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沁坐在一个石头上看着在不远处弯着腰挖草药的男孩子,眼晴里有故事手上有生活。
夏东令拔了一把草药就回来了:这是土方子,你把鞋袜脱了我给你敷药;
唐沁把脚缩了缩:我不痛了,能不能?
还有半句话直接被吓的咽下去了,夏东令眼神太认真。
“我有一个弟弟九岁了,比同龄人要稍微矮一些。”
唐沁听不懂:什么?
“我只有一个弟弟他也只有我一个哥哥,所以敷了药你就离开吧,我不想惹麻烦。”
这话有些重,如果是言六月也许只会瞟他一眼如果是唐糖也许会回一句:我又没求你救我;但她是唐沁,只会低着头妥协的唐沁,也是怕给别人惹麻烦的小女孩子,慢慢的脱了鞋袜,夏东令看着如玉般的小脚五个嫩红的脚趾头,原来菩萨在创造人的时候真的有偏爱的。
把草药在手掌里揉碎墨绿色的汁掉在脚踝上冰冰凉,唐沁突然羞红了脸。
一层一层的药汁铺了一层一层的草药:好了,先别动没有布给你裹脚;
“他为什么追你?”
中午的阳光从树枝上打碎落在树下的两个人身上。
“长的不讨喜吧。”
“那没办法天生的。”
唐沁本来就担心言六月加上脚伤憋在心里的委屈爆发了:你太讨厌了,今天是我生日;
夏东令看着泪流满面的小丫头手足无措:喂,不要说哭就哭啊这不是不知道你生日吗?别哭了;
这一哄更委屈了。
“唉,真是麻烦呀,其实生日又怎样了?既然都知道自己不讨喜又何必去计较得不到的祝福了?等你再大些会为今天的眼泪感到羞愧的。”
夏东令本来是要离开的,浪费的时间可以让他多捡一些破纸皮和塑料袋子。
“可是我没做错什么呀。”
夏东令躺在身后的草地上,他本身话少,一是四季县和H市的语音不一样,四季县是很纯正的家乡话,H市开口就是标准的普通话,二是能让他开口聊天的人更少。
“傻丫头,本身没有对错的,能分对错的无非就是想要得要更多,你接了别人给你的糖那个给的人不会不甘愿,但是和你一起分糖的人就会心生怨怼,因为你不要他就可以多要,明白了吗?”
“本身没错吗?”
唐沁又何尝不知道了?只是她真的还太小,懂是懂但是不能调和委屈。
“有个女孩相中了一个男孩奈何男孩心里有佳人,他们一起长大,女孩心有不甘呀,况且那个男孩喜欢的那个女孩和他们有世仇,人呀,在自以为的感情中容易迷失自己,另一个男孩带着私怨报复了他的她,在事发的那天那个男孩很平静的说:只要她死了那你自己寻一个死法;女孩看着魔怔的男孩心里一阵绝望,她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女孩,她怎甘心?十四岁的时候她一意孤行嫁给了那个品行不端的男孩子,她想要那个人来阻止她,只要他来她就一直守着他,那个男孩没来,他的发小来了:庞静你真的要嫁吗?十四岁呀,那么的犟,她没等来品性纯良的他,等来了本该出现的新郎,这件事谁出错了吗?都只是站在这件的立场而已,或者只是在选择的时候选了自己愿意选的,无关对错只有心之向往。”
“这样会幸福吗?”
“傻丫头,都是自己选择的,从一开始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没有资格谈幸福的明白吗?”
唐沁看着有些干的草药发呆,夏东令撑起来挪到唐沁的脚边,抓起草药接着揉搓起来。
“那个女孩被吓疯了,那男孩绝望的想要杀了他,但是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人他下不了死手,因为从小看着长大像妹妹一样的女孩怀孕了,他心软了,1966年他说:国家有文件下来要移民,你们去四季县吧,这次迁四十户去。”
“你···你去吗?”
“她醒了我用一辈子道歉,她不醒我用这条命和她同生共死,疯了么?活不下去了么?那就不活了吧,左右不过如此而已。”
“他们幸福吗?”
唐沁好像对于幸福这件事很是执着。
“那年冬天,她抱着南南睡了一晚温暖了南南很多个冬天,我想她是幸福的,只有幸福的人才能留给别人满心的温暖。”
“幸福就是想起来心里是温暖的么?”
敷在脚上的药又被重新挤出来的药汁浸湿了。
“你不能让一个没吃过糖的人告诉你什么是甜。”
“原来你也不幸福么?”
挤药的手僵了一下。
“那次的移民没有想象中的好,那从孩子长成的男人并没有长的让人欢喜,偷鸡摸狗坑蒙拐骗言语下流,当别人的指点变成指指点点的时候我害怕还没出生的南南和我一样不被接受,在南南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我无数次想要他别出生,因为很苦。”
原来这是他父母的故事,但这故事真的不好听。
“南南没出生的时候挨打的是我和我妈妈,南南出生的时候他唯一的口粮被抢了,南南是喝米汤长大的,所以我就说有些出生只怕真的是上辈子造了孽,妈妈不给他拳打脚踢,当然是对我,这样她更绝望,我心疼但无法反抗那时候我太小,那时候我的妈妈打不过他的妈妈,那时候并没有人敢帮我们,南南饿的嚎嚎大哭邻居家的伯伯觉得可怜就送了一碗莲藕来了,莲藕在我们那里是野生的,能饱肚子的,真的,可是他不想动呀,那莲藕汤我一口都舍不得喝喂给南南吃的时候他出来了,抢着碗就吃了,那一刻我居然觉得这是正常的,他喝完汤看着汤碗底的字就把碗砸了,跑了邻居伯伯家把伯伯打了,他骂的话很难听,那一晚邻居伯伯吊死在自家的房梁上,该是多么的憋屈呀,从此没人敢和我们说一句话,下瓢泼大雨,不懂事的南南在屋外玩没进屋也没一个人去拉他进来,南南高烧不退妈妈一分钱没有她跪了很多人,没借到一分钱,我守了妈妈一夜,我有感觉只要我去睡了我就没有妈妈和弟弟了,该是命大还是命苦?妈妈拿了家里仅有的半瓶烧酒给南南擦了半夜的身子,小小的南南竟也熬过来了,从那天起妈妈有意无意的和我说起他们来这里之前的地方和人,她说最痛苦的事就是明知道自己错了但是没有道歉的资格,她说:只要她在她哥哥面前一跪她哥哥就会原谅她但是没脸去;她说:东东如果有人来四季县就说一句抱歉,但是不求原谅,那天同样是我被打的一天,那次为什么打我忘了,但是我还手了,所以我被送去卫生院的时候是昏迷的,我不知道我妈妈是在哪借的二十块钱,等我醒来的时候这世上就只有南南是我的亲人了,我的妈妈终于熬不下放下我和南南选择与他同归于尽,其实他们也是一起长大的,本可以不用这样决绝的。”
这样他该多苦,唐沁心里闪过的居然是这一句话。
“那时候南南多大?”
“南南两岁,我九岁。”
“我不认为你是一个愿意把这些事随便说出来的人。”
“你问我什么是甜我没办法告诉你,但是我把我认为的苦告诉你那你是不是就觉得有些许的甜?有时候看到比自己更痛苦的人也许心里就会好受些。”
这话印在唐沁的心里:在别人的不幸里得到些安慰;
唐沁解下言六月带在她手上的红绳:这个保平安,如果不幸福那就求一个平安,等南南求学不顺的时候你来找我;
夏东令看着手腕上剩下的手镯信了唐沁的话,南南的事算是有着落了,也不算白说了一个长了尘的故事。
“傻丫头,只要活着再难都有希望,即便是生来不讨喜但是再不讨喜还是有人会在棺材前哭的,这样在不明白幸福的前提下那就好好活着,你可知有人只求活着就用了全部的力气。”
“好。”
古铜色的手腕配上一条鲜红的红绳真的刺眼。
夜幕降临:傻丫头,收拾情绪就回去吧,要坚强即使生来不讨喜也要好好爱自己,哪怕这世上唯一爱自己的只有本身,你看,没有人生来是爱你的,除了自己如果还有人爱那就是赚了的,哪怕除了本身那也是唯一的一个,无妨;
到了路口,唐沁指着家门口:我家到了,你看我家门口摆的石头不一样,认识了吗?
H市有在门口摆石头的习俗。
“好。”
夏东令笑笑转身。
“姐姐。”
老式的木门推开的时候“吱呀”一声,唐糖踉踉跄跄的跑了出来。
“糖糖。”
眼眶通红的小可怜呀。
“爸爸,妈妈。”
夕阳西下,夜深人静唐沁还是没见人,俞可人一双充满希望的眼睛慢慢的黯淡了下去,言六月此时也慌了神:我前后不过就耽误了一个多小时再说沁沁应该是跑的掉的,叔叔我们去找爸爸吧,他会想到办发的;
万一不行也就只能这样了。
门外,等了一天的人回来了,和言六月的情况差不多只是脚扭到了走路是瘸的。
俞可人赶紧跑了过去一双手伸出去想抱抱唐沁又担心她的身上有伤口,唐沁抱着俞可人:妈妈我没事,只是我跑的太远了加上腿又扭到了回来的时候难免慢了些,我饿了有迟的吗?
俞可人这下是真的笑了:有,有的唐寅赶紧去烧火我要给沁沁做吃的;
唐沁看着眼前的三个人,言六月自是不用说的她认识,其余的两个人还真没见过,唐沁看着他们说:你们好我叫唐沁,今天麻烦你们了;
顾水伊笑着说:我叫顾水伊,他是迟历霆;
唐沁的眼睛闪了闪:很早之前就听说过你,我的爸爸是你的哥哥那我是要叫你姑姑吗?
顾水伊不好意思的笑了:不用,叫我;她本来想说叫我姐姐吧,但是在言六月的那个方向传来了一道冷冷的目光。
“叫我依依就好了。”
好吧,还真不是错觉,言六月真的自带杀气。
“沁沁,你先去换件衣服吧我们也要回去了。”
“不吃饭吗?”
顾水伊微笑摇头。
唐沁一个人坐在大堂的椅子上低头看自己的手腕,手腕上言六月送的生日礼物被她拿来留给另一个人了,那个人救了她两次,第一是帮脚扭到的她打跑了坏人,第二就是送她回来的路上他说:如果没办法改变你就努力的变强,你要记得除了死亡就都不是大事;
俞可人长这么大第一次哭的如此失态,眼泪鼻涕双管齐下,唐寅看着一瘸一拐的大女儿第一次生出了一种从内心深处的愧疚。
“脚怎么了?”
“扭到了。”
唐沁走到俞可人的跟前抱着妈妈:妈妈,小六帮我引开了他们所以我跑了,你别怕我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