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花与很多面目模糊的人一起被困在闷热的小船仓里，空气浑浊，光线昏暗，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光线。他们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道，只是想象外面的风浪有些大，因为船摇晃得厉害。很多的人都开始呕吐，晕船晕得厉害。整个船仓几十个人一起晕船。
花自然也不例外，难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渴望可以去外面走走，吹吹风也许会好一些。可是，仓门紧紧地关着。他整个脑袋像一团糨糊，乱得很，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想不成，想站起来都有问题。最初，他还把旁边的小窗子砸碎，可以吐出去，或者吹吹风，让新鲜的空气吹进来。可是，窗玻璃坚硬得过分，砸到他自己的手痛了，玻璃都丝毫没有反应。
由于仓库太小，很多人吐到了周围人的身上，于是起了混乱。
喂，小子，你吐到我身上了，你，啊。说到一半，男子就把对方也吐了一身，于是，双方在小小船仓里打了起来。同时打起来的还有其他几个人。
花依然呆在角落里，现在，他太虚弱了，真的连站起来都有问题。只能在心里冷冷地说，哼，傻瓜，这样的时候还有心情打架。
仓门被打开，一个黑黑的人头探进来，大声喊，别吵了，前面有一艘巡逻舰，要是被水警发现，大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都给我闭嘴。
于是，大家又安静下来。
可是，过了很久，上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大家渐渐的又开始暴躁起来，吵闹起来，都说是上面的船长在骗人，其实没有什么水警。
别吵了，别吵了，水警靠过来了。刚才那个脑袋又从仓门探进来。
说了一晚上，却一个没有见到，你不要骗我们了。有人对他喊，打开仓门，让我们上去，我们在这里都快疯了。
******，你小子少废话，再不闭嘴，害死大家，你也活不了。脑袋大喊，然后猛地关上仓门。
大家又静下来，然而，这一次上面却不安静。有吵杂的脚步声，粗重的说话声。大家开始害怕起来，怕是真的水警来了。
其实，也真是水警来了。而且，仓门也终于被打开了，他们被带到了甲板上。
仓里的人，因为晕船，被带到甲板上的时候，都歪七倒八的。
******，就这鬼样还敢这么偷渡，你们这群败类。穿制服的水警骂骂咧咧的，一边用脚踢脚下的人。
我不能被抓，抓住就死了。花用手按住头，疼得实在不行。
我不能死，不能死，我还要再活几天。花一面想，一面慢慢向船沿移过去。然后，趁乱慢慢滑入水中，尽量让声音小一些，再小一些。
水是冰凉的，黑暗的，淹没一切，包括花的意识。
黑乎乎的，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他伸出手，尝试着动了动手指，迟缓，钝重。眼睛睁开，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什么地方？花问。
这是什么地方？思想的回声。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呢？灵躺在宿舍的床上，睡不着，有不好的预感，关于花。
晓芸......灵轻声唤出来，只是在出口的瞬间，她才突然记起，晓芸已经不在了。都不在了。叶飞死了，晓芸走了，现在，花也消失了。
灵起身下床，走到阳台上去，坐在洗衣台上。天已经快要亮了，星星早就隐下去，只剩下一弯晓月还垂在西边的天空。她拧开水龙头，把脚放上去。清凉的水流过她白嫩的小脚，痒痒爽爽的。
她叹出一口气，然后深深吸进清晨的洁净空气。
她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花掉进了水里，那是一片黑暗的水，里面什么也看不见。花就在那一片水里，慢慢地沉下去，沉下去。花睁着眼睛，睁得很大，但似乎什么也看不见。她很想要救他，要带他离开那个那一潭似乎无限的黑水。可是，无能为力。就算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呼喊，也是发不出一点一点的声音。所以，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沉下去，沉入黑暗的深处，更深处。最后，花的身体开始消融，慢慢地融化，化作一丝一丝的光，像烟花一样盛开，一样消散。
在梦的最后，花消失得完全没有踪迹。可是，她分明清楚地感应到他就在水中。他的灵魂似乎融入了那一片黑暗的水中。成了水中的一部分。
睡不着？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后面，也爬上洗衣台，坐在灵的身边。
恩。灵点头，说，你也睡不着？
是。娟说。
有心事？灵问。
我爸爸说，女孩早晚是要嫁人的，读书也没有用，要我去打工。娟说。可是，我不想要去打工，我要读书。
那就留下来读书好了，和老师说。灵说。
算了，和谁说也没有用，我爸爸的决定，谁说也没有用。娟笑起来，似乎在嘲笑自己。谁叫我是个女的呢，人就得认命。
你不该如此的，自己的人生，要自己去决定。灵说，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念头，灵啊灵，你怎么只会说别人，自己却怎么也做不到呢？你真是无用。
灵姐，这样的事，你也知道，说来简单，做起来就不行了。娟说。
是，我自己也做不到，可是，我希望你可以做到。灵说，我帮你去找你们老师，她会说服你爸爸的，相信我。
天要亮了，回去睡一会吧，不然上课会走神的。娟跳下洗衣台，走回宿舍里去了。
是了。灵也跳下洗衣台，走回宿舍，躺回床上，闭起眼睛，告诉自己，睡了。
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渔村的一个渔民的家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