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处庭院,院中的房屋错落有致,整齐的石板路贯通其中,房屋近处尽是灌木草地,远处更有成片的参天古树,让这庭院显得古朴幽静。
庭院正中有一处花坛,艳丽的花朵绽放其中,花坛环抱着一间小屋,门楣上写着“花房”二字。
屋中,床榻上躺着一个少年,一身轻薄的白衣,扎着红色腰带,散发赤脚。这少年双目紧闭,而就在刚刚,却在眼角流出一行热泪。
床边有两个女子,一位身着鹅黄华服的妇人,身材略显丰腴,华贵的气质中带着淡淡的忧伤,此时她早已是泪眼朦胧,焦急地看着榻上的少年;而另一个则是位身着紫色衣裙的少女,身材修长,略显瘦弱,从完美的身体比例来看,显然是未经人事,但她乌黑的长发却在脑后挽成了一个妇人髻,说明已为人妻。
紫衣少女正轻轻摇动榻上的少年,泪水四溅,眼神中几多欣喜和期待。
…………
川一甚是茫然,只记得自己在黑暗中寻着一丝光亮,来到了眼前的这幅场景……而川一感觉现在自己正飘在半空之中……
那床榻之上的少年显然就是自己,或者可以说是年轻了很多的川一,正是记忆中自己十四五岁时的样子,只是这发式和服饰也自己之前大不相同,长发长衫。
最为奇怪的还是,为什么自己会站在半空中看着自己和眼前的一切?川一心头冒出了一个十分科学但又十分不合理的词语——“上帝视角”!?
“我……不是死了吗?”
…………
洛川一,原本只是地球上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青年。大学毕业后在市图书馆当了库管员,这还是家里托了好大的人情才找到的工作。川一倒也是乐在其中,原本也没什么爱好,从小也就喜欢读个书,历史文学,诗歌小说,报纸杂志,川一都读得津津有味,久而久之还练就了两个绝活:一是,一目十行;二是,过目不忘。这么说可能有些夸张,但也算是阅读速度比常人快了数倍,而且看过的东西就会有八九不离十的印象。川一为了节省开支,跟领导申请,晚上就住在图书馆,领导也欣赏川一的聪明伶俐,更是高兴省了请打更大爷的钱。
所谓天有不测风云,2018年4月1日,市图书馆失火成了次日的新闻头条,而川一就是那晚稀里糊涂地葬身了火海。
…………
川一只记得自己反应过来时,已是飘在空中,眼前只有冲天的火焰和不远处的消防人员,几次扑向消防员,但都扑了个空,自己怎么呼喊,身边的人也似乎都听不到。
“我去,看来我是成了‘阿飘’啊!”
川一还想时,只觉一阵强大的吸力将自己带向空中,飞离了眼前的火场,飞离了城市,飞离了地球……渐渐的,川一已经听不见周边的声音,眼前则是越来越黑,越来越黑……直到一束光亮将自己引导到刚才的场景……
“我好像是死了啊……不过这又是哪里啊?”
川一还在纳闷儿间,只觉又是一股的强大力道碾压过来,眼前的一切迅速收缩,自己化作了一道金芒,径直冲向床榻之上的少年体内,眼前尽是一片黑暗。
——父,洛无痕,曾服役光辉近卫军,后因伤退伍,早年做过镖师,后随镖局定居秘银城,因击退“乌须盗盟”受到秘银城主赏识,成为秘银城城主府近卫执事;
母,倪雅儿,本为富商之女,因遭“乌须盗盟”洗劫,家道败落,亲眷尽去,自己则被盗贼掳走,后得洛无痕所救,结为夫妻。——
一段金光大字在川一的脑海中缓缓滚动着,就如同电影字幕一般。
“我去?这啥啊?还带人物设定的?”
川一尴尬地想着。接着又一道字幕出现了……
——洛川一,银城城主府近卫执事洛无痕之子。因其父在秘银城中也属上流人士,家资颇丰,从小便娇生惯养,不学无术,善结交狐朋狗友,整日花天酒地……后被“乌须盗盟”盯上,掳至城外,向家中索要赎金。而匪首得知其乃洛氏子嗣,便欲报当年之仇,在得到赎金之后,将川一抽去经络,毁其神智。如今卧于家中,已是一载有余。——
“卧床一年多?那我不就是‘植物人’吗?”
川一一阵胆寒,思量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怕是传说中的转世重生,但转世到的皮囊坯子也忒倒霉了些,竟是个动弹不得的废人,这该如何重生才好……
“川一!川一!”
耳边的呼唤声渐渐传来。
明明听得很清晰,但川一却做不出任何回应,只觉得自己这眼皮好似千钧重,嘴唇更是万斤沉。
“这声音好像是刚才那个紫裙的小姐姐,她又是谁啊?……”
正想时,川一脑海中又一道字幕滚动而来……
——雨葵,其父不详,其母珠儿与倪雅儿同为“乌须盗盟”当年掳走之人。洛无痕救出倪雅儿时,与其一见钟情,后谈起婚嫁,雅儿只说要带上珠儿,只因珠儿早有身孕,临盆在即。洛无痕便接二女过府,后来珠儿产下龙凤胎,只取名唤作“雨华”、“雨葵”,便辞世西归。倪雅儿对“雨华”、“雨葵”视如己出,三年后生下川一前,指腹为婚,将雨葵定为儿媳。后川一遇难,瘫卧在床,倪雅儿欲取消婚约,可雨葵执意办了婚事,成为了川一名义上的正式妻子。——
“好个重情重义的女子……嘿嘿?这么说,那个紫裙小姐姐就是,我老婆呗?”
川一想着,转世之前自己三十好几的人,连个女朋友都没混上,这回也就十四五岁,便也是有老婆的人了,心里还真挺美……
“娘!川一……他好像笑了!”
雨葵兴奋地叫嚷道。
“川儿,川儿!”
倪雅儿激动地俯下身,跟着雨葵一起摇动床榻上的川一。
川一确认脑海中没再出现其他“金光字幕”,虽然耳朵里能清楚地听见两个女子的呼唤,甚至身体能感知到她们的摇晃,可无论自己怎么用力,身体就是一动不动。
“完了完了!悲剧啊!有了老婆又怎样,我这不是个废人吗?!”
川一心中懊恼,不是按照小说中的剧情,这时自己明明应该长吁一声,立马坐将起来,然后踏上自己宏伟壮阔的异世大陆修仙之途吗?
“对了,好像那个‘字幕’中说,这个转世坯子身上的经络是被抽走了!”
川一暗道不好。
“可这所谓经络,又是何物啊?”
川一想起,之前在书中看过,所谓经络只是中医的一个概念:血管和经络都是承载通道。血管是承载运行血液的,血液是有形看得见摸得着的。而经络是承载运行气血的,气血是无形看不见摸不着的……
显然此时川一这副身体还能呼吸,血液也是流通着的,但的确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这难道就是气血不通?但这气血又是何物啊……”
川一只恨自己之前不曾研究过什么医学的著作,此时想“医者难自医”都做不到。
“对了,我不是个‘阿飘’吗?刚才字幕说,好像这皮囊连‘神智’都被毁了,那我现在能胡思乱想,是不是就算又有了神智啊?”
川一越想越糊涂,金光大字也不再出现,只能干着急。
“想不通就先别想了。”
这也是川一前世的一种做事态度。
两个女子呼唤许久,从开始的欣喜变得失望,最后十分沮丧。
倪雅儿缓缓站起身来,转身默默走出“花房”,只剩雨葵守在夫君身边。
…………
夜幕降临,雨葵出去了一阵,端回了饭食,自己先是吃了一小口,转身在食盒里翻出一样东西拿在手中。
只见雨葵拿起的是把明晃晃的菜刀,提刀便走向川一。
自从天黑下来,川一就觉得自己又能看见了,可看到眼前这一幕,感觉心都要蹦出来了。
“不是吧,我这转世成了个废人就够倒霉了,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又要死一回吧!”
“我的老婆大人,大姐,姑奶奶!你这就要痛下杀手了啊?”
川一心中呼喊着,只觉自己腾地弹到了空中,“上帝视角”再次成功出现,而且此时也感觉不到白天那种滔天的压力了,川一赶紧上去要拉住雨葵。
“大姐,万事好商量,好歹夫妻一场……”
川一奋力向前扑去,却只是穿过了雨葵的身体,雨葵突地打了个冷战,停顿了一下,还是朝着榻上的川一走去。
“救命啊!谋杀亲夫啦!”
川一还待喊时,只见雨葵已经俯下身去,却从塌下又拿出了几样东西,有绳子,有棍子……
“我去!这什么情况?工具如此齐全,难道是这小少妇有什么古怪的癖好?夜深人静,要跟自己的废人老公玩什么花样不成!?……”
川一呆在空中,此刻体会了一种感觉:欲拒还迎……
只见雨葵将几样东西拿起,在水盆中仔细地清洗了一番,然后将端来的饭食倒在食盒的板子上,用刀切了肉和菜,和着米饭一起倒入了碗中,在用那小棍子反复地研磨,直到饭菜都变成了如同浆糊一般,才端起碗,在床边坐下。
雨葵扶起榻上的川一,用绳子将两人的身体绑在一起,这样川一的身体就能坐在床上。只见雨葵端起碗,自己嘬上一口,然后搂住怀中的川一,将自己的小嘴贴了上去。
空中的川一看着雨葵这娴熟的动作,就知道她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心中已是了然,随即颇为感动,原来这瘦弱的女孩就是这样给废人丈夫喂下饭食的。
“不过这……反正是我老婆,可以的吧……咋地这也算哥们儿我的初吻哈。”
川一想着,就偷偷飘到了自己的皮囊之内,虽然睁不开眼皮,但此时川一可是看得真真切切。雨葵的小嘴有些冰凉,但喂过来的糊糊倒是温热,此时川一只觉脸有些发烧,心头也是极为温暖。
雨葵一口接一口地将饭食都喂到了川一的口中,很慢很细致,生怕呛到川一。因为是坐着,川一不能蠕动口腔,也能让糊糊慢慢流进胃里,而此时川一注意到,雨葵为了保证川一身体的稳定,将所有重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捆着两人的绳子,将雨葵的脖颈处都勒出了一道明显的淤痕。
喂食过后,雨葵还捆着绳子帮川一活动了手脚,动作都是小心谨慎,一是帮助川一消化,二也是让四肢的肌肉不至于僵直,做完这些,雨葵早已经是大汗淋漓。
川一觉得自己这副皮囊并没有像认知中的植物人那样,骨瘦如柴,干瘪枯黄,反倒是面色红润,肌肤紧绷,这都归功于雨葵一直以来的悉心照料。
川一默默从皮囊中再次飘了出来,看着眼前这个一直默不作声却汗流浃背的女子为自己做的一切,只觉眼角有些湿润。
雨葵给川一喂过饭食后就出去了,良久未归,正当川一以为会这样度过自己转世的第一个夜晚时,雨葵回来了。
只见雨葵先是把一个不小的木盆放在床边,然后又走出门去,少顷,双手吃力地提着一只冒着热气的水桶,将水倒进木盆,又再次转身出门……提了几桶之后,木盆的水算是装得差不多了,此时汗水早已浸透了雨葵的云鬓乃至全身。
雨葵转身插上了房门,竟开始解去自己的衣裙。
“这……这什么情况?这么快就要发福利了?”川一浮在半空中,嘴巴张得老大,只觉自己脸红心跳,盯着眼前正退去衣裙的雨葵。
解去衣裙的雨葵,露出里面的衬衣,上身是一个砍袖儿背心,下身则是一个短裤,很像是川一以前在大学宿舍偷看女寝时见到的那种女式睡衣。
却见雨葵将床榻上川一的皮囊扶起,去掉身上的衣带,这皮囊可没穿什么睡衣,倒是胯下裹着块像是尿布的东西。
雨葵脸色微红,将那尿布取下,借助绳子将川一的皮囊放坐在木盆之中,然后拿起一条布巾,沾着热水仔细地清洗着,从头到脚,由上而下……
川一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禁觉得胸口一阵憋闷,鼻子酸酸的。并不是因为没有看见自己之前所想的事情,而是觉得,这样一个也就十七八岁的女孩却要每天机械地做着这些繁重的事情,着实让人觉得心疼,也却是让人感动。
“多好的一个女孩儿!……”
川一明知道雨葵的这份悉心照料并不是冲着自己,也知道那幅床榻之上的皮囊并不是真的自己,可此刻川一就是暗下了决心。
“如果能活过来,我一定要好好对待自己的妻子!”
川一并没有再回到皮囊内去感受和雨葵的肌肤接触,总觉得这是在占人家便宜。
良久,雨葵终于给川一清洗完毕,吃力地将丈夫放回榻上,又给他换上了新的尿布和一套干净的衣服,然后雨葵则是再次穿上衣裙,将木盆中的水一桶一桶又提了出去。
川一跟在雨葵的身后,也飘出了“花房”。
看见雨葵吃力的样子,川一真的很想上前帮上一把,可显然做不到。
雨葵最后捧着还有一点水在里面的木盆,来到花房不远处的一个木屋,倒去木盆中的污水,又将刚才川一换下来的衣服和尿布洗干净,搭在一旁。
这时夜已渐渐深了,雨葵舒了口气,关上了木屋的门,这回,该是雨葵准备自己沐浴了。
川一鬼使神差地飘进了木屋,看着雨葵解去了衣裙后,可就开始作势要退去衬衣了……
“没关系的,这……可是我老婆!……”
“不不不,其实我跟这女孩还不熟……是不是太快了点……”
“何况是那么好个女孩儿……”
“我去!这锁骨是不是有点太优秀了!”
雨葵已经解去了脖子后面的带子,上面的衬衣就要退到胸前。
川一看见雨葵那宛如雕玉的锁骨旁还有刚刚勒出的血痕,心中不由得一紧,正挣扎地想要不要接着看下去时,视线一转之间,却突然发现在木屋后侧的窗板处有一人影,一双贪婪的三角眼正透过窗板缝隙死死地盯着木屋里的雨葵。
“我去你大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