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很多人来说,悉尼给他们的印象就是雄伟的海港大桥和旖旎的大剧院。
女儿自然很喜欢看这些风景。
而对于2006年去过悉尼的佳佳来说,悉尼的记忆就是布满灰尘的车顶和略显枯黄的草坪。无论是蓝天的蓝,还是青草的绿,所有的颜色都没有新西兰的那么有饱和度,特别是草坪,绿中总是带着黄。佳佳把这种颜色戏称为“焦绿”色,就像店里的有些客人那样,行色匆匆,买杯外带咖啡,几分钟等待的时间也要去隔壁的邮筒寄个信或是药店买包药,满脸焦虑的样子,完全没有新西兰人的悠闲自在。以前有悉尼朋友对她说过:“悉尼是不下雨的,所以我们就哭,用眼泪来浇花。”原来布满灰尘的车子和枯黄的草就是缺水的原因。因此佳佳就把所有的雨具都送给了新西兰朋友。但这种气候却是让悉尼的蔬菜水果要比奥克兰便宜许多,可是女儿却常常嫌悉尼的苹果没有奥克兰的太平洋玫瑰苹果好吃。
终于看到唐飞买的小店了。这一次,既不在商场里,也不是连锁店了。这个小店离社区中心也有近一公里远,坐落在一个街角上,而这个街角在当地社区还蛮有名。相传买这块地的先生参加过Gallipoli登陆,是纽澳军团的英雄之一,退伍后就买下了这块地,并开了一个杂货店。太太一直在杂货店工作到七十岁,还活到了一百高龄。唐飞买的咖啡店的前身就是这个杂货店。老太太不仅把自己的家建在了店的旁边,还在六十年代,把街角几千平方米的土地捐给了当地市政府做了儿童游乐园。在她百岁的时候,这个乐园就以她的名字命名了。经过几十年的风云变换,整个街角也颇具商业规模了,除了这个咖啡小店,还有肉铺,理发店,玩具店,房产公司和药房等。但这个街角所有的店,不管它们卖的是商品还是服务,唯一相同的特点就是都要比一公里之外的社区中心的店要贵出百分之十到二十左右,但因为远离闹区,相对停车也方便,客流还是不少。
唐飞接这个生意的时候,正值十几年来澳洲经济最好的那几个年头,不仅澳币坚挺,普通人的购物能力也超级强。每天店里都要掀起几个小高潮,不是家长来买咖啡,就是工人进来买午饭,或者就是孩子们放学来买糖果或冰激凌。在这样一个富有历史感的小店里打工,唐飞也不敢做很大的变动,保留了一切可以保留的东西,特别是每样商品的价格,只准升不准降。
果然,新老板上任的最大一把火都是把店里的员工基本都辞了,除了后厨包三明治的,前台泡咖啡的都变成了特地从隔壁的私校里招来的高年级男生或是毕业生。唐飞对咖啡师的要求就是高和帅,再加上一点就是他们的父母必须是店里的常客,这样一来,认识这些咖啡师的老师,家长和同学都会来店里既买东西,又聊天,小店很快就成了又一个社区中心。
那个男校的男孩子,到了高年级,几乎个个至少一米八五,而且都是彬彬有礼的样子,在店里一站,不管咖啡泡得怎么样,自成一道风景线。本来嘛,喝咖啡,其实就是喝个心情。帅哥泡出来的咖啡,终究也不会难喝到哪里去。
但是,那道风景线,到结账的时候,就会暗淡许多。因为要与店的古旧风相配,店里用的收银机也是个老古董,即便已经外壳破旧了,唐飞也没舍得换。因为不可以扫码,只能每一笔人工输入,而且还必须多按几个键,才可以计算总价和找零,如果有一笔打错,就要从头再来,每当小男孩从头算起的时候,站在一边的唐飞已经把总价都算出来了。特别是碰上停电的时候,收银机没法用,男孩们还在计算器上按单价呢,唐飞却早就把零钱都找出去了。男孩们都很奇怪,为什么唐飞的心算会那么快。“这不是很简单吗?就是十以内的加减,或者是五十以内的加减,如果客人给你一百快,才需要做到一百以内的加减。我们小时候,练过成百上千题,不要做得太快哦。”
小时候做了那么多道数学题,现在终于排上用处了。于是唐飞一有机会就教那些男孩:“记住,在做这些加减的时候,1和9是好朋友,2和8是好朋友......”他常常抱怨这些小孩心算根本不行,那又能怎么样呢?反正他们慢慢算,客人也不会说什么,就算算错了,也只有在多要客人钱的时候,他们才会提出来。还好,这样的客人也不是很多。
为了入乡随俗,唐飞和佳佳各自用起了英文名字。唐飞的名字很普通,是满大街都有的那种。以前这个店的老板娘,可能受欧洲迷思的影响,搞得客人选一个三明治就像选一个意大利的旅游城市一样纠结,从罗马,米兰选到拿破仑,从威尼斯选到塔斯卡纳。既然那样,佳佳就把以前大学里外籍老师按英文字母排序法给她取的名字也用上了,那个以F开头的凭圣母百花大教堂而闻名的城市名,让新老板娘的名字和那些三明治的名字居然出人意料地浑然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