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虽是县城,却只有四条街:西一街,西二街,西三街,西五街。
但为什么没有西四街?这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二十年前,白城就有五条街——加上西四街,确确实实共有五条街。西四街是当时的中心街,白城县政府便坐落在西四街。那里总是车水马龙,繁花似锦。
可惜二十年前,一场极难扑灭的大火将这人人向往的西四街无情地吞噬了。
但现在,这个已经消失了二十年的西四街居然出现在东方无路的眼前,这怎么都不能让人相信这是真的。
“这是个恶作剧吧,但谁会在半夜搞这种无聊又吓人的东西呢?”无路在心里琢磨。
就这样想着,脚步一点点后退。
一个身影定在无路的后面,就那么直愣愣地与无路相撞。“咦?后面是……”东方无路心脏不禁砰砰直跳。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阵女声在后面发出。但遗憾的是,没有人回答她。
无路听不到,但也没有回头。她从小就怕鬼,对于不知不觉出现的疑似人的东西,她难免有些恐惧,不敢回头。
那个女子气愤地走到她的面前,直勾勾地盯着无路。“问你话呢!”
“啊?”无路看到了这个女子的嘴型,迅速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她还是有点惊恐。
“你,你是……”无路颤颤巍巍地问
“我?”那个女子笑了起来。有火红的光下,她的面庞十分清晰。标准的瓜子脸,微卷的长发,凹凸有致的身材,配上一脸的甜蜜笑容,很难让别人对她有什么恶感。
“我叫叶丽,你好!”她微微弯下腰,伸出纤细白暂的手,要跟无路握手。
“啊……你好……”无路定了定神,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突然,无路想到了什么,手竟有些微微发抖。
据传闻,自从二十年前西四街被烧尽后,凡是家中有老人要过世时,都会听老人们弥留之际不断重复的话。虽然都不太一样,但所指内容都差不多。无路以前听罗奶奶讲过,那句话,好像是……
“西……西四,街……我看到……西四街……”
据罗奶奶讲,那些老人说完这句话后,便永远睡着了。
在此之后,白城便流传着一个令人惊悚的传闻:西四街是将死之人才能到达的地方。一旦你死了,你就会住在那里,与在那场大火中丧命的人一起度过漫长的岁月。
所以,我要死了?!
无路心里有点害怕,但大部分都是轻松的感觉。
那种,解脱的感觉……
东方无路赶紧摇摇头挥去这些想法。罗奶奶说过,只要活着,就是上帝赐予的恩泽。
“叶丽小姐,你是不是二十年前就……”
话音未落,叶丽带着一脸吃惊四处张望,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抓着东方无路的手也紧了几分。
“叶丽小姐……”无路也跟着望去,可除了天幕上地狱一般的殷红和一眼望不到头的建筑物,便什么都没有了。
“是钟楼。钟的声音。”叶丽慢慢地回答,可随后就迅速地转过头,厉声叫道:“快离开这里!立刻!马上!”看着无路一脸疑惑,她也顾不得解释,便拉着呆呆的无路往街口跑。
“叶丽小姐……”无路也紧张起来。
她们飞快地奔跑着,来到了之前无路进入西四街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那里长满了带有尖尖的刺的荆棘。
“该死!”叶丽咕哝了一句,拉着无路来到了一条小巷。“听好了,姑娘!接下来的路很难走,如果在天空的红色消退之前你没有离开这里,那么你就真真正正地死了。”
“我在这里比较眼熟,容易被盯上,我会给你一张指路符,你把它贴在手上,你就会知道出去的路。”
“第一,不要走没有路灯的地方;第二,离那些荆棘远点,被扎上会很疼。路上你会看到一些人,但不要害怕。他们不能拿你如何。只要指路符在,就没人能抓住你。”
“叶,叶丽小姐……为什么,不指引我去?”无路弱弱地问了一句。
“那些荆棘有灵性,它们要挡住你。”
“那为什么……”
又一阵钟声响起,叶丽的凝重表情显现,便掏出指路符贴在无路手上,然后把无路往巷口推。“快走!千万千万不要迟疑!”
无路像小鸡吃米一样不住地点头,然后就跑出了这条巷子。无路悄悄地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叶丽站在巷口注视着不停奔跑的她。
我要逃出去,一定要!
无路疯狂地跑着,时不时观察天空的颜色。还好,红色并没有褪去。
她跑到了西四街的主街,发现那里有很多人。
无路是陌生人,他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眼神非常奇怪,并且开始往无路这边快速聚集!
这……
无路抓住了贴上指路符的手,决定马上就离开这里。果然,离开西四街的路,很难。
“对不起,请让一让!”
无路被包围了,她开始冲锋突围。
“哦,是吗?”许多人开始哄笑起来,虽然无路听不到,但也能看到他们面露不善。
大门立在距离无路将近八百米的地方,可深远的天空上,殷红正在以肉眼能看到的速度飞快褪去。
糟了!无路只得使出全身能调动的力气,开始跟那些人硬拼。
一个大叔欲要伸手抓住无路,可只感觉手被针扎一般,直把手缩了回来,大声叫嚷。
“疼……疼……”那个大叔疼得直跳脚。
无路可听不到,她现在正努力往前撞,靠着指路符撞开一条道。
就快要到了!无路心怀希望,跑步速度愈来愈快。
可天空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殷红色就要褪尽了,留给无路逃亡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了。怎么办?无路灼热的心凉了一大截。
就要死了吗?无路的眼眶渐渐红润,眼前的事物变得有些模糊。
她想起了罗奶奶,一位个子不高,但却气场十足的年迈女士。她以前可是教师,还给外国小朋友教过中文呢。
她的眼前浮现出第一次见到罗奶奶的时候。那时候她才五岁,没有任何生存能力。
寒冷的夜,星光点点。风拍打着粗壮的树枝,微微晃动着,好像在低吼,在抵抗。
无路冻的手指通红,她的两只手互相搓着,希望能借此取暖。
罗奶奶悄悄地打开家里的门,把头伸出门,轻轻招手让无路进来。
无路迟疑了。她四处看了看。大家都睡熟了吧。无路快速钻进门中,张开手取暖。
罗奶奶淡淡地笑着,嘴角勾起一丝快乐的意味。
大门徐徐关上,罗奶奶关上了外界能看到的灯。
她拉着瘦小的无路,走进客厅,按下了台灯。温暖的光柔和地洒在无路的身上。
空调开着暖风档,解冻了东方无路绝望的心。
“快洗洗手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罗奶奶语重心长地教导无路。
……
思绪拉回,无路离大门已近在咫尺。天空的红色只剩一丝,暗淡的蔚蓝浮现出来。
一步跨出大门,无路蓄足了力量,跳出了西四街。
回头望着街里失望的人们,眼里钻出透明晶莹的泪珠。一点一点地流出,流向无路所熟知的世界……
西四街开始崩塌,化作碎片渐渐浮在空中,飘向天际……
无路猛地睁开眼,已是太阳初升。火红的骄阳露出了上半边的脸。
她坐起来观察着自己的手,手上还贴着指路符。我,回来了?
无路不敢置信。真的回来了!喜极而泣就要迸发。
她按住情绪,看了下时间。七点了,离学校开门还有一个小时。
东方无路决定去看看那些小混混还在不在家门口。
走在平坦的羊肠小道上,思考着夜里的奇怪事情。
叶丽到底是什么人?指路符怎么还在?
西四街怎么会以那样的方式存在着?那个钟是什么情况?叶丽明明是四处张望的,所以她并不知道钟楼的具体位置?
无路有些心烦意乱。这些线索根本没办法连起来嘛!无路懊恼起来,不再思考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逃过此劫是十分幸运的。要不是叶丽,她将会留在充满迷雾的西四街里永远无法回来。
也许几十年后,东方无路会再次来到西四街。“我一定要感谢叶丽,是她给我了新生。”
有了指路符,回家的路顺利了很多。
家出现在视野中,无路找个地方躲起来。
家门口没有人,倒是看到了出门就要上班的妈妈。
看来是妈妈把他们赶走了。毕竟妈妈是一位在白城小有名气的警官。
猫回家找出两套衣服,便出门走向学校。家离学校远,走到学校,时间也差不了多少。无路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看看那些小混混会不会突然窜出来。
悠远的钟声回荡在小树林间,但没有人能听到。
树叶簌簌舞动,迎接温暖的黎明。一夜的黑暗与冰冷驱使单薄的绿叶们探头向往无边的光明。
这个清晨,看起来如此平静。但无路没有想到,惊人真相的帷幕缓缓向她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