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一头花发,留着长须。虽缺了右臂和左腿,但却精神矍铄,有一股豪勇之气。
老者出门看到李大身边跟着的红尘和灵儿,不由得怪叫一声:“臭小子带人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说完转过头面冲院内大喊:“老家伙们来新面孔啦。还有个俊俏的小妮子。把该收的都收一收啊。收拾完快出来。”
老者话音落下,顷刻间自院内冲出一大群残缺之人,有的和老者一般缺腿少臂,有的瞎了眼,有的少了耳,瞎了眼的被聋了耳的拉着,叽里咕噜的嘀咕。缺了耳的不知道老者说的啥,却硬被瞎了眼的拽着牵着走。还有几个人抬着一个没了四肢,梳洗的却格外干净的老人。一出来就看到了门前几人,看得见的一个个眼中精光四射,瞎了眼的则凭着身边之人的描述想象着门口之人的模样,也是一脸激动之色。一群人将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之前李大所营造的庄重氛围早已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去去去,都让开,都堵在门口干什么,快让几个小朋友进去。咱们这破地方可是好些年没见过生面孔了。别吓着后辈。”说话间众人便让开了一条道路。
红尘和灵儿此刻已然明白何为百兵院。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群人老心不老的老兵们。
“各位前辈,这两位是城主的贵客,途径此地,特意前来看看各位前辈。”李大看着眼前的老人们也是心中五味杂陈。他心中的百兵院才不是现在这一群老不羞。“对,不是!”李大心里直犯嘀咕。眼前这群老人哪还有平日里的稳重模样,一个个的比他这愣头小子还不如。完全破灭了他心中对这群老人的崇高印象。
老人们听到城主的贵客这几个字后却不由得多想了几分。甚至有的老人已经双目通红,开门的老者此刻也是激动不已,颤抖着嘴唇问道:“可是皇城来人?”李大点了点头,说道:“是云老带来的。”
霎时间,院中响起一片痛哭之声,:“皇城没有忘记我们,皇帝陛下还记得我们…”有的老人不住的念叨,说着说着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咬着牙,双目通红,身躯微微颤抖。
开门老人此刻拄着拐杖,跌跌撞撞的扑倒红尘身边,颤抖着双唇,哄着双眼却已一种坚毅果决的语气说道:“多谢小哥,多谢。劳烦小哥回到皇城转告皇帝陛下,我们这群老哥们现在生活不错,让他老人家不必费心,若是再有战事,尽可派人前来传唤我等。我等虽为残躯,却依旧可为陛下与天下人争上一争。就算我们死绝了,也绝不会丢了他老人家的脸!”此话落下,整个百兵院中立时充满了肃杀之气。仿佛眼前的老人并不是眼睛看到的这般残弱,而是一头头猛兽,随时蓄势待发。
此刻的几个年轻人看着眼前这群老人,不由得心中五味杂陈。红尘或许不知道,但灵儿是清楚的,云老前来根本不是为了这群老人,否则又怎会不亲自来一趟,李大也能大概猜到。正因如此,几人心中才越发复杂。李大也是咬紧了牙,默不作声。感性的灵儿此刻已经是有些双眼微红。为这群老人的情谊而感动。红尘心中触动,只觉一股股莫名之气从老人们身上汹涌而来。直冲的他退后几步,心意转折间灵魂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对七情中的惧与惊两字有了一点点理解。灵魂也坚韧几分。
“好,此话我一定带到!”红尘一口答应。他已经决定,无论有多难,也一定亲自把话带给那位皇帝陛下。好让他知道,在这遥远的御城中还有这么一群人时刻准备为他舍身赴死。
“不错,此话我们一定带到。皇帝陛下也时刻惦记着你们呢。待我回城,皇帝陛下必有旨意到来。”门外突然传来云老的声音。随后众人便见到云老和中年夫妇二人带着城主缓步走来。
老兵们见到云老,立刻互相搀扶着以军阵站立,个个昂首挺胸,眼中充满热切之色。若说之前那番话还只是发出自己内心的声音,那现在云老的出现则让他们彻底相信,皇帝陛下的确时刻记挂着他们。老兵们心怀激荡,一个个再不复之前的模样,瞬间从普通老人蜕变成一个个身经百战的悍勇之人。
瞬间的变化让其余人相信,这群人仍是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士兵,仍旧是一个个好勇斗狠之徒。时间只是侵蚀了他们的身躯,却从不曾侵蚀他们那一颗颗燃烧着熊熊战火的赤胆忠心。
“好好好,果然还是那群全南国最为悍勇的好汉。我原还担心你们会不会被该死的老天磨去战心。好,很好。你们没让我,没让陛下失望。儿郎们且放心,这南国,依旧是你们的南国!陛下也仍在磨刀霍霍,只待时机一到,便是你们这群老家伙想不去都不行!”“哈哈哈哈哈…”老兵们皆开怀大笑,随后肃目而立,同时开口道:“谨遵陛下,云统领调遣!”
“好!小御,你且命人将宴席搬来,今天我要和这群老东西不醉不归!”云老对着身后的御城城主吩咐道,双目中也不由得闪过缅怀之色。他已不记得多久没有这般心绪激荡。今日既然来此,那这群老家伙,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趴在地上。
随着御城城主的命令,一道道珍馐美味,一坛坛粗犷美酒被城内的士兵不断的运到院内。众人席地而坐,随口咀嚼着美味佳肴,吃相粗俗,却有着一股洒脱之意。随着美食下肚,一坛坛美酒被开封,有手的抱着坛子喝,没手的直接把头塞进酒坛牛饮。几个瞎眼的老兵也在被同伴抱着酒坛子一通猛灌。
“诸位老兄弟,我云遮,在此敬诸位一杯。”云老说完,提起坛子便是一坛酒下肚。随后又开启一坛,“这一杯,我要向老兄弟们道歉,这些年没多来探望,诸位却依旧如此待我,愧煞老夫也!”说完又是一坛酒下肚。云老一开口四周便静了下来。无一人再说话,都静静的听着,听不见的也默默注视着云老。这两坛敬酒他们并未推脱。他们也明白,如今的云老位高权重,又要操劳国家大事,此番能有此表现,便不枉他们多年来的忠心
“这第三杯,敬各地战死的同袍。没有你们就没有我南国!”说完又是半坛酒下肚。喝完将剩下的半坛酒直接摔到了地上。老兵们此刻也都举起酒坛做出了和云老一样的动作。喝半坛,摔半坛。随后便又几位老兵行至云老面前,一个接一个敬酒,大有要将云老灌趴下的意思。也有几人缠住了红尘和灵儿,红尘是酒到杯干,绝不推辞。灵儿不一会儿便脸颊通红,和几个老兵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时不时目中闪过羞涩之意,随后却是一拍酒坛子灌起了几位老兵。李大则早早就被几位老兵灌的不省人事,直挺挺趴在地上。气的老兵直喊“没用的东西,干啥啥不行。”不知不觉间场面越发热闹,中年夫妇和御城主最终也没能逃过老兵们的围追堵截,一个个被拉入酒局。
这一喝就是整整一晚。直到天光大亮时,还能坐着的已经屈指可数。云老,御城主,中年夫妇。几人看着这一片狼藉之象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转头便看见灵儿此刻正趴在一坛酒上,酒坛子下还压着红尘。中年夫妇不由得更是啼笑皆非。昨晚自家丫头的表现可谓是让他们大跌眼镜。他们还从未见过自家丫头如此豪放的一面。
此刻,酒局结束。中年男人抱着灵儿,老翁扛着红尘,将他们送到城主府中安置下来,便又联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