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水奔涌而过,厉鬼的呼声与翻腾的水声混然一体,奈何桥横亘两岸,妖艳的彼岸花蔓延的尽头伫立着一座通身红色的高楼。
奈何桥上,往来鬼魂熙熙攘攘,都不禁被那红的惹眼的楼阁吸引目光。
“都别看了,好好排队,喝了孟婆汤就什么也不要多想了,等着转世吧。”
一身黑衣的黑无常,将手中泛着幽光的锁魂链往地上一甩,金属与地面的撞击,发出“噼啪”的巨响,让所有鬼魂都噤了声,一时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白无常见此状忍不住笑出声,让原本惨白的脸上仿佛多出几分血色,“若是让子雾看到你这般吓唬鬼厉,断她家姐妹生意,定是又要找你算账啦”
黑无常听到这话双手抱在胸前,开口道:“这红楼本来就来的莫名其妙,不知她们给冥王大人使了什么手段,准许了她们能重生鬼魂这样的逆天之法”
“你管她们如何折腾,既然她们能有这个能力,你又何必与她们作对,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我哪与花绫作对,我只是看不惯子雾那死丫头的那副气势凌人嘴脸”说完撇了撇嘴,不再理会身后的白无常,径直走向桥另一头的凉亭。
白无常无奈的怂怂肩,跟了上去。
待二人一走,奈何桥上便喧闹声四起,不少厉鬼从桥上跳入河中游向红楼,寒冷彻骨的河水好似要将魂魄都冻结,许多河中的鬼魂周身渐渐结起冰霜,手脚僵硬,逐渐丧失意识,沉入深不可测的河底……
对岸的黑白无常像是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只是冷眼看着,不再多言一语。
夜幕席卷,红楼内。
“大人,时辰到了。”一个蓝衣侍卫对伏在案几上写着什么的红衣女子提醒道,那女子闻此言,微微抬起双眸,锐利的眼神望向方祈,方祈得到示意,拱手退出房间。
“子时到,起灯,楼开,四方客来!”浑厚的男声,通过灵力的凭借响彻整个楼阁,顶层楼的四方角上挂起红色的清灯,霎时映衬地漫地的彼岸花更为妖冶。
花绫起身,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团扇,转身出了房间,走至三楼的走廊,方祈跟在其身后,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花绫倚在栏杆,慵懒地俯瞰着楼下,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头看向方祈,“子雾呢?整日未曾见到她了。”
“应是去了凡间,之前有桩歌姬落水而死的案子她去盯去了。”
“哦,那她可曾说何时回来?”
“没有,只是叫我叮嘱大人你好生在楼中,莫要惹是非。”方祈说完,嘴角勾起一摸笑容,棱角分明的脸上多了柔意。
花绫一手摩挲着栏杆的雕花,一手摇着金丝团扇,似笑非笑道:“是非?我何曾惹了是非,倒是她三天两头往人间跑,到底是为了公,还是为了……私……”
“啪嗒啪嗒……”扣门声打断了楼上两人的对话。
花绫扬起嘴角,吐语如珠,“给客人开门。”声音似银铃般清脆悦耳。
“吱呀!”大门被早就立在两旁的小斯拉开。
映入眼帘的是无边际的黑暗,亦有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黑白交映,煞是刺眼。
“请”一侍者引着少年上了三楼,白衣的少年跟在身后,一言不发,头锤低在胸前。
不过眨眼之间,二人已经站在了花绫面前。
“抬起头来”花绫偏过头打量着眼前人,体型消瘦,却站的笔直,白色的烫金缨袍上沾染了丝丝血迹,好似冬日雪地里的红梅,孤傲清冷。
顾旒书闻言,抬起头却与花绫的目光相对,眼前的女子一身红色襦裙,一双纤纤玉手捏着玉骨扇在胸前缓缓摇曳,精致的鹅蛋脸露着微微笑意,迎着她的目光,像是一汪泓波秋水,深邃且锋利。
“你竟是女子!?,穿着男装,一时竟将我也骗了。”花绫眼底的笑意更深,待看清她的脸,如此秀气,又瞥了眼她清瘦的身型,忍不住说道。
眼前人并未说话,只是垂下眼眸,面色凝重。心里却暗道花绫好眼力,十八年的刻进骨子里的伪装,竟被她一眼识破。
花绫见白衣女子并未多言,知她急于办事,不想多与她闲聊,便启唇道:“跟我来吧。”说完便扯了扯因斜靠着栏杆而散乱的外衣,与顾旒书擦身而过,朝楼上走去。
哒哒的脚步声在楼中回响,一轻一重的敲击似扣在顾旒书的心里,顾旒书像是中了梦魇般随着花绫上了四楼。
待走至四楼楼道,花绫伸手在胸前结起六芒星印,走廊的尽头豁然打开一道鎏金的木门,顾旒书眼底闪过惊讶的神色,却也没有多问,只是乖巧地跟着花绫走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灯,目之所及一片黑暗,花绫回首看了眼顾旒书,嘴里念念有词,豁然房间内灯火通明。
顾旒书这才看清这个房间的构造,从外面看不过卧室大小的房间,里面却别有洞天,除了靠近走廊的一堵墙,这个房间似乎没有边际,抬眼望不到头。
墙上雕刻着红郁花的花纹,覆盖整片红墙,红郁花纹路栩栩如生,就好像即将含苞盛放。
房间里都是楠木所制的柜子,足足有一个人高,整齐地摆成了三列,起初看并不打眼,细看却可以发现在柜子的四周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红色雾气。
顾旒书心里暗自惊叹,自己死后竟然能有这般见识,可惜了生前十几年的光景却都是为别人而活。
花绫闲适地靠着椅子,看着仔细打量四周的顾旒书,提醒道:“若是看够了,便来说说正事。”说完,用手指了指,示意顾旒书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顾旒书嗯了一声,扯过椅子,坐在了花绫的对面。许是多年模仿男子的原因,坐姿并无半点女儿家的娇态,倒像是潇然洒脱的翩翩公子。
顾旒书指节分明的手指在袖中慢慢攥紧,抿了抿血色全无嘴唇,开口道:“大人,我想要重生,重活一世,待我愿成,定竭力报答你的恩情,你可否助我?”
声音并没有正常男生子那般低沉粗矿,却也没有女子那般尖细软糯,整体听起来当真是雌雄莫辨。
花绫把玩着团扇上的紫玉吊坠,开口:“那你想必是打听清楚我这红楼的规矩啦?”
“业火现,生门出。我愿意用我的一魂一魄来献祭业火。”
“好吧,不过你要知道,少了这一魂一魄,你重生之后到底能活多久就得看你的造化了,而且可能还会影响你的下一世轮回,你可想好啦?”
声音带着些蛊惑,眼角堆起的笑意更甚,能费尽心力来到这儿的人,哪还有什么后悔的心思,这一句,不过只是例行公事地提醒罢了。
“这一世都是抱憾而终,哪能奢望下一世……我想好了。”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