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原渐渐追赶上了众人,此时大约处于一百来阶的位置,此处的天地意志感受起来更为强烈,让觅原心神荡漾。觅原余光瞥见了周围的人群,只见众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人凭借强健的体魄抵抗威压,有人暗转灵力缓解压迫,当然也有如同觅原这般风淡云轻之人。
觅原依旧保持缓慢的步调,感受着逐渐清晰的天地意志,神之空间的天地意志较镜界更为浩淼,也让觅原更加痴醉。倘使觅原刚刚还有意识自己是在登天阶,如今随着登临阶梯数增高,觅原逐渐心神沉迷,忘却万物。觅原此刻只是一个在大海边捡拾贝壳,在星空下细数星星的孩子,在这苍茫的天地之间,何人不是一个幼童呢?
攀爬天阶的众人当中,已经有人坚持不住,轰的一声从天阶坠落,天阶上的人数逐渐减少,本来广阔的天阶此刻显得更加寂寥了。觅原此时已经来到了攀登人群的上游,大概在天阶两千多阶附近,各族少年纷纷望向觅原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对这个陌生面孔表示诧异。台下众人也没想到觅原这般厚积薄发,竟然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前列,纷纷发出一阵轻呼声。
攀爬天阶的众人中为首的是一个蓝族少年,他身负长剑,气质冷冽,戴着一副蓝色面具,如同一柄刺穿天地的利剑,气势锐不可当,他就这样走在台阶上,身上萦绕着的剑意竟然能够刺破天阶威压。在其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紫族少女,她周围似是包裹着一层紫水晶般的防护罩,薄薄的紫水晶膜却能够阻止天地之压渗入,当真玄妙无比。还有赤族魁梧少年,灵力显火,火焰仿佛能消融天地威压.....众人周围流光溢彩,灵力大作,能攀得如此之高的阶数,众人也不敢有所保留了,纷纷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惟有觅原依旧保持原样,风轻云淡,连衣服都未褶皱半分,威压仿佛视觅原为无物,或者说视觅原为一体。
又过了片刻,觅原大约来到了天阶三千多阶的位置,已经处在人群的最上游,与各族卓卓之人并肩而行。无数少年如今只剩下了寥寥几人,台下众人已俨然将这登天阶仪式看成了一场无形的较量,期待这几人龙争虎斗。越往上攀爬,天地威压便越重,觅原也不由地放慢了脚步,在每一层驻留的时间也变得更长起来。不过觅原并没有觉得畏惧,反而更加兴奋起来,因为他明显感觉到,越往上走,这片天地的规则在他眼前呈现的愈发真切起来。觅原虽然不能很清楚地洞察到,但也隐隐约约有所感悟,心境也在这攀爬过程中发生了变化,虽然自己仍然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蜉蝣,但至少不再是一只妄自尊大的蜉蝣了。
终于,天阶上只剩下了三人,蓝族负剑少年,紫族水晶少女以及觅原。三人大概处于四千多阶的位置,紫族少女颇为好奇地打量着觅原,按理说黄族有这等惊艳之才,自己应该有所知晓,但觅原就这样凭空出现,偏偏能与蓝剑和自己平分秋色,当真是一匹惊世黑马。蓝剑则对觅原熟视无睹,他的眼中只有那已经凝成云雾状的天地意志,他嘴角轻扬,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而后自身剑意迸发,仿佛化成了一柄利剑,远远望去,这柄意剑轻轻晃动,在天地意志上摩擦。“这蓝剑当真狂傲无比,竟然用天地意志磨剑!”台下有人惊呼。蓝剑此人,视剑如命,如今以身化剑,借天地意志打磨剑气,境界益深。觅原此刻则在悉心感受这片天地的波动,登到四千多阶的位置,觅原明显感觉到自己对这片天地规律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这种认识是自己一个人思考不到的,惟有亲身感受才能有所体会。
接近4900层,紫族少女似乎要坚持不住了,紫色保护罩上遍布细细麻麻的裂纹,下一秒似乎就要完全裂开,她的眼神中满是不甘,盯着旁边的觅原和蓝剑,心中想到,难倒就要止步于此了吗?突然间,她目光一转,艰难向觅原移去,朱唇轻启,“黄族小哥,奴家快要坚持不住了,你这般轻松自如,连灵力都未曾动用,可否搭救小女子一把?”觅原此刻醉心天道,只是微微看了她一眼,而后淡然说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听由天命吧。”紫族姑娘听罢此话,也是一恼,这小哥看起来温煦,没想到如此不近人情。轻轻摇了摇头,她撤去了防护罩,放弃了抵抗,天地意志的威势朝她涌来,她的眼中露出了一股迷茫与惊恐,而后索性闭上眼,准备让天地威压将她弹出。
觅原看到了她的眼神,心中一颤,在紫族少女即将被弹飞的一刹那抓住了她的肩胛,少女缓缓睁开眼来,面露疑色地问道觅原:“你刚不是说不帮我吗,怎么最后又出手了?“
觅原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不知怎么回答,觅原只是在那一刻看到了她的眼神,想到当日灵儿面临蓝帝威压时是否也是这样无助绝望?
他手掌溢出淡淡灵力,轻轻注入少女体内,仅刹那便停手,紧张地问道:“姑娘可有不适之感,气息是否紊乱?“
紫色少女检查了下体内情况,摇摇头惊奇地说道:“我竟能吸收公子的灵力,干涸的灵力似乎得到了一点点恢复,也并无不适之感。“觅原这才舒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自己的灵力能被七族之人吸收。
觅原于是加快了灵力输入的速度,每隔一段时间,便停下来询问少女的情况,片刻,少女朝觅原微微点头,说道:“可以了,我体内灵力已恢复如初了“而后微微欠身,对觅原感谢道:“小女子名唤紫纱,感谢公子帮扶之恩,敢问公子名讳?“
觅原摆了摆手道:“举手之劳,名讳不敢当,我叫觅原,你可在此处调休,而后继续攀登,但我只能帮你一次,下次你可主动放弃,但千万别再撤离防护罩,此处威压尤甚,且阶数较高,你若坠地,虽有人相接,但仍可能受伤“
紫纱轻轻颔首:“谢公子挂怀,希望公子可攀得4999阶天阶,奴家必然会在台下为公子呐喊助威“觅原疑惑地问道:“4999阶有何说法?”
紫纱也是微微一愣,随后解释道:“4999阶是拜灵日之前可攀得的极限阶数,这是一种古老的说法,近千年来还无人达到,最高纪录保持者是蓝帝和白月仙子的4997阶。”
在这里听到这二人的名字,觅原不由心神一荡,尤其听到蓝帝的名字,觅原心中更是燃起一股愤恨之火,紫纱看到觅原如此失态,美目流转,若有所思。觅原极力克制,这才得以平静,而后向紫纱点头感谢,继续攀爬起来,觅原和蓝剑此时比肩而行,一人似与天地合二为一,一人似要戳破苍天,一内敛,一凌厉,二人气势不同,交织缠绕,两人最终来到了4997阶的位置,紫纱早已在4996阶的位置选择了放弃,虽不比二人,却也是天资卓卓之辈,惹得台下一片惊呼,紫族长老们也是一脸喜色。
天阶上此时只剩下了觅原和蓝剑二人,两人都明显吃力了起来,蓝剑凝成的剑意仿佛陷入了泥潭,再也无法晃动丝毫,更别提刺破天地意志了。觅原虽未动用灵力,但隐约可以感受到,天地意志对自己产生了些许排斥。两人就这样艰难抵抗着,终于蓝剑的剑意破碎了,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坠落下去。
觅原站在4997阶的位置,感到些许茫然,自从他站到这片天阶上的那一刻起,心中便有一个疑惑不断回响:“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这世间有什么事情是有意义的吗?”觅原想不明白,以往他也总这样问自己,但无论怎样思考,答案只有一个,没有意义。我们生或死,虚度或充实度过一生,都没有意义,甚至就连意义本身我们也不能判断其是否有意义。觅原困惑,他感到天阶意志对自己的排斥越来越强烈了,觅原停止了思考,又闭上眼感受起天地意志来,这股意志平和,使人心神宁静,如同母亲的怀抱让觅原心神安宁。觅原似乎顿悟了,每个人,每件事情本身存在就是意义,为何有要去苦苦追求所谓的意义?想通了这,觅原只觉周身的压力消失了,轻而易举地便踏上了4998阶的位置。
台下一片惊呼,拜灵月天阶纪录被打破了,被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打破了!众多熟悉觅原之人,都激动地握紧了拳头,暗自叫好。紫纱似是想到了什么,美目涟涟,轻咬朱唇。羡月老人则凝望着觅原的身影,喃喃道:“白月,你的嘱托我终于可以帮你完成了。”
觅原不知台下之人早已沸腾,终于来到了4998阶的位置,他的心中又产生了这样一个疑惑,我追寻的是什么?觅原知道这是天阶对自己的发问,觅原审问自己的内心,自己追寻的是什么?功名利禄,王权富贵,天伦之乐?这些被觅原一一排除,眼前突然浮现出了灵儿的身影,觅原紧握拳头,悔疚,愤恨,不甘之意涌上心头,我要变得更强!这是我追寻的,觅原自我安慰般说到,台下众人则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觅原,觅原终于抬起了右腿,向4999阶迈去,天地意志并没有排斥觅原,反而出奇的平静。
然而就在觅原右脚接触到4999层天阶的一刹那,一股猛烈的威压朝觅原袭卷而来,觅原毫无反抗之力,就这样被弹下了天阶,在坠落过程中,觅原仿佛着魔般在心中一遍遍默问自己:“我的道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