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总真的出差了,方遒一直到周末都没见过他。覃丽第三天来了公司,神情有些阴郁,但她向来也是这幅表情,所以没什么分别。赵兰没再为覃丽的事找过方遒,方遒心说这样再好不过,本来就不想介入进去。
不是方遒没有正义感,而是这种事经常出现反转,等外人气的眼睛喷火准备手刃恶徒时,当事人又替恶徒说话,毕竟其中是不是有其他隐情,外人不知道。无论郑总,还是赵兰、覃丽,方遒依然不太了解,不想贸然卷进去,成了别人的牺牲品。
转眼到了周末,方遒决定好好想一想这几天发生的事。
其一是他在赵茂盛眼前突然消失了。这件事他至今仍觉得好笑,赵茂盛的表情就像是见了鬼。事实上,他随后几天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方遒,似乎就等着抓方遒的短。
方遒是又喜又囧。喜的是这个技能还内嵌自保机制,无疑是好事;囧的是自保机制的阈值太低了,且不受自己控制。方遒想了半天,觉得问题出在“意外”二字上面,赵茂盛拍后脑勺的举动他没预料到,身体无法判断其危险性,所以走了自动流程。如果方遒脑中留有一丝意识,不时提醒自己这是安全的环境,身体应该不至于那么警觉。
其二是厕所前瞬移失败。失败的原因再清楚不过,和之前一样,是过于紧张导致的。这个问题并不容易解决,根子是方遒涉世太浅,经历的风浪不够。如果他经常出生入死,于危难中力挽狂澜,再遇事自然不会轻易紧张。
说到底这是心理素质的问题,方遒找到了一个解决办法。自己不是害怕人群吗,那就硬碰硬,怕什么给什么。解决办法是他在网上找到的,心理学上称之为暴露疗法。
方遒报了一个教演讲培训的班,每周三次课,共三个月,费用约等于他一个半月的工资。他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咬着牙付了,同时告诉自己肯定值得。
把这些事想好安排好,方遒的心终于安定了一些。方遒好好睡了个踏实觉,周日醒来,顿觉多日霉气一扫而空,但同时有些空落落的。
“还是少一个知心的朋友。”他刷牙的时候想。
没有人商议,这些麻烦事便永远是他一个人处理,难免会有不周的时候,而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时他认为的麻烦,在外人看来根本不是麻烦。
可是能找谁呢?方遒想起杨斌,随后又摇了摇头。杨斌是极安稳的人,上班下班陪女朋友,日子过得机械而满足。方遒不想去打扰他,也不应该。
方遒觉得自己得了莫大的福气,有时又觉得是一种诅咒。如果没有这件事,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每天发愁如何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现在有了超能力,要考虑的就更多了,想使用它,又怕这怕那,想让这项能力不仅造福于自己,又不知道如何开始。
这种纠结让他慢慢变得深沉,以往的他除了上班和玩乐,基本不考虑其他的事,现在则不同。他已经把超能力当作一个事实承认下来,无论是福气还是诅咒,他都身处其中,与之相伴。
他想要的东西也很明确:在保护好家人和自己的前提下,尽量多地帮助他人,造福世界。不管是谁跟自己开了这个玩笑,既然已经开了,就无法再假装一切不存在。他要好好用它,他会好好用它。
这样想着,他便觉得覃丽的事自己做的不对,不该觉得事不关己,而是要帮她讨回公道。不过方遒不认为自己可以对抗整个社会系统,让公安局改变以往的行事方法,他能做的是让郑总意识到错误,进而自行补偿覃丽,或道歉,或赔钱。
具体办法需要好好想一想。郑总不是他以前的经理,不会那么容易被糊弄,如果贸然行动,极有可能弄巧成拙,暴露了自己。
然而当他的主意打定,情况陡然起了变化。
方遒中午吃完饭,睡了午觉,醒来有些无聊,便想着去郑总办公室转转。观察发现没人,他瞬移了过去,正准备四处翻翻时,听见休息间里有人说话。
仔细一听,他发现不是别人,正是郑总和覃丽。
方遒心下愕然,莫不成自己预料的反转正在发生?
经历过厕所间的事,这两天又琢磨清楚了很多问题,方遒已经非常冷静。他悄悄走到休息间门口,像之前一样贴着耳朵听。
这回没有哭声了,覃丽在指责郑总:“我的胳膊都给你弄疼了,你一定要那么大力吗?还有你那幅凶狠的表情,我以为你要吃了我。”
郑总嘻嘻一笑,方遒顿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惹宝贝生气了,真对不起。我不是喝酒了嘛,心情不好,不是故意的,你看今天,我就很温柔,对不对?”
“臭流氓。”
“对,对,我就是臭流氓。”
“你要赔我。”
“肯定要赔,宝贝你说,要我怎么赔?”
方遒心下微微叹气,看来自己所料不差,这对狗男女终于要把谣传坐实了。他猛地觉得上周的事可能不是意外,他俩一直在玩游戏,只是上次郑总玩猛了,超出了覃丽的接受范围。
哎,罢了罢了,方遒决定不再在这俩人身上浪费精力,他俩要怎么玩就怎么玩,与自己无关。
周一来到公司,方遒特意打量覃丽,见对方恢复了往日的高傲和冷艳,心想风波悠然而至悠然而去,只是污染了空气。赵兰的脸色看不出什么,不知道了不了解后续进展。
周一公司有例会,各部门都有人参加。这个会议很重要,会谈及上一周的工作进展,讨论安排下一周的工作任务。赵茂盛和方遒必须参加,不然跟不上进度。
他俩只是列席参加,坐在靠墙的一排椅子上。大部分时间,他俩什么也不用做,当与自己有关的部门的领导发言时,他俩要自行做好笔记,方便后续跟进。
听了半天,都是总装厂在抱怨采购部办事不力,说很多材料延误交期,导致生产线几近停摆,方遒有些无聊。他偷偷打量坐在首位的郑总,见对方穿得一丝不苟,脸上红光满面,根本没有任何受挫的意思,不禁心生佩服。幻想着自己何时有他这样的城府。
“瘦猴”就坐在郑总旁边,很少说话,但只要开口,会场必定鸦雀无声,似乎早就在等他的金玉良言。
“瘦猴好有气势啊。”方遒偷偷在赵茂盛耳边说。
赵茂盛点点头,然后朝他做出“嘘”声的手势。
会议开了两个小时,赵茂盛记了两页笔记,方遒只写了几个字。出来后,方遒抱怨“无聊”。
“你就谢天谢地吧,还抱怨。”赵茂盛说。
“无聊就是无聊啊,我又没说假话。”
“你看看我,两页纸,意味着这个星期要跑断腿,你想要吗?”赵茂盛把笔记推到方遒面前。
方遒笑了,一把推开,“抱怨归抱怨,还是闲一点好的。”
“臭小子,”赵茂盛把笔记本扔在桌子上,“还有啊,以后开会不能闲聊,你是不知道,曾经有人因此被当场开除过。”
方遒吓一跳,“真的假的。”
“这还有假,我当场的事。”赵茂盛坐下喝茶,“不记得是哪个部门的,是个中层管理人员,就因为小声笑了一下,打断了瘦猴说话,被开了。当场开,一点情面也不讲。”
“啧啧,看来瘦猴很会挠人。”
“何止挠人,一巴掌把你的头都打掉。”
赵茂盛去车间核对会上提到的安排,方遒没什么事好做,坐在电脑前发呆。
没过一会,手机收到赵兰发来的信息。
方遒按指示来到会议室,见赵兰一个人坐在里面。
“你找我,赵主任。”方遒打了声招呼。
“嗯,你坐。”
方遒在赵兰旁边坐下,静待对方说话。
“那个——”赵兰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上周那个事你就当没发生,过去了。”
“好啊,我巴不得。”方遒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然后又问:“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别八卦,对你不好,总之已经过去了。”赵兰说完又补了一句,“说实在的我也搞不懂。”
“那行,就这件事对吧?”
“嗯,你去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