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来找他，我还是那样先偷偷看，但这次我一冒出来他就瞧见我了！躺椅已经收起来了，他坐在椅子上，想来那时他一定是刚睡醒，正在对着门口愣神呢就看见我了。天朦胧，地朦胧，那么他瞳孔里住的朦胧的我是什么样的呢？我手中握着蜜茶，站在他办公桌旁，又将蜜茶放在他办公桌上，手把着玩。我最开始先解释中午十二点多就来了，然后找同学去玩了。
他说他具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照，所以叫我早点来。又问我高考去不去，建议我去。我没说话，在思量着他昨天说的那句“要是听老师的话你就去，不去就是不听老师的话。”，这句话的确使我犹豫了，本来我应该是摇头坚决不去的，瞧吧，他的话对我就这么管用。这句话原本是出自我之口，后来被他反复用来治我的不听话。他的总是记得总是提起真让人感动。他一直在说最好去试一下，偏偏昨天说这么一句话把我的心都融化了。
我的眼睛盯着他桌子上的一张表，看了许久看不懂，一堆数字，有的好像是分数，旁边又有些带正负号的数字，就连那张表的名字我都没看懂。我余光里的感觉是他发现了我长长久久地看那张表，先是看了一会我的眼睛，又去看看那张表，多可爱。我又把眼神移得更远，然后又低下眉眼瞧瞧手中的瓶子，眼看着手沿着瓶盖上的竖立平行的纹路一条一条地划过。
他说：“不要着急，还有两天，慢慢考虑，5月30号要上报到学校高考人数。”又问我：“营业厅找到没有？”
“找到了。”
“那把号码跟我说一下。”
“就是原来那一个。”
“说一下。”
“我不记得了。”
他就把手机拿出来找。结合我这一两年来去他的办公室观察到的坐姿，他的椅子总不是正对着桌子的，而是略朝外，他喜欢这么坐着，整个身子向左几乎转了90°，两只脚不知道是放在了地上还是椅子下左侧的横木上，两只手握着手机，弯着腰，低着头，手肘可能放在他的大腿或膝盖上，可爱极了。想到从前来，他右腿放在左腿上，右脚能伸到过道上，也就是他并不是正对着桌子上坐，而是向左30°角坐着的，这角度脸却是刚好正对着门口了。而我第一次来他的办公室的时候，他似乎是向左45°坐着的，右脚大概在地上，左脚蹬在椅子下左侧的横木上。
他边翻边问：“是哪一个呀？”
“132开头的。”我只记得前三个数，然后灵机一动地说：“我打过去吧。”
“好啊。”
我拨了过去，等了几秒他说好。
自始至终他的头都低着，甚至比刚才他翻手机的时候更低，像是完全埋了下去，我丝毫见不到他的脸。我刚拿出手机时还怕他看，因为壁纸是他的相片。
“哦，这个号我有，就是从前你妈用的吧！”
“嗯。”其实这个号一直是我的，进高一的时候买的，那时妈妈又不在。高二她来了就归她了。
他就把手机背朝上放在了桌子上，还是刚才那么弯着腰伏着身子坐着。他的头大概只到我的腰，本来我离他没有这么近，大概在他办公桌左上角处，瓶子停在那里，身子在左边缘中间左右，现在却已经快到了左下角了。是刚才说电话的时候挪过来的。
他就那么坐着，手肘在大腿根，手臂放在大腿上，两只手自然地交叠在膝盖前，身子朝前倾着。他其实就在我右手边，很近很近，似乎是略略抬了头，看了看我的脚、小腿、大腿，我觉得不好意思，脸上一阵一阵地红热，心里特别想朝左挪一挪，不想让他看，又不敢有什么动作怕彼此更尴尬，就一边注意他的举动，一边握紧了手中的瓶子。好在他也只是略略看了一下，也许是不经意的呢。只是我这样的身材怎么好意思让他看呢？真是的，人家都不好意思了，不准看了。
感觉他好像还迷迷瞪瞪的呢，还没睡醒，也不说话，就那样倾着，低着头，伏着身。后来他坐起来了，靠在了椅背上。这次我始终都没有看他的眼睛，余光里我发现他坐起来之后曾长长久久地看我的脸，或许是看我身后的门外，或许还看了别的地方，反正真的是看了很久，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哪儿，手一直捏着瓶子，觉得脸红心跳了，头也压得更低了。
我还不习惯他这样，真的，如果真的是在看我，我心里也说不出来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就好像我夜夜不能寐都是因为想念他，想象自己和他亲热，可一旦某天他真的对我主动亲热起来，我会觉得这不是他，其实并不可能发生这种事，他就是原来的他。可能是习惯了他平时一本正经圣洁美好不容亵渎的形象吧，觉得他是我一生都不能触碰的，哪怕一丝一毫都会在亵渎他的同时使自己轻浮。他那样凝望我的脸我的发我的轮廓我的鼻息以及我因紧张羞怯而迷离的眼神还有由于呼吸微起微伏的身躯，这是我日思夜想的，可为什么当时我心里有一些不情愿和难过呢？仿佛觉得他不能是这样的人，我宁愿他真心把我当一个好朋友对待。当我想多了吧。
没错，我就是这么矛盾。在见不着他想念他的时候，我的确想象着他能像我爱慕他似的宠爱我。可是每每见到了他，我的脑子里就没有了任何非分之想，喜欢的就是他的纯洁的气质。当然如果他没有妻子和孩子就另当别论了。其实我喜欢他，这是我们两个都心知肚明的，对他什么都说了，不过全是旁敲侧击罢了，只差一句我爱你而已。而且我对他说话的口吻向来是很恭敬的，字里行间充溢着爱慕之情，打电话里称他“你”是因为我们的方言里并没有“您”这个词。
我没有想到这次来找他，彼此竟说不出话来。从前是我，现在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总觉得他还没醒似的，我像是惊扰了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抬起头，脸朝着他，不过依旧不敢看他，耷拉着眼皮说：“那个，我问一下……”
“嗯？”
“一会儿照相其他的老师来不来？”
“当然来，毕业照所有的老师都会到。”
“哦。”我有些失望。又接着回来捏瓶子，磨瓶盖。
他像是忍不住了，急着要赶我走呢，问了问别人几点开始照，下午三点半。现在的时间是快三点。
“你自己去学校到处逛逛。”
“已经逛了一个中午了……”我嘟囔着，再说待了一两年了，还有什么好逛的。
“再去逛逛，我这也没地方待。”
我不愿走，只低着头，旁边一个老师敲边鼓说出去去学校逛逛多好啊。我没搭理，接着我们又各自缄默了很久。我实在不想晒太阳，外面热得要命，一个人多无聊，虽然这里的气氛也很尴尬僵硬。
“去呀，去逛一下，”边说边起身从椅子后面拿出了一个浅绿色透明的塑料盆说“我去洗个脸。”从我身旁绕过。
我一看他要走了，就跟着他出去了。他一边去往洗漱间还一边和我说话，不过说的什么我全然不记得，因为他这样硬生生地赶我走让我很伤心。也许是他一直没睡醒，迷迷糊糊的，又来我这么一位缠着他，耽误了他洗脸清醒的时间。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再跟着他，看着他进去，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响彻耳畔和整个走廊，消失之后，他弯下腰开始洗脸，我看了他一会儿，只能见到身子，脸被墙挡住了，然后我就转身走了，还是到了尽头下楼去楼门口等，始终是躲在最里面的一根柱子后面。
后来我发了一条短信：“老师，能不能和您说说话呀？”
没有理，无声的拒绝，我寂寞地等着。
15：30已经过了，我看着外面也没什么动静。后来才陆陆续续有些学生出来，有的老师也赶来了。我正无聊着呢，听到身后办公楼底层传来一阵清嗓的声音，我打了一个机灵，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他一定时间到了我的背影，才会清嗓子。他时间到了短信所以出来见我的，还是只是出来看他们照相，还是来找我去照相的？当时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满心欢喜，根本没有心思想别的，回眸见他已是出了楼门口了。我就低着头等他来，不管他出来是去做什么，见到我也总会打个招呼吧！
来到我跟前，我才发现他的白衬衣的下摆已经从西服裤子里到了外面，下摆全然飘荡在风里。我想他一定是觉得热，手里还握着茶杯。这次好像是醒了盹儿，兴致很高，侃侃而谈，现在我只依稀记得他讲的几个片段了。
“高考去不去？”就说吧，他从来也没放弃过。
我不言，谁让你昨天那么说啊，你那一句都快顶上我心里的九头牛了。
“就是真的不想上学了？”
我摇头。
“难道他们的错就那么不可原谅，错就都是他们的吗？”
“我知道我也有错。”
然后他就开始了一系列的劝导，把我的过去娓娓道来。
“你以前的确非常优秀。”
这一句竟惹出了我的眼泪，他说什么便听不进了。我便用手拂泪，他见我这样也不说了，拧开杯盖喝了口茶。我那股子难受的劲就过去了。
“你们家也很幸福。”
“以前是很幸福。”
“不要因为你一个人弄得全家都不高兴。”
他并不理解我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多委屈呀，他们才不会呢。
“你说你爸对你有很多误会，那你总不说不沟通当然有误会呀……你爸脾气是有点躁……像你说的，打麻将，你有没有想过，打麻将其实是一种宣泄。”
我脑筋一转，觉得说的有道理。可是难道白白输那么多钱给别人也是宣泄的一种方式吗？
“没有事做不就打麻将……我可以说，你爸你妈在那边可以搞到现在这个样子很不容易……你要体谅下他们。你可能觉得你现在比你弟你妹要差些，但到了大学去，那你又适合那种宽松的环境，你认认真真地搞，像你这样就不一定比他们差。对你来说你的高中可能是失败的，没有达到你的目标，但你可以在大学实现啊！很多人进大学的时候是第一，出来的时候在后面，相反的，有的进去在后面，但他在大学里面好好搞认真学，毕业的时候在前面。你去试一下，说不定休息得好考得比平时还好些。”
现在看来，弟弟妹妹在这边上高中时每年交着三本的学费，妹妹倒还算争气，上了一所二本，不过即便是考上了一本也不准上，这是他们在这上学的前提之一。只是弟弟，看着一点都不像读书的料子。我和妹妹一起上的大一，大一的暑假查了分知道自己英语四级已经过了，一个不高不低的分557，同一年，又在大二的时候过了六级。其实各高校一般大一非英语专业不让考四级，但是有的学校又有政策，像我们学校一开学就有一个英语的分班考试，我们班40个人，5个被分到快班，我就在里面。后来还进行了两次淘汰，我还是在里面，我们班又进来一个，总共六个在里面。这个班就是全年级的人，不分专业的在一起上课，其实就是比普通班早考级。我妹妹学校是看期末考试本专业前几名才能提前考。可是她没在里面。
其实按高考成绩来说，我的分并不比我们寝室的同学高，她们都是超了二本线好几十分来的，一个个语文英语数学都一百一二十分，我真的没有那么高，高考英语还比平时考好了一点115，平时也就110，一百零几也常见，考不好九十多也有过，因为高中除了高一上学期，基本就没学过英语了，分从120每年降十分下降，高二110，高三100，后来的那年90，就这倒霉的成绩居然还进了快班。不过从她们的期末成绩还有平时写的作文来看，水平的确不怎么样，只能说我们那儿的卷子真的有难度，而且难的不是一点半点。
我们寝室的姑娘们都说了，她们高考都不做我们省的卷子，老师说太难了，已经超越了她们的范围。呵呵，我的确比弟弟妹妹多学了好几本书，因为我们考纲里要考。我还问过弟弟什么牛顿-莱布尼茨定律、柯西不等式学没学过，都没有。那我真不知道他们的难度考点在哪里。一个中考成绩并没有我高的男生赵在这边上了高中，现在该上大四了。赵的学校在这里算是一本，但对于绝大部分南方省份，这学校也就是个二本。赵和我同时考的四级，但是我大一，赵大三。应该大二的时候就考了，唯一的解释是赵并没有过。别说我是因为多上了两年学所以才过了，都说了我的英语是直线下降的。
“考什么样平时就看出来了。”
“像你说的北方，往那边考啊，你到了大学去，我会继续鼓励你。”
这句话多吸引我啊！
“你不要以为一本很好考，真正一个班只有三四个能上一本的，像我们班就是这样。你要是考上了三本就去上，你说你现在不去考试不去上学你能做什么，你不要光顾着眼前，想想以后你去做什么，你想过没有？”
其实我们班最后9个一本，三十多个二本。一本考的并不好，因为有几个该考一本的没有考上。9个里面有6个女生，我们班总共才18个女生，太牛了，巾帼不让须眉。就说了虽然一般女生赶不上男生聪明，但比男生勤奋，男生到了高中一部分就变坏了，像我弟弟一样，看小说看漫画玩手机还看一些不该看的，说话讲脏字似乎是一种潮流，到了大学大部分都变坏了。我真不知道像老师这么好的男子该上哪儿去找，自己也已经一把年纪了，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有时候想想去找自己从前拒绝的男生凑合在一起算了，找一个爱自己的，我也实在不想在这家不是家的地方待着了，早点嫁出去算了。又觉得自己怕是要沦落到要去相亲的地步了。想想都觉得很凄凉。
“那说你过年心情不好，那他们过的就好吗？我觉得没有必要为了你一个人弄的一家都心情不好。”
我就嘟囔着说：“他们过得挺好的，才不会因为我……”
“要不要跟你爸打个电话？”
我摇头。
“我来打，问问他什么意思，你再跟他说好不好？”
我又摇头。
“算了，我打一下。”
说完他便把茶杯放在了地上，站到一旁开始翻手机，翻着翻着突然冒出来一句话：“这是不是你发的短信啊？”我一听就弯着腰抿着嘴乐喷了。原来他是才看见的呀，似乎他有点意外，又问一遍，要不要这么可爱？不过我只顾着乐去了，不支声，不好意思说是，但是表情已经承认了。后来他就走下了几阶梯，到草坪里去了。我站在原地，竖起耳朵听着。像是接了，他竟用普通话和父亲讲话，可是明明上次我听见父亲开始的普通话后来变成了方言。这次老师直接讲普通话了，怕父亲变来变去觉得尴尬吗？但我在一旁怎么觉得那么有趣呢，好像多此一举。
“她呢昨天下午已经把一寸照片送过来了。今天她来一会儿去照毕业照。我问她去不去高考，她也不说话，还没有决定。我现在呢，正在好好劝一劝她，要是她考的话，你让她妈高考这几天回来一下好不好？”
我有时看看他，有时低着头听他说话。他洁白的衬衣下摆随风飘荡，他站在绿绿的茵草上，风也赶来偷听，听他唤着我过去。
老师美极了，阳光温柔地荡漾在你身上，你和周围的一切美得像幅画，绿绿的油彩衬得老师更加美丽，多么希望这一瞬间化成永恒，我的目光永远像这样倾注在老师身上。
他让我过去接电话，还远远地把电话伸了过来，往这边走，等我过去接，我吓得连忙摇头，难为情地向后退，绕开了石柱，躲到了石柱后面，我们见不着彼此。我双手紧握瓶子放在胸前，下巴倚在瓶盖上，惶恐之至，再也顾不得他说什么了，只求他别让我接电话就好。我躲着，他没有来勉强我。当我意识到他打完电话后，就从石柱后走出，站到台阶前，右手握着水，微笑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不用跟他说普通话。”边说还边用左手掌冲着他来回摆着，像是高二的时候运动会我站在看台上，他站在看台下问班长呢？我摆着手说不在的情景。
我原本在后面就觉得有趣想发笑，他见我出来，一边收手机一边脸正朝着我，眼睛也看着我听我说话，然后也微笑着看着我，我很开心，觉得他的笑容有点腼腆有点意外，他是觉得说普通话不好意思，觉得我能这么开心这么主动地和他说话很意外吗？他仍站在草坪中，我在台阶上，他在台阶下，这是我第四次这么俯视他。第一次是运动会的看台，第二次是看他打球，第三次是那条丁字路口他从生物园出来，而我提着一袋零食我们的意外相遇。他的双眼向上看着我，那么美，可是瞳孔中他的面容却是模糊的，使我只顾着看他的眼睛，其他的地方就失了焦吗？还是因为我没戴眼镜？不知道，只是好想就这么彼此凝视着，化成永恒。
对于我的那句话他没做任何回答，就走出草坪，踏上台阶，拿起茶杯旋开杯盖喝茶，显然是不好意思了，所以没有回答。我又恢复到低头恭敬地听他在我耳畔的谆谆教导的样子了。喝完了茶他又接着说了。
“我刚才打电话你爸有句话让我很感动，我说你要是去高考让你妈回来陪你几天，他说那一定的呀，只要你去……”
这有什么好感动的，父亲本来就是爱命令别人，又没有让父亲自己来当然答应得快。再说了他是不了解父亲这个人，根本就是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呢，呵呵。谁要是能说得过我爸爸这种蛮不讲理的爱跟自己周围的人斤斤计较的人，我真是服了。我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的父亲不算是个男人，真是越老越糊涂，只顾自己快活，没有责任感，明明是自己的过错，在外面有了人，还成天强词夺理的，动手打女人打孩子，对家对我们不管不问。一颗心装的都是另一个人另一个家。每天还恬着脸到外面去活得有滋有味，打打麻将，喝个小酒。
“我再说一件，上次你们回来，你爸来找我办手续，我让你们在这儿多待两天，他说实在是不能待，那边很忙，很多事要忙，而且家里好像还养了什么东西是吧？”
这也跟他说？真没必要。他的意思好像是我拖得我们一家回来似的。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是因为父亲的弟弟结婚，我逃了那么多次开学，这次趁这个机会可以永远不开学了。我只是个顺路的。
“XXX学习比我差，但人家现在也在努力地赶呀！”
总是用这些人这些话来气我。
他正跟我说话的时候，我低着头正思量着他的话，一边捏手中的瓶子玩。突然从我左上方飞来一只白色的蝴蝶，直要往我身上飞，不知是喜欢我手中的瓶子还是看上了我身上的那件牛仔衬衣。我下意识地朝后退了退，发现我动了，蝴蝶便从我胸前朝右侧飞走了。他在我的左前方，蝴蝶多半是略过了他的右肩或是从和我们之间的空隙上方飞来。因为低着头，所以从发现它到我躲闪不过一两秒的时间，发现它本是不必躲的，可它却是想要停在我身上，说实话我还没那个胆量。
它飞走之后，我也有些惊魂未定似的，太意外了，许久也没顾上他说了些什么，也许他见到了这一幕就不语了也说不定。从前都只有蚊子爱朝我身上飞的，这还是头一次有蝴蝶愿意泊在我身上，更巧的是这一幕他是见证人。老师当时一定觉得好笑，这也怕。所以我很崇拜老师还敢捏着它们的翅膀做标本。当时要是有别人在场把那蝴蝶从我们中间穿过的场景拍下来该多好，那画面一定很美，别人会以为我们是在谈情说爱，蝴蝶则像是一个很解风情的媒人。“有美一人，宛如清扬”，他就在这里，“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么简单美好却又难以实现的愿望。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呢，还有没有在说话，或是看着我与那只蝶，会不会觉得那场景很美？要是当时我的头没有那么低就好了，就能早点看到它来，只要再多一秒，我的脑筋一转，就会任凭它停留在我身上，那一刻一定更美，他会不会来捉住它，然后放走它？
后来他又多次问我有没有想好，我都是沉默不语的。他就有些不耐烦地说：“那我说了半天等于白说一样，你做个决定好为难……”说完之后就喝口茶，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谁让你昨天说那么一句话让我左右为难的。然后他就又开始了苦心孤诣地劝了。
“你去考试是在本校考，而且还是我送考，有20多个，那其他的还要去别的学校考。你要是考的话，你看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
“人和”指的是他领着我去考吧，多可爱，我舍不得他，也对不起他。
“我觉得学就应该学好，要不然就不学……”
“你说的没错。”
“我想高一的时候差太多，补不回来了，要么就重新开始，要么就不上了。”
“从高一开始读？”
我摇头。
“你中午和同学在一起，你那个同学有没有劝你去考试？”
我摇头，他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我想真正了解我的人都不会劝我，知道劝了也没有用。
“一会儿照相我就叫班长来叫你，你在这等着。班长很关心你，对你很好啊！”
我怯怯地提了个要求：“我能不能和你待在一起然后去照相？”我心里害怕，一个人没法面对那么多曾经的老师和同学。
他笑着说：“那我一会儿要和三个班照相，你怎么去？”
对哦，我就有些失望。其实也不是不能去，我待在一边看着他们照不就好了。我就是很依赖他，和他在一起，跟在他的身后，我就不会害怕。
他要走了，临走前还问我：“手机在身上吧？”
“嗯。”
他便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