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前台直勾勾地盯着,手不自觉摩擦着裤管的李知有些尴尬,自己那一沓联邦币早就因为逃生掉落在屠夫的养殖场。
谁能想到游戏这么真实,真就没钱玩不下去。
站在一旁的斋元龙注意到了因囊中羞涩而面色发红的青年。
对方的状态就好像,平时老婆给的零花钱太少而没办法买整烟的自己,一种共情感油然而生。
上下摸了摸口袋,就只有衣服内夹层里老婆给的这个月买菜钱。
有些奇怪现实的东西也能被带入游戏,但眼下还是抽出两张百值的纸质联邦币,交付给前台手中。
“记得还啊,一定要记得来还啊。”
话语声随着房门关闭的过程消失在门后。
被各种事情耽搁,天色也逐渐暗沉下来,而幸福镇的黑暗意味着危险。
三人穿梭在曲折的小巷中,与屠夫的住宅逐渐缩近距离。
夕阳仍未落下,但小镇中却离奇地安静,比起第一天集市上的人声鼎沸,现在的小镇就像生物不曾存在过一样。
古怪。
路过白天留意过的人家,侧耳探听了一下屋内动向,但预想中应该存在的呼吸和鼾声或者任何生活所发出的声音未能传出,令李知有点不太确定。
“到底是因为这是测试阉割版,还是出现了副本特殊剧情啊。”
斋元龙和守安同样也注意到近乎诡异的寂静,不过却没有细想,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随时都可能出现的状况上。
路程行进着,守安看了眼嘴里仍在碎碎念的青年,从一开始对方就好像游离在状况外,而这种感觉时常让他想起一个人,自己家那个同样十分古怪的老爷子。
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头。
在自家庭院桃树下的时光,是守安宝贵的回忆。
从守安还小的时候,老爷子就经常给守安讲一个个奇怪的故事,什么灵石孕猴,什么听封成神,什么六道轮回。
即使已经过了睡前故事的年纪,老爷子依然拉着长大后的守安,自顾自讲述着各种东西。
而每每讲到一些奇怪的东西,老爷子的表情总是挂着一种怀念的感觉。
还有老爷子总是逼着自己扎的什么马步,练的什么功夫。
可能是受到各种古怪故事的影响,守安有时候会想,这个宇宙会不会有着其他世界,老爷子会不会是其他世界的人?
......因为,那个疯疯癫癫的臭老头已经失踪五年了。
没人再把自己拎回家练功夫,也没人在自己敲碗的时候敲自己的头,说什么敲碗会变贫穷。
向父母提起老爷子也总是一脸讳莫如深,而不愿提起的背后,更明显的还是那种社会整体对精神异常者的惧怕。
联邦国,出现异常就等同于潜在的暴徒。
作为新一代的青年,守安当然接受过联邦国近年来为了减少案件发生,而进行的规避犯罪的启蒙教育。
但说实话吧,这有点矫枉过正。
现在的联邦国已经逐渐形成了一种新的风向。
只要一个人出现了行为异常,就会遭到排斥,只要是不符合大众‘正常’标准的,统统被视作‘暴徒’,即使是自己的亲人也唯恐避之不及。
而联邦国侮辱一个人,最好使的词就是‘精神病’。
老爷子失踪的这些年里,守安也有怀疑过。
但直到他大夏天打篮球,突然猝死在小区里的篮球场,并且醒来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一个奇怪的地方。
一个古怪装束,头上戴着铁圈的光头毫无预兆对他发动了袭击。
而守安在遭受对方武器敲打数次,右手骨折,利用武器和地形将其反杀后他才明白。
......原来老爷子所说的可能都是真的。
成功度过副本的守安,点开面板看到了自己的特质。
[窥探者的后代:你接收到噩梦的召唤。]
[老年太极:增强体质和隐性力量(永久生效)]
[未知的行为:你的下盘很稳。]
[无发人士的希望:你拥有了一头秀发(永久生效)]
无意识捋了捋散落耳边的长发,看着不远处矗立的那栋建筑物,守安将金属长杖召唤出来,紧握在手中。
前方的住宅北朝夕阳,大门微微打开的样子就好像主人前不久已经匆忙离开。
屋内无光,黑暗中仿佛潜藏着什么东西,而周围的作物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就连斋元龙都找回了那种类似战场的紧迫感,三人不约而同地取出了噩梦空间产出的道具。
“斋叔,天快黑了。”
“嗯。”
......
木门被推开,三道呼吸声出现在门口,斋元龙用义肢护着要害挡在了身后二人的前方,手部义肢活动时发出的机械声在房内显得有些明显,但他怎么也做不出让两个孩子置身险境的举动。
凭着上午进入屠夫家环视后的记忆,李知在斋元龙的掩护下找到了屋内开关。
‘啪咔’
短暂适应过黑暗后的双眼被炽光灯虚晃一下,眼部传来干涩感,随后众人看到了屋内的全景。
一只碗。
一把直直竖立在菜墩上的砍骨刀。
还有菜墩上仍未处理完成的组织,整面墙呈溅射状的血迹。
案台下堆满了纸塑复合编织袋,和几个腌菜坛。
编织袋从图案上看都是不同厂家出产的东西,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所有的编织袋内都塞满了处理好的组织和骨头,整齐地码在其中。
李知捏着美工刀挑开打包好的袋子,袋中猛地弹出受到挤压而回弹的东西。
一堆废弃的边角料...以及一颗眼神灰暗,失去血色的头颅。
“呼,至少不是夏哲。”斋元龙和守安见证了那个青年从蹲下,到打开袋子翻看后,嘴中念念有词的整个过程。
不再把目光放在那个奇怪的青年脸上,守安进入了第二扇门后的房间。
“唔--唔!!!”
紧闭的第三扇房门后传来了小孩子的呜咽声。
将房门打开,侧身掩藏在墙后,谨慎地向房间内探查的斋元龙发现了在床下蠕动着向外攀爬的身影。
直到身影努力地将自己蠕动到能勉强被人看清,看到少年脸上的淤青和失去小腿的右肢,还有眼内不断滚落的泪水,斋元龙最终还是忍不住走进屋内。
蹲下将少年拉出,扶正后把少年嘴上的布团取下,斋元龙将少年抱在怀里,他看着少年失去小腿的下肢,只觉得眼前见到的比战场上来得残酷。
自己活了这么久,老都老了,心里再难以接受也差不多放下了,而眼前的孩子从这个年龄开始就要接受自己残疾的事实。
看着那被布条杂乱系上的末端,斋元龙身形有些不稳,语气低沉道:“孩子...斋叔来晚了......”
被取下布条,逐渐恢复呼吸频率的夏哲,在看到斋元龙身后健壮身影以及那反射出光线的物体时。
止不住颤抖的他用干涩沙哑的嗓音嘶吼出声。
“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