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住宿街,“阵鬼”叶青尘府邸,叶阵阁。
“若是不信,恐怕老朽也是无能为力。”
川一再次正色对叶青竹说到。
叶青竹本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刚才一时踌躇,实在是因为关系到兄长的病情,这也是她长久以来的一块心病。
此刻再次见到紫老头义正言辞,叶青竹终于下定决心。
抬手间,叶青竹身后显出丝丝金芒,而身上更是碧色光晕正盛。
“宗师大人,需知解阵容易布阵难,倘若一会儿老哥发狂不受控制,还请自保为主,莫伤了您!”
但见丝丝金芒漫天散开,尽数飞向床上的叶青尘,每根金丝都缠绕在枯木般的身体之上,叶青竹双手合掌,瞬间做出了数道手诀。
只听叶青竹大喝一句:“解!”
金丝都从叶青尘身体上崩飞开来,然后就消散不见。
瞬间,屋内突兀起了狂风,吹得众人掩面,几盏油灯被掀翻在地,原本封在窗口的厚布也都被吹落,刺眼的阳光忽地射了进来,川一眯眼看去,只见叶青尘床周围一道似有似无的六芒星金光大印腾空而去,随即风也停了下来。
还不待川一反应,只觉一股凶猛狂暴的气势夺面而出。
“哇呜!!!”
本是安静躺在床上的叶青尘此时已经直挺挺地立于床上,双手愤怒地张向头顶,乱发飞舞,两只眼一张口都似黑洞一般,汩汩地涌着黑红之气,从喉咙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之声。
川一左手挥出,一道绿色青藤飞向叶青尘,立刻缠住了他的手脚,眼见叶青尘手脚上溃烂如枯木的皮肤层层脱落,似乎露出了一丝生气。
叶青竹眼露喜色,却突然听见叶青尘又是一声更为狂暴的怒吼。
“哇呜!!!”
本来有了生气的手脚之上很快又结出新的疥疮,皮肤也似之前那般枯黑起来,而这种腐败之气正顺着川一缠上去的青藤在扩散,眼见川一的藤蔓上,绿叶凋零,蔓枝枯萎。
洪武刀见势不妙,双臂竟化成两把巨大镰刀,作势就要砍向连接川一和叶青尘的藤蔓之上。
“洪兄且慢!”
川一大喊之间,见那床榻之上的叶青尘调转了头颅,冲着正一迟疑的洪武刀又是一声怒吼,洪武刀竟被一阵音波震飞出去,将耳室的门口撞破,直飞到厅堂当中,又撞毁了两三排架子,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叶青竹待要再上前,只听川一喝道。
“别过来!紫菜你来接手皮囊!”
川一喝罢,神念体飞出皮囊,金光暴起,一掌轰出。
“神念——冲击!”
眼见川一一掌直击叶青尘的胸口,一道发着暗红色的神念体从叶青尘体内脱出,叶青尘的枯木皮囊向后倒去。
但见那暗红神念体脸上戴着一个血色兽骨面具,兽骨虽无下颚,但上颚獠牙极长,还都呈倒卷之势,牙尖正插在叶青尘的神念体头顶及下颌处,而神念体透过兽骨正发出愤怒的哀嚎,像是极为痛苦。
叶青竹早已被眼前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惊呆,泪如泉涌。
“哥!……”
暗红的神念体在神念冲击下,略显滞顿了一下,狂暴之气很快又翻涌而出。
川一已经顾及不了太多,挥手间,身前出现了一个金光箱子。
“神念——空投!”
眼见那狂暴的神念体就要扑将过来,川一在箱子中提起一物。
“正好!让你尝尝‘喷子’的厉害!”
霰弹枪威力巨大,远距离却完全没有准头,不过此时对于几乎是面对面肉搏的川一来讲,无疑是最好的武器。
“嘭!”
川一抬起霰弹枪就是一发,这一枪几乎是顶在了那血红兽骨面具上击发的。
暗红神念体应声被击飞老远,但晃动了两下头颅,又再次冲了上来。
“嘭!”……“嘭!”……“嘭!”……
川一连续换弹喷出三枪,眼见暗红的神念体不得近前,身上虽然已经被轰出不少的坑洞,但那血红的面具却更为血亮起来。
“不要毁了老哥的神念体!”
叶青竹情急之下,竟拦在了川一神念体身前。
“哇呜!!!”
一道怒吼音波传来,直奔叶青竹的后心处,好在川一眼疾“脚”快,一脚蹬飞了身前的叶青竹。
叶青竹这才反应过来,眼见川一踢开自己,就要正面挨上这一吼。
“宗师!……”
叶青竹悔恨地刚喊出口,却见身前的川一左手中提着一把乌黑短刀,而刚才的音波被尽数吸入了刀中。
川一飞身而出,手中短刀直直指向那血红面具。
那暗红神念体也是一愣,正纳闷儿此人如何正面接下自己这一招,却见川一的短刀已经到了面前。
“噬灵——睚眦!”
“哇呜!!!”
一道音波从短刀中激射而出,全部轰在了那血红面具之上。
眼见面具上的獠牙都被轰得断裂开来,暗红的神念体也随之向后飞出。
“小友,这是一方空间法器,神念攻击不可破……”
一个极为虚弱的声音从神念体中发出,然后眼见那血红面具上的獠牙又似新生出来一般,再次插入神念体的头部。
“哥!是老哥的声音!”
叶青竹听出刚才说话的正是自己的兄长。
川一心中了然。
“叶姑娘,只能说你这回,真找对人了。”
川一右手的霰弹枪再次击发,而这次攻击的方向并不是那血红的面具,而是自己身下的空间。
借助反震力,川一的神念体向上突地一冲,飞跃到血红面具的正上方。
川一曲转身形,脚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
“破——空!”
踢击化成的一道金光弧线,正斩在面具之上。
“咔擦!”
血红面具由上而下,竟被生生劈成了两半。
失去面具的控制,暗红的神念体急遁向后了几步,身上颜色很快恢复了正常的金色,叶青竹满眼含泪上前扶住。
“老哥!哥!”
正是叶青尘的神念体虚弱地倒在妹妹怀中。
“……当心……鸣吼兽……”
川一还没听清叶青尘的话,只见那断裂在地上的兽骨面具中,道道黑红的气体喷涌而出,很快凝成了一个怪兽的形状。
这怪兽身形似猿又似狗,通体长毛,身后有尾,直立身体,后腿蹬地分明是双狗腿,上身却又生了两条猿臂,握着拳头在胸口处不住地锤击。
再看这怪兽面相更为古怪,狗头猿耳,长鼻下卷曲着两排獠牙,单是看不见眼睛,也或许是头上毛长,将眼睛挡住了。
眼见这怪兽双拳不住猛击胸膛,张开大口,又似要发动音波攻击。
“主人!这是一只成年鸣吼兽的魂魄!快收了它!”
紫菜此时刚刚挣脱开缠绕在一起的叶青尘皮囊,高声喊着。
川一哪能再让这畜生撒野,空投箱子中的武器全都给鸣吼兽招呼了一遍。
此刻同为神念体的鸣吼兽,哪还受得住这顿狂轰乱炸,早闭上了嘴连连后退。
川一逼得鸣吼兽退到了耳室角落,见势抬起左手,一刀插在了怪兽的胸前。
“噬灵——貔貅!”
道道暗红的气息被兽王之牙导入川一神念体内,鸣吼兽竟发出一阵哀嚎,好似丧家之犬的呜咽。
已经不是第一次“噬灵”,噬灵诀运转之下,川一只觉体内神念元灵在急速增长……
“主人手下留情,这鸣吼兽似要认主!”
紫菜打断川一,再看时,那鸣吼兽已经化作了幼犬般大小,浑身依旧长毛,但已经是四足着地,獠牙也尽皆不见,反倒是从口中伸出一条红红的舌头,正冲着川一摇尾乞怜。
川一收起短刀,惊讶地看着这怪兽变成的萌物。
“我去,这也可以?”
“呜哇,呜呜哇~”
鸣吼兽看到川一停手,得到了应允认主,十分兴奋,绕着川一不住地转着圈,口中发出像是幼犬般的低吠。
——魔王允,灵仆从。洛川一,神念境界三级。获得:3级灵仆,幼体“鸣吼兽”。——
一段金光字幕,正式确立了鸣吼兽的认主。
川一欣喜地发现,自己的神念境界已经达到了三级。
“以后,你就叫‘小鸣’吧。”
鸣吼兽“呜哇~”了一声,就化作一道红光,遁入了川一的兽王之牙,属于紫菜的那颗宝石旁边,又多了一颗暗红色的宝石。
川一还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兽王之牙形状也有了变化,虽然还是短刀,但刀刃更宽了,而且成为了微微卷曲的模样。
“好一把短匕弯刀。”
川一掂量着手中的短弯刀,试着用神念跟新的灵仆沟通了一下。
“小鸣,你之前应该也是神魂级别的魂魄吧。”
“呜哇~”
原来这鸣吼兽不会人语,倒是通晓主人之意,在神念之中也只能低吠。
“你是神魂几级?”
“呜,呜,呜哇~”
“三级?我去,这回吸收了个三级的神魂境界我才升一级……”
川一不由得苦恼,怕是自己越往后越难升级了。
正思量间,川一瞥见还在一旁倒在妹妹怀中的叶青尘神念体,这才想起还有正事没办完。
“神念遁!”
川一化作金光就遁入了还倒在床上的叶青竹皮囊。
突地一股如坠泥沼的感觉袭来,川一只觉浑身用不出半点力气,被困其中,完全无法自拔,一种滔天的压力似要将自己的神念体都埋没掉。
“紫菜……快……药……”
川一挣扎着,费力地从叶青尘口中吐出这几个字。
紫老头被这突如其来,形同鬼魅的声音吓了一跳。
“主人?什么?什么药?”
川一气得半死,运尽力气又说了两个字。
“怀……里……”
说完这两个字,川一只觉泥沼已经完全没尽自己的全身神念,心中大骇。
紫菜在怀中摸索了一下,发现是个玉瓶,拿出来一看,正是那“涅灵益气丹”。
紫菜慌忙奔到床边,抬手将玉屏打开,突然想到了什么。
“叶小姐,你兄长原来有几种灵根?”
“木灵根和土灵根……”
这是川一最后感知到的一段对话,接着只觉眼前一黑,迷失了声息。
“我去!不是吧?又又又死了?”
川一尴尬地想着,但觉丝丝清爽之气正从头顶浇灌而下,很快,眼前又恢复了光亮,又能听见紫菜在耳边的声音了。
“如果猜的没错,叶家正是依靠木灵根修习阵法的吧?……”
“正是,木灵根本身就比较适合修习神念法阵,习成之后,身体会呈现碧色,故被称为‘阵鬼’……”
“哎?叶家主不就是角斗场赫赫有名的‘阵鬼’?怎么他的身体不呈碧色?……”
川一只觉在叶青尘皮囊内渐渐可以觉出力量,试着运转灵姿跟骨,一种极为厚重的力量感觉油然而生,但这力量当中还有一条清冽之气在不住搅动着,让马上要凝实的力量无法聚集。
川一回想从“剑冢九魂”中感悟的那种分拨灵根的感觉,神念遍透全身,锁住那一股游动的清冽之气。
川一的神念境界刚刚又上了一层楼,此刻仿佛体内出现了一片干裂的大地,一条浅浅的溪水在其中流淌而出,最后汇聚一处,成了一潭湖水,这湖水的清冽之气渐渐淡去,竟成如墨一般漆黑。
如墨的潭水渐渐干涸,或者说是被周边干裂的大地吸收,干裂的土地也渐渐有了生机,变作了湿润的土壤。
这一切说着很长,但只发生在川一的一念之间,只觉叶青尘这皮囊身上的创伤正在慢慢痊愈。
川一忽地睁开眼,感觉身体充满力量。
“这就是土灵根的感觉?……”
川一纳闷儿间,正看见更为纳闷儿看向自己的叶青尘兄妹。
叶青竹正傻傻地盯着这边,双眼刚才哭得红肿,而怀中的叶青尘神念此刻似乎也凝实了许多。
川一的神念体遁出,只见叶青尘的神念体缓缓飘回到自己的皮囊当中。
川一回到了紫老头的身体,紫菜也化作一道紫光遁回川一腰间的兽王之牙。
“你小子这回配合得还可以。”
“谢谢主人夸奖,小的定继续努力……”
川一还在神念中夸奖着紫菜,却听见“完整版”的叶青尘终于开了口。
“青……竹……”
声音略显滞顿,应该是许久没有说过话的缘故。
“刚才救我那……位小友何在?”
“哦,那是老朽的……灵火丹童,此刻倦了,已回到神念当中……”
川一听李白说过,丹师的灵火可以化形,倒是给自己找了个不错的隐藏身份。
“如此厉害的灵火丹童,真不愧是炼丹宗师!”
叶青竹见兄长转醒,十分激动,夸赞了一下“灵火丹童”,转身就跪倒在紫老头面前。
“紫宗师于我叶家如此大恩,不知何以为报!”
川一赶紧扶起叶青竹。
“叶姑娘,可以为报,可以为报。”
“不瞒二位,老朽和诗仙李白是同乡,得知叶家主有难,自然责无旁贷,而今晚我和李白已经约好一同去往角斗场,正想寻求叶家的帮助……”
叶青尘闻言,已经坐起身来,叶青竹连忙上前扶住。
“不知紫宗师此行,还有何人通往?”
川一明显感觉叶青尘此刻说话已经很清晰了,不禁感叹,这土灵根的身体还是强横,也可能是刚才残留的一点水灵根气息起到了“治疗”的作用。
“……哦对,还有狂草夫妇约了一众高手也会同行……”
川一说到“狂草夫妇”,眼见叶青尘眼神一凝,脸色变化不定。
不待叶青尘说什么,川一抢先说到。
“如若老朽猜得不错,叶家主此番劫难,应该是被人算计了吧……”
叶青尘闻言脸色大变,竟突地站起身来。
“你,到底是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