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香的师父,也就是她的养母,玉壁山庄的夫人,陈剑川的妻子,原本是江南名世家杨家的女儿杨苑。她天生丽质,年纪轻轻便名动江南,更兼才智聪慧,因而竟通过层层选拔,得传杨家最为高深的戏天神袖。几年苦修,神功初成之后,自恃武功才智容貌皆为天下一品,又过不惯家族当中沉稳低调的苦闷生活,竟离家出走,独自一人仗袖行走江湖。不出三月,她便凭着一身的武功才智以及惊世容貌,在江南闯下了“玄女戏天,神袖杨苑”的美名。但杨家传承数百年,素来低调自律,若非迫不得已,极少去江湖扬名立威,杨苑名声越大,家族对她却越是不满,只是几次派人出去寻她,却总是被她提前一步躲开。杨苑害怕回家之后遭受处罚,更怕回去继续过那苦闷无聊的日子,是以宁愿餐风露宿,也要闯荡江湖。只是杨家越寻越紧,她被迫行走山林小路躲避,直到有一天,竟误入当时江湖上凶名赫赫地摘星揽月十三煞。
所谓摘星揽月十三煞,乃是当时绿林当中凶名最盛的十三名强盗头子,他们为了抵御王族派兵攻打,又怕江湖正道当中会有高手来惩奸除恶,是以竟结为异性兄弟,联手占山为王,共同为恶。这十三人人人一身强横本事,其中更有两人号称有“摘星“”揽月”之能,凶名尤盛,久而久之,人们便忘了这十三个强盗的真实姓名,只是合称他们为摘星揽月十三煞。
杨苑不知身处险地,只觉那山中人烟稀少、枝繁叶茂、山明水秀,倒是个不错的地方,竟在那山中游玩起来。她是何等姿色,十三煞其中一煞只窥见她身影便已如醉如痴,立即便要上前非礼。杨苑看见是个山中强人,却是不慌不怕,戏天神袖的功夫使将出来,只几招便将他打得落荒而逃。她只道这山中再无其他强盗高手,是以击退敌人之后,反而更加大胆逗留起来,谁知迎接她的,便是那凶名赫赫的摘星揽月十三煞。
十三煞虽被杨苑美貌所震,但之前听过她的名头,又有兄弟领教过她的本事,倒也不敢小瞧,一番试探之后,竟然十三煞同时出手,务必要将杨苑擒下来做压寨夫人。杨苑虽身怀戏天神袖,但只是神功小成,在江湖上一对一虽然少逢对手,但面对十三名武功极高的大盗围攻,终究还是难以抵挡。她拼得身上受伤,终于杀出一条血路逃跑。但十三煞不但垂涎她的惊世容颜,更知道她是江南杨家的传人,倘若被她逃回家中,只怕不过几日,自己十三人的人头就会被杨家的族中高手尽数取走。十三煞紧追不舍,杨苑却身上负伤,又不熟山路,逃了一个时辰,终于又被十三煞追上。
她抱定了必死之心,绝境之中居然越战越勇,戏天神袖的功夫挥洒开来,饶是以十三煞的凶悍,一时之间也不敢靠近其身前十步。但十三煞中那号称“摘星揽月”的两人却趁她不意忽施偷袭,杨苑背上受了两记重掌,几乎连站立也是极难,只是凭着一股狠劲还在硬撑,却连自己也不敢想象力竭之后,会是如何不堪设想的后果。
正当她身处绝境、走投无路的时候,忽然山林之中一声清啸,众人只觉眼前一道白影一闪,十三煞包围的那个圈子当中,便突然多出来一个一身白袍的年轻人。二十四五年纪,一张国字方脸,器宇轩昂,他负手而立,举目望天,一身无暇白袍无风而鼓,举止之间,竟有吞吐天地的气概。
十三煞被他气势所摄,一时竟不敢说话,那白袍青年背对杨苑,问道:“可否借姑娘水袖一用?”
杨苑虽不知他是敌是友,但绝处生变,总比一直往死路走好,虽然心中好奇他要自己的水袖何用,口上却只说:“一双水袖,阁下尽管拿去用好了。”
她话音刚落,便觉两条水袖不由自主地从自己手中滑落而出,乖巧地落在他的手中,却一直没见他如何动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听得他道:“戏天神袖,姑娘那般舞法,岂不是有损杨家先祖威名?且看我耍一耍。”
就算是杨家的后代,戏天神袖也从来只传女不传男,他怎可能竟会使戏天神袖?莫不是在说大话吗?杨苑心中疑惑,但这番疑惑,却随着白袍男子动手,而变得更甚。因为他不但真的会,而且使出来的功夫,竟显然比自己还要纯熟精妙,他到底是何人?
只在杨苑疑惑的片刻之间,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摘星揽月十三煞,竟悉数被威力极强的戏天神袖击溃,一个个狼狈逃回山中。那男只是将手轻轻一松,两条水袖便又缓缓地飘回杨苑手中,道:“多谢姑娘慷慨借袖一用了。在下这就告辞。”
“你为什么会戏天神袖的功夫?这套功夫从来不传男子,你是如何学来的?你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来救我?”杨苑却是一连四个问题,直接甩向了白袍男子。
“我救你一命,免你受辱,姑娘一句多谢的话也没有,却来审问在下,这恐怕有些不妥吧。”白袍男子淡淡地说道。
杨苑本就年轻气傲,此刻更是深受重伤,身上疼痛,哪里还有好心情道谢报恩,反而犟道:“你自愿救我,又非我百般向你求救,我干嘛要谢你?再说了,你明明就可以杀了那些强盗为民除害,却为何放他们走?”
那白袍男子转过身来,一双泛着荧玉光华的眼睛看着杨苑道:“今日乃是陈剑川得见姑娘仙容的大好日子,岂可妄动杀生?姑娘若是心中不忿,陈某明日便去取回那十三煞的人头,为姑娘报仇出气。”
杨苑见他面貌极为神俊,也是心中暗暗赞叹,只是听得他嘴上那般说话,却觉他有几分轻浮,哼了一声,道:“那十三煞被你今日这么一惊,只怕早就四散躲到山林中去了,你就算本事再大,又何以能在这漫山遍野之中,一日之间找出十三人,岂不是吹牛皮么?”
陈剑川却只轻轻一笑道:“区区十三煞何足道哉!姑娘只管安心养伤,陈某答应之事,自会办妥。”
杨苑听他这么说,也不和他再挣,只是依旧摆出了一副不信的神色,又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为何你会我们杨家的戏天神袖?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陈剑川哈哈一笑,道:“在下若是说偷师姑娘,只怕姑娘又要不信了。”
杨苑眉头一皱,道:“当然不信了。我们今日第一次见面,我又怎么可能教你功夫了?你少拿这些胡言乱语消遣本姑娘。”
陈剑川脸色不变,道:“姑娘适才酣战十三煞,使过一套戏天神袖的功夫,在下一旁观看习之,实无半分虚假之处。”
杨苑怒道:“胡扯!这戏天神袖乃是我杨家神妙武功,极是难练,你怎么可能只看过我使过一遍招数就能学会了。如此一说,岂不是在骂我是个榆木脑袋吗?你武功虽高,却也不许那样羞辱人。”
陈剑川轻轻摇了摇头,笑道:“当今天下武功,在我眼中,均不过是些愚蠢摆式。戏天神袖虽比一般武功精妙很多,但终究也不过能算是精细的摆式。姑娘习练这些功夫,只当是玩耍便可,又何须如此在意!”
杨苑虽然不忿家中苦闷无聊离家出走,但毕竟是杨家骄女,而戏天神袖更是自己精习多年的武功,杨家武学的巅峰之作,今日竟被人说成是什么摆设,如何不怒。她虽身上重伤,此刻闻言,也是挥起手臂,重重地在陈剑川脸上扇了一个巴掌。
陈剑川虽然武功高出他甚多,却不躲不闪,坦然受之,脸上依旧微微而笑,道:“姑娘心中不乐,尽管责打便是。但在下所说,亦皆肺腑之言,姑娘信也好,不信也好,事实总归如此。”
杨苑虽然伸手去打,却也没想到自己真的便能如此清脆地赏他一个耳光,只是一个耳光之后,心中的那股怒气果然也消了不少,只是看陈剑川的脸上,在自己那样重重一掌扇过之后,居然一丝红肿甚至一点指印也没有留下,心中对他的本事也越发觉得奇怪,道:“既然你说戏天神袖不过是些精细摆式,那你定然有功夫能破了这些不足为道的摆式了?你且耍出来让我看看。”
陈剑川笑了笑道:“要破你这些功夫,又有何难。姑娘既然想看,在下自当从命。只不过姑娘现在身负重伤,还是得尽快找个落脚的地方歇息为妙。等姑娘伤势好了,姑娘但有任何要求,在下也必竭尽所能。”他看了看远处,道:“山腰处有个破旧的山神庙,姑娘不如就去那里休养两日吧。”
杨苑也觉伤势渐重,便不再和他争执,但陈剑川既然一副殷勤,她便毫不客气起来:“如此也好。你在前面带路吧。”
陈剑川听得她发号施令,不由地哈哈一笑,当即拱手笑道:“在下谨遵姑娘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