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睡眠不足好让易知意的身体摇摇欲坠,看起来像是随时刮来一阵风都能把她带走。。
离床不远的绣架上还绷着还没绣完的百花图。易知意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坐在绣架前捻起针线继续完成她的百花图。
“这个绣完了以后我就出去走走吧。”她一针接一针密密的绣,阳光一点一点从山脚爬到头顶,线换了一根接一根颜色也不断的跳跃,转换。
看着密密的针脚,她不禁又回想起她的阿娘教她拿针捻线的日子。不禁想起她因为痨病咳血而亡的阿娘。
她不到十岁爹就因为进山打猎被山里的狼叼走再也没回来。她记得爹爹走之前说要多打几只兔子回来给她补补身体,却没想到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她好像早就想不起来爹爹长得的样子,在记忆里也只是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爹爹走后阿娘一个人就肩负起把她养大的责任。
好在阿娘是个十里闻名的绣娘,不少人都专程来让阿娘指导自家女儿或者买不少绣品。这才好不容易才把易知意抚养到这么大。
易知意的绣工也得到了阿娘的指点,也早早的帮阿娘分担了不少加急的绣品。
可惜半年前,阿娘染上了风寒,吃了药也不见好。后来还一天天转成了痨病。易知意只能一边日夜不停的绣各家夫人小姐订的单子赚钱,一边给阿娘抓药治病。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娘却越发的病重了,她带着阿娘跑了十几家医馆大夫们都只是摇摇头说没办法了。易知意也只能带着阿娘回家尽可能的让她好过一点。
两个月前阿娘走了。易知意没有了支撑也心力憔悴没有再接订单。一个人办完后事,又急着在赶积压的订单又是一天接着一天的熬夜又加上每天持续的梦更让她本来就有些虚弱的身体更差了。
坐了太长时间没有活动的易知意脸色不太好。突然起身感到一阵眩晕整个人直直的向后倒过去,随即只听见“咚~”的一声。
嘴唇被她咬的渗出血,手紧紧的攥成拳头,关节也因为用力而泛白。即使这样易知意也是一声不吭的躺在地上,直到缓过劲了自己扶着绣架一点点爬起来确认过百花图没问题了才重重的舒了一口气缓缓的坐在凳子上。
“还好百花图没事。”易知意心里念叨着,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开始整理衣服。
“就剩这个了,绣完了就收拾东西去明安城瞧瞧吧!”
易知意从未去过明安城,只是以前阿娘在的时候经常跟她讲明安城里的百绣阁。阿娘的手艺就是当初和百绣阁头牌绣娘结了缘才学会的,师傅把毕生技艺都毫无保留的教给了她阿娘。
没有拜师,也没人知道她。她也是偷师学艺得来的,自然不能大肆宣扬。只能在家里做些零碎的绣品拿出去换些银钱够娘俩勉强度日。
明安城在天子脚下,自然是天下最繁荣富饶的地方。百国觐见,朝圣的地方。还有普天之下四处都难得一见的新鲜玩意。
易知意从小就对明安城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只是苦于生计问题,她也只好把想法都埋在心底。娘亲在的时候就告诉她一定要出去走走,世界很大的不能拘泥于一方天地。
现在,父母双亡,一个人也无拘无束了无牵挂了她自然是要亲自出去走一走瞧一瞧,看看人世间的稀奇玩意和百绣阁的风光。
易知意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坐在镜子前细细的收拾头发和早上在绣架上磕破皮的额头。
她是不怕疼的,但是终归是个女孩子,对容貌总是有所顾忌的。
一弯柳叶眉微微蹙着,杏眼圆睁盯着额头上的一片红不知该如何是好。又想了好一会还是找了一块纱布给它包起来,又不满意的看着镜子。
“没办法,不包起来可是真的没法见人了。”坐在绣架前自言自语。
又转身去拿针线包过来继续绣那副未完成的百花图。金灿灿的夕阳从院子里溜进来,越过地面悄悄地站在布帛的一角静静地看着针线在布料上上下穿梭,来回翻飞。照亮一只刚绣完的蝴蝶,又照亮易知意明媚清瘦的脸。她一针接一针的绣,针脚细细密密的排列在面前。
指尖轻轻划过那只蝴蝶,就像当初阿娘教她的那样,用心去看绣出来的图案,用心去看自己的生活。
晶莹的泪珠滑落在一朵金边牡丹上,她连忙手忙脚乱的去擦拭。
她也没想到,当初下葬阿娘时一滴都没掉的眼泪此刻却一下子决了堤,泪珠连成一条线任她怎么平复呼吸都没法止住。
她像条搁浅的鱼一般长大了嘴巴大口大口的吸气,却一口气也没法呼出来。刚整理好的衣服此刻又被她坐在身下,她紧紧的抱着膝盖把头埋住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掌心早就被她掐破了皮好像这样就能宣泄和缓解她的悲伤和绝望一般。
“从此以后,我就是孑然一身独立在这个世界上了,我再也没有阿娘了。”易知意轻声地呜咽慢慢的让自己恢复平静。
又花了两天,她不敢有丝毫迟缓绣完了百花图。眼睛早就哭肿了,消了没多久眼泪就又一次充盈在眼眶里。手指也被自己扎的伤痕累累,让人看了便触目惊心不敢再多看一眼。
易知意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来调整自己,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将百花图包好自己一个人去送到镇东的刘员外家。
一路上,熟人都在和她打招呼而她只是对大家都点了点头没敢多说话。
她知道,一旦开口她就会再一次掩面而泣。而她不敢也不想那么做。
刘家夫人客客气气的接待了她,把早早地就准备好的工钱拿出来递给她了。
“你听着,这里面多的呢是我的一点心意。你看看你也不在这里待着了也没人帮我绣东西了,我自然要多给你些工钱感谢你。”
刘夫人握着易知意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一定要收下。
易知意也没法再多推辞只好带着工钱回家收拾东西。
她的东西并不多,一个包袱就够了。家里一副本来说给她当嫁妆的和田玉耳坠子也被她找出来放在贴身衣物里收好。
家里东西不多,只用了半天就全都打扫完一遍。
破旧的家门被易知意轻轻的合上。望着这个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她百感交集。
终于还是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