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寮歇业一天,甚至连个交代的人都没有,饮茶的脚夫走进茶寮,没有人接待也没有人回话,唯一能问得就是掀翻的矮几旁躺着的楚狂人。
从日升到月挂长空,楚狂人只是呆呆的盯着街面上,发着呆。
直到街上行人稀疏,各商家门前照路的灯笼也慢慢熄灭了,才有人踩着天女阁将熄未熄的暗淡灯火走到了茶寮里。
“承前是真的无法教导吗?”来人扶起矮几,信口问着。
“不是无法教导,他从根上出了问题。”装了一天咸鱼的楚狂人再谈起时,没有了愤怒。
“他太过于笃信书上的东西了,他甚至都没有想过,他的障碍可能就是百家诸圣人。”
“而且在我看来,你作为他的父亲应当是了解他的,为何你一介帝王还要强行试一试呢?”楚狂人有些疑惑。
“毕竟他是嫡长子,我得位不正,终归是想下一代的帝王完美些,朕也是人啊。”来人伸手点燃了茶寮的门前灯,隐约的烛光照出他的面容,正是唐世明。
“如此而已?”
“不然?”
“果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啊。”楚狂人有些豁达也似乎在嘲讽唐世明。
唐世明没有说话,对着不远处的黑暗招了招手,从黑暗中便有一名宫人急行过来,面容在昏暗的灯光中,显得有些模糊。
“泡些茶水来。”唐世明吩咐到。
宫人应了一声“是”,便进入里间忙活了起来。
两人沉默不语,不多时宫人便送上了一壶热茶。
“听闻先生想要尝一尝万年乌龙茶,朕便让人找了找,也不知滋味如何。”唐世明提起茶壶,将茶水倒进两个粗瓷碗里。
“请先生品尝。”唐世明伸手将一碗茶推向了楚狂人这边。
“不是他,是你儿子真的蠢,破不了题也就罢了,连听都听不进去,他的所作所为,只是因为你重视我,他才讨好我罢了。”楚狂人解释了一番,说明与黑衣汉子无关。
“若是真的有人能与我交换利益或者谈条件,那也一定是你监视不了的人。”
“如此,那朕便放心了。”唐世明端起茶碗饮了一口,然后脸色有些怪异。
“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区别,我们再想要再好奇,我们都能控制住自己,而你不能。”楚狂人说完便试探着闻了闻茶水。
“这些事说到底就是等得起,优势都不在你,所以你不敢等,而我们谁都等得起。”楚狂人小心翼翼的舔了舔茶水。
然后,“呸,真难喝。”
“那我们的交易便继续吧。”唐世明如同饿狼一般盯着楚狂人。
“真要继续?”楚狂人有些惊讶。
“朕说了,朕有九个儿子。朕还会有更多的儿子,只要能出一个一统天下的,其他的都可以死。”唐世明说的云淡风轻。
“可惜啊,你要是让我来教多好。”楚狂人很是满意唐世明的性格。
“这次先说好,我不会保证你儿子的生死和……”
“生死不论,若是死了,先生派人来说,我送下一个来。”唐世明很是果决。
“你真就没得选了?居然如此信我?”楚狂人也开始有些怀疑人生了。
“朕不想选了,朕不信朕有平天下之能,没有传天下的命。”
“若是死个七八个儿子能出一个天下一统的皇帝,这不划算吗?”唐世明反问楚狂人。
“怕不是如此简单吧。你这天下一统,不止百家吧?怕不是还包括了西洲?”楚狂人毫不客气的揭穿了唐世明。
“这天下本就是能者通吃,当初若不是我父糊涂,我何必非要夺了我兄的皇位?西洲大好河山,东西二州还容不下我一家四口分而治之?”唐世明有些愤懑。
“所以说,你赌性太大,不是什么好事,也不是什么坏事。”楚狂人坐起身来,看了看完全暗下来的街道。
眼见楚狂人无意再讨论此事,唐世明让人送上了两名孩童……
应该是一名孩童一名嗷嗷待哺的婴儿。
“此乃朕第四子,唐泰,是朕所有儿子中最聪慧的一个。”唐世明指着孩童说道。
“这乃是朕第九子,聪慧与否都不可知,但是可由先生培养,绝对不会如承前一般。”唐世明指着婴儿。
“你当我托儿所啊。”楚狂人有些无语。
“那小孩你过来。”楚狂人指着唐泰。
唐泰走近楚狂人,楚狂人如同看牲口一般,掰着唐泰看了看牙口,捏了捏手臂上的肌肉,而后点了点头。
“识字了吗?”楚狂人问道。
“已经识完了。”唐泰并不腼腆。
“行吧,那就你了。”
“如此,朕便走了。”
“明儿还是叫程二过来打理茶寮。”楚狂人补了一句。
唐世明没有回头,慢慢走进黑暗中。
……
“四儿啊,你说今晚过后,会不会有些人急需伟哥啊。”楚狂人怪异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天女阁。
唐泰理解不了楚狂人的话,只是歪了歪头看着他。
“你想不想当皇帝啊?”楚狂人摸了摸唐泰的头。
“想倒是想,可我听我母妃说,父皇最少还能活三千年呢。”唐泰仿佛不谙世事的孩童。
“是啊,三千年,真短啊。”楚狂人感叹一句。
唐泰无言以对,甚至怀疑他们说的是不是一回事。
“找个地方睡一觉吧。”楚狂人指了指里间。
唐泰摸索着黑暗,从里间里抱出来一床被褥,费力的把矮几搬到一边,把被褥铺下去。
“先生,就寝了。”唐泰很是恭敬的对着楚狂人施礼。
“把手伸出来。”楚狂人突兀出声。
“啪”唐泰才伸出的手被楚狂人一掌打下。
“装可以,但是装的别人看出破绽,装的别人不信,就不行,懂了吗?”
唐泰点着头,没有哭也没有揉着被打的手。
楚狂人很满意唐泰的反应,“我看好你哦,你比你哥成熟多了。”
……
楚狂人与唐泰的首次授课就这么结束了。
唐泰脱下鞋子,便躺在被褥上睡下了。
楚狂人还是看着那条比以往安静了太多的街道,双目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女阁那离地六丈有余的屋顶上,悄悄的探出一颗脑袋,看了看楚狂人。
再黑暗的掩盖下,也不止那么一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打量着楚狂人。
当然,天明时,这街上也少不了生面孔来打探楚狂人的消息。
长安城嘛,又有几个人是不被监视着的呢?
不知道你早上吃了什么,还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了门?去了哪?大家互相监视,且看谁计高一筹。
真是繁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