变化,她从最开始的掩人耳目的“早出晚归”到现在的“来去自如”,寺内的小和尚们不再像初见时那般戒备她,偶尔还会招呼她一下。说短也短——她和忘生的交集只止于每日一见,南云寺中的小和尚她还都不认识。
湘思一如往常,随着东升的太阳进入了镜湖小筑,然而不同于往日,镜湖竟然还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