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糊上一层报纸的窗户,也无法挡住毫无遮挡的日光照射,印着文字的光影倒映在李知的脸上。
从被卷滚动到地板,再噌地一下站起身,李知对刺眼的光递上一句文雅的问候,拧动许久没人使用过的水龙头,从户外包中掏出抵达小镇后采购的洗漱套装。
“嚯,美人牙膏?山寨后台这么牛的吗,入侵副本了都?”
正在厕所蹲坑,边刷牙边观察牙膏外壳上搔首弄姿的封面女郎,然后无聊到研究起成分表的李知正看得出神,随即被房外传来带着节奏感的敲门声引回思绪,正准备提上裤子就见眼前出现一个人影。
“你[文雅]到底是来游戏度假还是做什么的啊!”原本就十分老旧的门锁没能在暴力踹击中存活,崩断的锁扣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伴随着清脆的响声准确地掉落进陶瓷的蹲厕中,棍体恰好卡在洞口,活动锁扣因为惯性而晃动,连带着锁棍一起掉进孔洞。
金属物体远去的声音是此时沉默的房内唯一的音源,守安看着正处于半蹲状态的青年,一手提裤一手拿着牙刷上下刷动着,嘴角还有牙膏沫一点点地向地面淌落。
相视的两人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到震惊,而状况随着房间内出现第三人的脚步,轻咳声让场面变得更加尴尬。
斋元龙和守安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来有人可以将蹲坑和洗漱做到同时进行。
感受着胃里传来的翻涌,守安快速退出房外,理智使他选择在旅馆大厅处与柳庵心和迟华二人一同等候,同时在心里对自己进行了检讨。
“在?求一双没有看过的眼睛。”
看着眼前这名叫李矢的青年仍呆在原地,斋元龙不由得指了指对方仍未提起的裤子,将目光移向右方看着墙角的蛛网说道:“如果你没什么问题,请尽快准备好,十分钟后我们在大厅集合。”
果断地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的停留,临走不忘为对方带上房门。
即便老旧的木门失去锁扣后仍然会朝着另一个方向移动,但总能或多或少地,缓解独留在厕所内的青年所能感受到的尴尬。
斋元龙向来会将坏的情况在脑内扭转,至少并没有在对方畅快解决那一刻出现,不是吗?
随着光线被木门遮挡,因遇到突发状况而临时当机的大脑重新运作,单手提起裤子,继续将牙刷在嘴中上下移动着的李知对着镜中的自己思考着。
他注意到斋元龙在离开时用来拉动房门的右手上出现了一块淤青,联想到任务说明中所描述的存活二字,李知猜测对方在昨晚遭遇了某种危机,并且大概率会在十分钟后与在场的人进行讨论。
想到这,只觉得有些迫不及待,他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感到愉悦。
大脑持续分泌的多巴胺让李知变得快乐起来,即使还没吃过早点的他此刻只觉得精神上无比地充盈。
醒来后因昨晚只吃了一些压缩饼干而导致的便秘,还有被蚊虫疯狂叮咬所带来的烦躁,都随着另一个测试者手臂上出现的伤痕消失得无影无踪。
将双手洗净,直接用嘴对着水龙头,咕噜咕噜几下将充斥口腔带着铁锈味的流水吐出,用湿润的手捋捋发型,然后抓起昨晚整理好的物品放在口袋中,李知向大厅快步跑去。
......
走廊尽头拐角处出现一个青年的身影正带着一脸笑意向着大厅快速移动着,而随着对方逐渐靠近,看着坐在自己右方的守安与斋元龙逐渐露出古怪的表情,柳庵心只觉得非常有趣。
拉开木椅就坐,见众人都一副等待许久的样子,李知不以为然,还未等斋元龙开口他就将自己的疑惑道出:“斋叔,你右手那伤是怎么了。”
此刻的众人才注意到斋元龙手臂上的伤痕,不知道其余二人是怎么想的,守安只觉得有种挫败感,自己的观察力竟然弱于那个看上去有些神经质的家伙。
“稍安勿躁,我正准备提到,关于昨晚我遇到的新形态噩梦体的情报。”对自称李矢的青年有些惊异,已经习惯了对方跳脱思维的斋元龙摆了摆手,随后将右臂上的伤痕展示给在场众人“想必各位也经历过新手副本并且成功渡过吧?”
“我想各位在新手副本中遇到的奇异生命体,也就是系统所说的噩梦体,一定都属于能用普通物理方式进行对抗,或者存在着弱点的类型。”
“但是,直到昨晚我才真正地明白,噩梦游戏并不是给予我们测试者的机遇,而是诅咒。”
“你们设想一下,我们即将面对的噩梦体,是每个测试者完全无法对抗的存在,甚至连挣扎都做不到,我们在噩梦体面前只是随意可捏的虫子。”
用匕首轻轻割开伤痕处的皮肤,斋元龙将皮层下的肉翻开,用匕首末端指着皮层下的组织对着在场的所有人说道。
只见被匕首翻动的部位此时完全没有血液渗出,整块组织都呈现一种死态,斋元龙脸上丝毫没有露出感受到疼痛的表情。
随着匕首的翻动,被组织包裹的腕骨露出,伤痕范围内的骨质都呈现一种像是被墨水浸透的黑色。
斋元龙此时还能活动右手的腕关节,都要得益于伤痕范围没有扩大到下方。
手腕下方完好的部位仍有血液流动,勉强支撑着斋元龙的右手没有彻底坏死,而当众人听完斋元龙对当时情景的描述时,不由得后怕。
假如当时自己听到响动走出房门...
正好撞见那新形态的噩梦体会是什么下场。
人类总会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而感到害怕、亦或者其他负面情绪,这是天性也是生存的本能。
如果噩梦体将手覆盖在人的重要部位,脖颈、头颅、亦或者心脏?
真的就如同游戏对噩梦体的命名,噩梦...源于每个测试者需要直面的恐惧。
将昨晚发生的情况详细地表述,斋元龙的表情逐渐凝重,他没想到当时的情况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危险。
守安看着匕首指向的伤口思考着什么,一旁的柳庵心紧咬着的下唇无疑透露出她的慌乱,而被紧紧挽住手臂的迟华就像听见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一样毫无变化。
在场的众人只知道李知一直呆望着斋元龙的伤痕,但没有人注意到他下垂着的眼睑里,眸光越发明亮。
“这么刺激的吗?”忍不住将想法小声吐出,此刻的他非常想要了解噩梦体会以什么样的形态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