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杨柳也已骑着摩托车来到了现场。他昨晚被专案组的公安带到派出所，今天上午，专案组仍对他审不出什么东西。约10点，杨柳便被许多包括朱英在内的生意合伙人保释出来。但专案组在那份保释单上也写上了"随叫随到"的条件。
此时杨柳早已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包括朱英的出现。望着地上的那具仇人的尸体，他是百感交集，不知是喜是悲，他又一次感觉自己和朱英两个人，不可能走到一起了，因为彼此之间似有一堵墙高高地阻隔着，难以逾越。
曾强对朱英解释了要将朱军勇的尸体先运回派出所，并要朱英好好劝慰老奶奶，要节哀，并承诺尽快破案。
民警们将尸体抬上车，车子缓慢地离开了现场。朱英也搀扶奶奶一步步离开现场。
几名交通警察征得曾队长的同意，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大家一起动手，把手扶拖拉机推到路旁，除掉了现场隔离带。
尸体被抬上车，路障被排除，马鞍岭坟地旁边的公路又恢复了通畅，被堵在路两端的机动车辆在交通警察的指挥下，一辆紧接一辆，有序不乱地往来通过。
曾强和他的刑警全部回到了车上，派出所的民警也驾着两辆摩托车鸣着警笛呼啸着驶离现场。
看热闹的人们也渐渐散去。
2
"又是一张鬼写的字条！"
"又一桩鬼杀人事件！"
马鞍岭一连串的凶杀案因一时未能侦破，鬼之谜未能破解，在当地民间引起巨大的恐慌，这样的案子也在公安机关内部引起了很大的震动。由于案件一时未找到真正的线索，又由于"鬼杀人"具有爆炸性的新闻效应，使承载着这些怪案的马鞍镇成了远近闻名的"鬼镇"，"鬼名远扬"。
在马鞍镇，"鬼事"不一而足，大有纷至沓来之势！突然，弄不清楚消息是从何刮来，说有个"货车司机见鬼"，"与鬼同游县城"......这消息有鼻子有眼，有名有姓，顷刻引起街谈巷议。因为"许多人都见了那司机"，"许多人都见到了鬼坐车给司机的钱"......于是这消息使得全镇笼罩上了恐怖的气氛。
镜子河的洪水完全消退之后，这条流出国境的跨国旅游航线又恢复了通航。本来，人们都以为鬼名远扬会无情地抑制这里新兴的旅游业。
谁知人的思想就是这样古怪，越是难以得到的，越是想得到，越是稀奇古怪的越是吸引人。"鬼字条"尽管使马鞍镇的人谈鬼色变，但是对于外地游客而言，"鬼"却成了新的旅游吸引物。途经马鞍镇并落脚逗留的游客更多了，他们的目的当然是：在大白天，尽量靠近马鞍岭看上一眼，看看这个鬼地方究竟是什么模样。他们想听听亲眼见鬼者讲见鬼的经历。有胆量的游客甚至跃跃欲试地想结伙进入马鞍岭坟地看看，看看那座"烈士墓"是啥模样，他们还用相机拍摄"鬼地方"，好把照片带回去让更多的人"欣赏"，让感到好奇的朋友看一看它是个什么样子，属于什么类型的风水。
由于马鞍岭连续发生杀人案，案情特别重大，不能及时侦破，负面影响也很大，A市委限令市公安局10天内破案。这对以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长曾强为主的"鬼案"侦破组是个很大的压力。
在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审讯室内，专案组正对李开坤进行讯问。由于市委限时破案，市公安局的关局长也亲自参加了讯问。
李开坤虽然胆小怕事，但是他再不像上次被审讯时那样被现场吓得心慌意乱，语无伦次。刚走进审讯室，他就声泪俱下，异常激动地大喊冤枉。
关局长说："李开坤，你还喊冤枉？你自己的手扶拖拉机在现场辗死了劳改刚释放的朱军勇，而且他还是你的杀父仇人。这不仅仅是我们公安干警在现场亲眼所见，马鞍镇的许多群众也在现场亲眼目睹。"
"我冤枉！我冤枉！我真的好冤枉！"
李开坤连喊三次冤枉之后，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压一压激动的情绪，大声而镇定地说："我前天中午就和镇政府的李副镇长去芳原农场，为镇里订购五万株柑橘果苗，直到今天上午七点半钟，才和他坐大巴回到家。没想到刚到家不久，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呢，就......就大祸临头，就被你们平白无故抓到马鞍岭现场，抓到这里，我好端端一个好人，突然间就被认定为杀人犯！你说，我冤枉不冤枉？我冤枉，我冤枉！我......我是比窦娥还冤呀！"
"你这些话当真？"
"如果有半句假话，你们就枪毙我好了。"
关局长和曾强无言地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也已经初步展开了调查，事实确像李开坤说的一样。曾强一挥手，示意刑警把李开坤带下去。
李开坤刚被押出门外，小刘就迫不及待地说："局长，曾队长，对李开坤的审讯都还没开始，很多疑点还没讯问呢，怎么就这样草草收场呀？"
关局长没去理会他，只对曾强说："曾队长，你们不是又传唤了杨柳吗？"
曾强说："对，已经传唤他，不过，我也是想迷惑真正的罪犯。"
"我理解，你是想将错就错迷惑可能的真正罪犯。现在把杨柳带上来吧。"
曾强点了点头，向站在门旁的一名刑警一招手，喊："带杨柳！"
杨柳再不是上次醉熏熏的杨柳，他早已头脑清醒，就像事先与李开坤商量过似的，刚走进审讯室，也粗喉大嗓地喊冤。
"你冤枉？如此说来，你的屠刀，是自己长出翅膀，还是自己长出了两条腿，飞到受害人身上了？你的鞋子，也是自己有动力和导航装置，自己走到坟地里的？"关局长故意逼视着杨柳质问。
"屠刀没长翅膀，鞋子也没有动力，它们是怎么走到墓地的，它们是怎样成为杀人工具的，我......我不懂。我只想说的是，一定是有人在我不在家的时候，趁机钻进我家，偷走了我的杀猪刀，穿走了我的鞋子，然后杀人，就这样巧妙地嫁祸于我，一定是这样，反正我是冤枉的，我是无辜的，我没有杀人。我参加了小小的赌博是真，可是我没有杀人，我绝对没杀赵大鹏。"
"我问你，别人为什么要这样千方百计陷害于你？你最近有没有仇人？或者说为了一些什么事情和谁结怨？"
杨柳很认真地想，但最后摇了摇头，说："没有，我最近没有和哪一个结怨，一个也没有。你们可以调查，在社会上，我是个文明公民；对国家，我是纳税先进单位，我与别人连小小的矛盾都没有。不然哪有这么多人保释我？"
"那就说旧的仇怨吧。我再问你，赵大鹏是不是你的杀父仇人？"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他确是我的杀父仇人。为此，我是恨透了赵大鹏这个杀父仇人。说心里话，这狗日的死了，就像你们说的被我的刀子捅死在马鞍岭坟地，那是我曾经的愿望。如果在从前，我会很开心，兴许还会燃放鞭炮祝贺呢。但是我是个思想进步，想得开，想得远，事业正在发展中的小小企业法人，我遵从胡主席的创建和谐社会的指示，现在我真的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宽容赵大鹏。因此我现在没有杀他的心。他死了，被人残杀，这不等于就是我把他杀死了。杀死他的不是我。再说，我连他在哪儿劳改，几时被释放回来都不知道，你们怎么就认定我杀死他？荒谬呀！冤呀！"
小刘立即喊："你是想自圆其说，脱掉干系。告诉你，论案子，物证是其中重要的一环，在案发现场，有你的鞋子，有你的屠刀，你的屠刀正是杀人的凶器；正如你所说，赵大鹏是你的杀父仇人，这也是人人皆知的事实，你本身也刚刚承认的，而赵大鹏被杀死在你父亲的坟前，就像祭品一样......对这些，你作何解释？"
"这些，我不知道。这些都是你们应该解决的问题，与我无关，你们调查清楚就能知道。我对你说的只能是：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赵大鹏。说我杀他，是有一千条道理，有一万种理由，但是我没有杀他，他被杀死，真不是我干的，我冤枉。"
关局长和曾强耳语几句。曾强示意当场放走杨柳。
简短的审讯结束，专案组毫无所获。关局长决定连夜在会议室召开案情分析会，对一系列命案进行分析研讨。关局长说："这一系列命案，处处以鬼的形式出现，那么就定名为'捉鬼行动'吧。"
3
就像证实这确实是一次公安与鬼的决战似的，当晚会议即将召开时，马鞍镇的村长给曾强打来电话，报告了又一个神秘而恐怖的现象：
当太阳下山之后，大地乍黑未黑，马鞍岭附近的地里，还有零零星星一些农民在摘菜，因为这地方近来鬼出现得太频繁，有些人还大声互相打招呼：
"大娘，你走时别忘了招呼我一声啊，我们一起走！"
"二婶，你也别忘了叫我一声。"
"知道啦，我们一起走！"
尽管这些人的菜地相距不远，她们都互相邀约，一起行动。在她们心目中，都有"恶鬼欺单怕众"的观念。
谁知就在此时，坟地里响起令人全身发麻的"哈哈哈哈"的怪笑声！大家不由得循声望去，只见公路旁靠近坟地处竟然腾跳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大骷髅！这髓髅时高时低，时隐时现，一会儿跳跳荡荡进入坟地，一会儿又高高地纵跃于坟头上面，并且朝靠近公路这边冲过来......
这几名中年妇女几乎是同时"啊"的一声大喊，吓得各自转身就跑，连菜篮子等工具都扔掉了，哪还顾得等"伯娘"、"二婶"，都自顾自拔开两条腿奔命，失魂落魄地朝家里跑......
她们回到镇上，这爆炸性的新闻便不胫而走，立即传遍整个镇子，弄得全镇人谈鬼色变，不得安宁。
市公安局的"捉鬼行动"系列命案分析会，就是在这样鬼怪频频出没之时在市公安局小会议室举行。
大家很快匆匆到齐。关局长说："同志们，五天，仅仅五天时间，在马鞍岭竟有三条人命惨遭杀害！就在刚才两个小时前，马鞍岭坟地又闹鬼了！经当地派出所陶所长紧急调查，这还不是捕风捉影的胡乱传说，而是一群妇女都亲眼见到。同志们！实际上，这是'鬼'在向我们的'捉鬼行动'专案组发出挑衅！这也提醒我们，这'鬼'敢于如此猖獗，是因为我们如今对'鬼杀人'案子的侦破仍然无能为力，仍然茫无头绪！"
他环视一眼在座的人，声调沉重地说："同志们，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是专吃侦破案件这碗饭的，也就是捉'鬼'的降魔老道，然而，如今却应了那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俗话，因为我们至今还未真正查出罪犯的蛛丝马迹。"
望着部下们都面有愧色，关局长首先作自我批评，说："作为局领导，在这一系列没有突破性进展的大案面前，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同志们，摆在我们面前的这一系列重大的连发性杀人案件，别说在全市少有，在全国也是罕见的！以"鬼"的假象作案，而且还诡秘得无踪无影，因而起到了蛊惑人心的作用，使许多群众，甚至我们个别的侦查员，都认为是鬼在报复杀人。这样的案子，在全国，在全世界也是少有的。由此可见，作案者很鬼，想把我们破案的对象引向鬼，真是太鬼了！犯罪嫌疑人在每一场合，每次杀人，都把罪责往鬼身上推，误导我们，自己则逍遥法外，甚至在阴暗处看我们的笑话！由此可见，我们的对手是聪明的、狡诈鬼精的罪犯！我再次郑重宣布：省委、省公安厅十分关心和重视这一大案，市委责令我们10天之内侦破此案。现在，我们在这里召开案情分析会，是想群策群力，各抒已见，大家出谋献策，发表自己的见解，甚至是不同的见解。现在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过一会儿，省厅的汪厅长还要来参加我们的会。"
年轻的侦查员小刘按捺不住几天来积聚在心里的想法，关局长的话讲停，他就首先从座位上站起发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