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烨阳城的东北区域,矗立着一个自开国以来便繁衍生息了数代的大家族——石家,傍晚时分的石府格外的恢弘,朱红色正门上的貔貅铺首威严肃穆似乎在对外人宣称着这座伫立了百余年历史的府邸的地位,青碧琉璃瓦铺盖的戗脊上,仅次于镇北王府九脊兽的七个压脊兽无言眺望着烨阳城的中心,余晖中的石家府邸显得那么安详······
而就在片刻前,一位地位尊崇的大人物亲自驱车到石家府邸正门前,而就在石府后堂的一间不起眼的侧室里,坐着两位一跺脚足以让烨阳城颤一颤的人物。
来访者身着一袭墨黑的直襟窄袖长袍,用金黄丝线绣着的九条五爪蛟蟒和腾云祥纹无疑昭示着来者尊贵无匹的身份,而腰间束着月白银纹的紫玉腰带更是平添了一份高贵。
而这位拜访石府的大人物正是当今辰帝的胞弟——安亲王辰泰。
此时的安亲王坐在紫檀椅上,手中把玩着一串顶级沉香木手串,对着这偌大石府的主人开口说道:“石兄可要好好考虑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大厦将倾,覆巢之下无完卵,到时候可是反悔都来不及了···”
房间里异常的寂静,身着华贵朱紫锦服的中年人眉头紧锁,缄默不语。
“本王先行一步,剩下的事你自己好好思忖,还有本王提醒你一句,四年前的那桩事可是没少得了你石家的手···”安亲王起身有意无意地掸了掸做工精致的袖口,侧着头对中年人说道,颇有些胁迫的意味。
安亲王走后,石家家主石洪武独自一人还坐在那间侧室中若有所思,带着墨玉扳指的手指轻敲着椅子扶手,沉默良久的石洪武缓缓抬起头望着挂在墙壁上的一柄剑,眼神中闪过一抹隐晦的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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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一轮新月挣脱了云团缓缓露出皎洁月华,镇北王府中庭除了一座造型古朴的石桌石凳外就是一片坦荡如砥的空地,而两侧和角落都是种上了桂树和玉兰,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桂花幽香。
月光倾泻而出,轻轻地落在了庭院中,庭中如积水空明,水中枝影横斜交错,而水外桐木峥嵘盘虬,当真是极有意境,在外人看来这根本不像是这位辰国第一武将王侯的府邸中庭,倒像是文人雅士的“小桃园”。
而在王府专属世子的院子里,窗内明亮的灯火随着窗外一株梧桐树叶轻微摇晃着,而此时的叶秋离正坐在一张铺着珍贵玉簟的绣墩上,而由一整张紫檀木雕龙刻螭的几案上则摆放着世子殿下今日从天海楼看中的几本功法武技,几案的右上角摆放着挂满名贵紫豪的笔架和澄泥浮雕龙纹砚。
“符者,究天地义理,原三千大道之本;道者,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曰:道。符倚于道,而超脱于道,而道既是道,无本无源。道者载于符,一衍至二,二衍至三,三衍无穷,而众符归一既是大道。”
叶秋离翻开了符经的封面,不禁头皮发麻,赫然引入眼帘的这段符与道的阐释义理看着都只觉晦涩非凡,更甭说研究什么虚无缥缈的符与道了。
这与叶秋离第一次跟着洛烨学习符纹时相比要难上许多,毕竟在静湖还有洛烨,虽然这位大不了他多少的家伙很懒散嫌弃,但好歹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叶秋离修炼时的弊端和错误,但现在孑然一身的世子殿下只能靠他自己的领悟能力和天赋了。
“不知这本书是谁写的?想必也是臻于上品元符师的大家才能写得出来吧。”叶秋离摩挲着枯黄的纸页如是想着。
而在整个辰国符师的数量相当之少,而且大都以下品灵符师居多,唯一的一位中品灵符师还是个耄耋老人,现在还在皇宫里做着老供奉,地位不亚于一名镇国公,更别提那上品灵符师了,只要辰国能出一位上品灵符师的人物,要让这辰国皇室改姓都轻而易举,只是这等人物只存在那些高等王朝里,毕竟要培养出这等能一人敌国的符师,所消耗倾注的资源是相当骇人的,而通常来讲上品灵符师对应着武道中的灵海境,符师的稀少和不可小觑的符纹造就了符师的地位超然。
叶秋离不由得心生疲惫,仅仅只是这卷首语便如此晦涩深奥,谈何理解钻研符纹之道,长吁短叹之下,叶秋离心中不免打起了退堂鼓。
“我果然资质很平庸···或许我不是修习符纹的这块料吧”叶秋离怅然地低声自语道,若是洛烨听闻此话,定要吐血。
先前刚回皇城时在哪间酒肆里斩杀的一名暗影卫,虽然在旁人不甚懂得符纹的人们眼中,叶秋离既修武道也是一名符师,但在真正的符师眼中叶秋离刻画的那符篆只能说是登堂入室,远不能说是达到了普通符师的标准,更别提说是下品灵符师了。
“不知道洛烨这家伙怎么学的,估摸着也有下品灵符师顶级的水平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叶秋离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烦意乱,合上泛黄的书面,丢在几案上。
“小子,照你这样的心性别说修习符纹了,就连武道都难以再进一步,一辈子就只能囿于这个小小的辰国,然后身老病死~”这时,叶秋离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帝俊的声音。
叶秋离一个哆嗦,正郁闷呢,被帝俊这么一说更是感觉气愤又憋屈。
“怎么?这么点小挫折就把你打败了?当真是本座看走眼了,即便你的血脉再逆天,可你自暴自弃同样难以在武道的尽头有所建树走出那一步。”帝俊的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叶秋离平复一下心情,自我反省了片刻,离开静湖回到皇城后,自己仿佛很难压制住躁动的心,就连引灵诀和淬元诀都几乎没怎么用,有些懈怠了。
“欲速则不达,古人诚不欺我。”
叶秋离静下心来,闭上双眼,而手上的戒指闪了一下光亮又很快消逝。
再睁开眼便是进入了戒指内的异度空间,而帝俊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叶秋离,那凌厉的目光似要将叶秋离整个人刺穿。
“之前你答应我的,我帮办法帮你找到肉身,而你帮我解决修炼的问题,我现在想成为一名真正的符师,需要怎么做?”叶秋离与帝俊对视,眼神中又焕发出浓浓的斗志,浑然不惧帝俊天生上位者的威压,相较于第一次见面虽然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但也是有了些底气。
帝俊朗声笑了笑,收回刻意的目光,不急不慢地开口道:“你可知修炼是何意?”
叶秋离不明白为何问这个看似简单却又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皱着眉头低声回答道:“世人皆知修炼修行,却很少有钻研本质的‘闲人’,按我说所谓修炼无非就是使自己不断趋于道的过程,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道。”
帝俊笑了笑,说道:“你说的既对也不对,也就是没说到关键,不过以你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体会也属实不易。”
“修炼二字是修身炼心,缺一不可,而古往今来想必有逆天天赋体质的妖孽人物不知凡几,但真正能在历史岁月里留名的必然是少于这个数的,而其中一部分的原因便是只注重修身不修心,而道心有瑕,越修炼所暴露的弊病也就越多,以至于在踏入那一关时心境有缺,一辈子也就止步于此,可悲也可笑。正如你刚才所说,每个修行之人必然要追求自己的道,而他们寻不到自己的道,最后也只能泯然众人。你想要成为符师,首先要做的便是彻底悟透那符经上的晦涩义理,然而本座并不能帮你,因为本座对此也涉足不深。”帝俊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大堆。
叶秋离听完后满脸黑线,合着前面说了一大堆修炼的大道理都是唬人的?最后一句才是关键······
帝俊又开口说道:“你读不下去无非是这几日内心躁动,想必是对那个小女孩念念不忘罢了。还有,不要疑惑本座是如何得知外界的事的,因为本座能感知戒指方圆百里的一切风吹草动。”
“这帝俊不会是假的吧?怎么感觉有点不正经,这能是个在太古时代威慑四方万域的妖神吗?”叶秋离嘴角抽搐了一下,不免暗自怀疑这帝俊的真假,这与他第一次和这位大能见面的印象实在是有些出入。
叶秋离咳了一声,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你是帝俊本神吗?怎么感觉你有点不太正经,而且那个毛还没长齐的小丫头本世子可没有想法,无非就是逗逗乐呵一下满足一下我的恶趣味。”
话还没说完,叶秋离就感觉自己如同一滩胶泥被人握在手里挤压般,强横的威压如同潮水般瞬息间降临在叶秋离身上,顿时这位可怜的世子殿下眼前一黑,喉咙像是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掐住般喘不过气来。
渐渐的,叶秋离的意识开始涣散,已经看不清帝俊的模样了,而整个人感觉如同掉进沼泽里,像是有一股不可抗的吸扯力要将他扯成碎片。
好在只是短短数息的时间,尚好还是个活物的叶秋离只觉得自己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清醒后再回想真是一阵后怕,若是帝俊再晚点收敛威压怕是自己已经魂飞魄散了。
“臭小子,本座这是在帮你锻魂,你目前的精神力实在太弱,像根弱不禁风的细草,戒指的第二层空间内有上一任戒指主人留下的上古功法典籍,你可以挑一本修炼精神力的功法,至于你今日带回来的几本功法武技虽然在我眼中都是不入流的东西,但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还是很有裨益的。”帝俊说道。
叶秋离嗯了一声,确实感觉比较先前有了一些变化,敢情这锻魂之法都这么变态不成。
“但我要怎么才能进入这第二层空间?”叶秋离有些兴奋地问道,上古的功法典籍想想就激动,这要是泄露出去恐怕能震惊整个玉澜大陆。
帝俊游离的一丝残魂逐渐模糊,对叶秋离说道:“我不能维持这个状态太长时间,刚刚给你锻魂已经有所损耗,进入第二层空间的办法便是用你的精神力破开空间壁垒······”
话音刚落,帝俊的身形便逐渐消失,而这偌大的空间内就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叶秋离一人凌乱着。
“精神力破开空间壁垒?慢着!这里都看不到尽头,哪儿有空间壁垒?”叶秋离思绪混乱,身形一闪,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叶秋离望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轻声道:“既然这里面有着上古秘法典籍,我也碰巧成了第二个打开你的人,就没有道理让那些功法蒙尘。”
思略一二,叶秋离闭上双眼,识海中的精神力如汹涌的潮水一般涌入戒指中。
“果然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挡着我精神力的冲击”心中暗自念道。
叶秋离索性抽离了所有的精神力源源不断地灌注到戒指中,一瞬间只感觉天昏地暗,正如帝俊所言,现在的叶秋离精神力太弱。
“咔”的一声,戒指第二层的空间屏障碎裂,叶秋离的神魂骤然被吸进了戒指第二层的空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