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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番外——前世小妖,兔子,孩子(1)

“烈小妖,你又死哪里去了?”

娘亲的破锣嗓子震天而起,树丛里窜出了几只野肥兔,而树上亦是吓飞了几只肥头大脑的乌鹭!

“唉,唉,还让不让人活了,名副其实的河东狮吼啊……”烈小妖呶着小嘴,晃着头,嘴角歪歪的叼着一根野草,嘴里还不服气的碎碎念叨着,但那张略显幼稚的脸上却是一副无比顺从的可怜样。

烈母打量了一下从遥遥树丛中猫着腰钻出来的烈小妖,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你这是?”烈母用望子不成龙的失望目光将烈小妖全身扫视了一遍,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此刻,吊儿郎当杵在那的烈小妖一身黑乎乎的泥泞,衣衫上钩破了好几处正跟个破旗似的在风中招摇着,白晃晃的屁股蛋子都露出了半拉,其上还扎满了数个绿油油的苍耳,这白底绿豆的还煞是好看。

她脸上脏的跟个小花猫一样,脑袋上头发蓬乱的跟顶着一个野鸟窝一样,上面竟然还插着几根野草,在小风中摇曳舞动,这混账形象,当真是气死要饭的,吓死当娘的!

“烈小妖,你跟老娘说清楚,你这是咋了!”烈母瞪着堪比牛眼大的眸子,气的连鼻孔都冒出火来。

那烈小妖抿了抿嘴儿,还未来得及回话,烈母却突然发现了烈小妖手里攥着一把小弓箭,顿时巨大的悲伤恐惧席卷了她全身,她又气又怕的站在那里浑身发抖,一个巨型巴掌带着一阵风似的抡了过去,将旁边的烈小妖给拍飞甚远。

于是那烈小妖跟屁股上安装了火箭似的飞速前进,直到“呲溜”着钻进十几米远的灌木丛里才堪堪刹住车。

哪知,皮骚肉厚的烈小妖跟没事人似的,从远处草丛里顶着一个货真价实的鸟窝抬起头来,“啪嗒——”一摊鸟屎恰巧落在她脸上,她一脸懵逼的抽了抽嘴角,赶紧扯来衣袖胡乱的擦了擦脸,并从自己的头上将那个始作俑者给扯了下来,恶狠狠的朝鸟说道:“你这个坏鸟,天大地大你不拉,竟敢拉你姑奶奶脸上,一会再收拾你!”

那鸟仰着小脸尖着小嘴一脸无辜的表情:“俺当时正站在窝边朝外撅屁股拉屎,谁曾想你从天而降!天大地大你不钻,偏偏钻俺窝下……”

不曾想那烈小妖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主儿,当下把头上的鸟窝取下,将那只不堪的鸟给塞进鸟窝里,又推进树丛里这才急急的爬起身子,不忘两手拍拍一身的尘土,之后屁颠屁颠的滚到她娘亲大人的身边。

“唉,唉,娘亲大人,别生气了,火大对身体不好,身体不好呢,便老的快……”

她一边舌灿莲花一边小心翼翼的瞅着自家娘亲的脸色行事:“那个,我七大姑的二姨娘曾经说过,女人最要不得生气,每生一次气,额头的纹路便会多上那么一条。”

她立马又换上一副小迷妹的神情,双手撑腮,一脸艳羡:“啧啧,瞧瞧,象母亲这样的绝代佳人,若是因为生气添得皱纹,那便不美了,若是被村头的王寡妇给比了下去,那怎生的甘心呢……”

“啊,啊,我,我长皱纹了吗?”烈母双手抚面有些紧张的盯着烈小妖问道。

“没没……”烈小妖耸了耸可爱的鼻头,朝上咧了咧嘴角,继续连哄带骗的说道:“世人哪个不晓得,我的娘亲,那可是清水沟第一大美人!”

“肤白貌美,美如画!况且您平时那么的修身养性,脾气和煦,对女儿我呢,又那么的关心爱护,哪里会长什么皱纹呢……”

看着烈母渐渐缓和下来的脸部线条,烈小妖调皮的吐了吐小舌头,心里笑道:“哼,这破落的年头当真什么都破,就是万年的马屁不破!”

“来来,娘亲,您坐,坐。”烈小妖看到旁边有一块巨大的石头,赶紧吹了吹石头上的尘土,又拿袖子在石头上左擦右擦,直到那石头被她擦的有皮没毛的,方才小心翼翼弯腰低背的搀扶着她娘亲坐下。

“我最美丽善良的亲亲娘亲,让孩儿我骄傲的为您按摩一下头皮吧!”她的两只前爪卖力的在她娘亲头皮上左右抓把。

一边抓把一边眯着眼,摇头晃脑臭屁哄哄的说:“前个儿呢,我跟苏二娘才学的新手法,说是经常按摩头皮呢,可以使得头发更加黑亮迷人,这头发美了,人便更加美了!”

烈母一脸享受的闭目养神,烈小妖的手劲不大不小,轻轻柔柔的,还别说,不愧是跟巧手苏二娘学的,还真是舒服……

享受良久,烈母才想起自己把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这小妮子的一番哄骗,竟然让她躲过去了一顿打。

此刻,她早已没有刚才火冒三丈的脾气了,又见烈小妖努力的在自己头上按摩着,心下一软。

“小妖,歇一下吧。”

“娘亲舒服吗?娘亲舒服就好,孩儿我一点都不累。”

“孩子,你过来。”烈母手心温热的攥着烈小妖的手,慈母光辉闪烁。

“为娘的不让你进那里,是为了你好。那里真的很危险,多少人有去无回,当年,你的父亲亦因此……”烈母说到此处,不由悲从中来,拭泪难过。

烈小妖一看娘亲难过了,哪还有刚才的半分张狂劲,她急匆匆的俯下身子,“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真诚的认错。

“娘亲,对不起,是小妖不好,小妖错了,不该不听娘亲的话,胡乱跑。”

烈小妖黑亮的眸子此刻蓄满了泪水,像只可爱的小兽,乖巧的模样莫名的惹人心疼:“小妖以后一定牢记您的话,不再让娘亲伤心……”

“唉,乖孩子……”烈母赶紧将她的头揽入怀中,给予安慰。

“刚才娘亲给你那一巴掌疼不疼?”

“一点都不疼!其实我是借力用力,自己蹦哒那么老远的……”

“你这个激灵的小猴子……”烈母疼爱的揉揉她蓬乱的鸡窝头,又俯身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

夕阳西下,渐醉红霞,母女二人亲热的将头靠在一起,甜蜜而温馨。

自从上次惹得娘亲伤心落泪,而后几日,烈小妖果真乖乖的做起了好宝宝,没有再偷偷的去往死殇谷。烈小妖生来便异于常人,十分胆大,一直自诩为天不怕地不怕,不怕鬼来不怕妖,但唯独怕娘亲的眼泪!

听村里人说,母亲生她的时候受了大罪,足足疼了三天三夜而未生,差点一尸两命!据说当时有一位云游四海的方士途经她家门口,讨了一碗水喝,作为回报便赠给母亲一张保命符咒,烧成灰后用水送服,之后便有了自己。

从此之后,她幼小的心灵里便默默发誓,一定要好好的孝顺娘亲,不惹她伤心。虽然时不时的便闯出些祸端惹娘亲生气,但她每次都后悔的要死,暗暗发誓一定要改掉贪玩的坏毛病。

今日天气闷热昏沉,或许是雨季马上要到来的缘故,让人浑身潮湿烦躁,安静了几日的烈小妖此刻正跨骑在小河边的一大截枯木上。

她裤腿半挽,露出一大截嫩白如藕的小腿,宛如香菱的小脚盈盈一握,此刻正调皮的踢踏着水花。

十六岁的年纪在她们生存的村镇里也不算小了,有的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孩都已嫁人,她不羁的行为若是生活在富裕的县城里,露出这么一大截腿该是被冠上有伤风化的标签了。

不过,在烈小妖生活的原始村镇中,倒是无人在乎这些小节,而且,她才不会跟别的女孩一样,早早的嫁人!况且,嫁人有什么好,限制了她溜达撒野的脚步,她才不要!

她要跟娘亲永远生活在一起,照顾她一辈子!烈小妖颇为无聊的蹬达着腿,一会看看水里的河鱼,一会又望望天空中翱翔的苍鹰,不由胸中闷塞长吁短叹,唉,这日子过得,简直是无聊至极。

烈小妖攥紧手中的小木箭,一阵难过,这把小木箭是父亲在她六岁生日之时为她亲手制作的,用了坚固的山海岭木做弓背,七彩牦牛的筋作为弓弦,箭头用了坚硬无比的巴玄石打造,弓箭虽小,却威力甚大。

她自己给它取了个霸气的名字叫拂霄弓箭!是拂云透霄万古流芳的意思。

从六岁起,她便携这把小弓箭开始征战附近的丛林,小到林鸟大到山兽,烈小妖小小年纪却箭法奇准,丛林之中所向披靡!

每逢此时,父亲便会高兴的将她抱于膝上,亲亲她小红脸蛋,夸奖她真棒!还说她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猎妖师!

烈小妖昂起她的小红脸,双眸放光,用稚嫩的声音问道:“爹爹,妖是什么?能吃吗?有烤野猪,烧鸡好吃吗?”

“妖不好吃,不能吃!”烈父被小妖纯真的童语惹笑了。

“那我们还猎它干嘛?”小妖黑白分明的眸子如晨光闪烁。

“因为,妖会吃我们人类!所以,我们为了保护自己,必须杀死它们!”

“妖怪也会杀死爹爹,娘亲吗?”小妖听闻此言登时脸色煞白,害怕恐惧的问道。

“会!妖没有感情!它们不分善恶,见谁杀谁!”

“啊!”小妖被父亲的话吓坏了,但是却紧紧的攥住手中的小弓箭,目色坚定的起了誓言:“我一定会做一名出色的猎妖师,保护娘亲,爹爹,杀死它们!”

从那时起,烈小妖便树立了一个崇高的理想,那便是——立志要做一名斩杀妖怪的猎妖师!

烈小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那恐怖压抑的一天!天空一片红焱浇筑,惨烈如血,父亲一身是血的被人抬回了家,他的胸口正中央有一个大洞,正汩汩的往外冒着浓烈的黑气。

只记得烈小妖跟疯了一样的去往村西口找寻老巫医——补丁爷爷,补丁爷爷当时正在家劈柴,闻言扔了他手中的斧头跟她一起跑回家救治父亲。

花白着头发,满身穿着补丁衣服的补丁爷爷,是她们村里唯一一个既懂医术又懂玄学的人,当他看过烈父的伤口以后,沉闷着脸色不停的摇头。

按常理如此伤重的父亲,在半路上便应当已经死亡了,但他心愿未了便凝聚了一口精气在喉咙里,硬是挨着回到村里见了母亲和烈小妖才咽气。

咽气前一刻,叮嘱母亲万万不可让村里人再去死殇谷那里,里面衍生了极为厉害的妖王,无人是其对手。

转而又孱弱的拉住烈小妖的手,叮嘱她早早嫁个人过个安稳日子吧,万不可再想做什么猎妖师之类的。

烈小妖为了安慰自己的父亲,拉着父亲的手,流着泪水连连点头称是,但实际上从孩童时期便衍生而出的伟大理想,怎可能说忘就忘,说变就变。

父亲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补丁爷爷说的,他自知中妖毒已深,之后又凝聚一口精气在喉咙,死后肯定会发生尸变!变为六亲不认害人的僵尸,故在他死后,让补丁爷爷立即施以天雷咒术,将他焚尸灭迹!

母亲听闻此言,早已泣不成声,她深知施以天雷咒术的严重后果,那便是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作为一名猎妖师代价无疑是巨大的,惨烈的。父亲舍弃轮回,舍弃再与娘亲相聚的来生缘,却是不愿意再让烈小妖步他的后尘……

都道往事如烟,随风而逝,但有些伤痛却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淡忘。烈小妖有些低沉的望了望天色,日近黄昏,她也该牵着她的小白回家了。

小白是她家养的一只白山羊,性格敦厚,还很能生养,为改善烈小妖家的生活条件做出了突出贡献,娘亲因此也将它当成了家庭一员。

烈小妖呆立在原地一阵汗出,只因她家的功臣不见了!都怪她自顾自的回忆伤感,没照看好它,这可不得了。

烈小妖一想起娘亲会因此而伤心便不淡定了,急急的四处召唤寻找白山羊。在往东的路口处她竟然发现了一簇白毛,捡起白毛细细打量,又嗅到鼻端闻了闻,确定那是她家小白的颈毛,她眉头微皱,暗道是哪个不长眼的野兽伤了她家的白羊。

烈小妖手中紧握她的小弓箭,跟着路上掉落的羊毛一路而走,等她抬头注意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死殇谷入口处。

难道是谷内的妖怪将我家的小白抓走了?烈小妖心潮翻涌,进退两难。已经跟踪到了这里,她不愿意无功而返,然而父亲母亲的叮嘱她又牢记心间。

烈小妖在原地踌躇走动,终于眉头一皱下了狠心,她进去谷中在外围寻找一圈,若还是没有发现小白的踪迹,那她便往回走。

她料想在外围应该不碍事,那深山老妖肯定是在中心位置呆着的,于是烈小妖抖擞精神,急匆匆的进得谷中。

死殇谷中山水如画,潺潺溪流,绿树成荫,并不是世人眼中那样的枯藤老树昏鸦,尸体遍野的恐怖样貌。日近黄昏,夕阳醉照,谷中万物皆披上了一层神秘的日色。

一面欣赏着夕阳日色,一面四处找寻小白的烈小妖却被脚下突然窜出的肥兔子拱了一个趔趄。不由随口唾骂了一句:“好大胆的兔子!活的不耐烦了,不怕被小爷我一箭穿兔心!”

烈小妖从小顽劣惯了,跟村里的大牛哥,狗子弟的整日里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娘亲教训过她很多次,让她女人要有女人样,恬静温柔才是宗旨,可惜她洒脱随性,桀骜不驯,屡教不改。

烈母一看到小妖说话流里流气,粗俗不堪的话语便一阵心惊,再看看自家女儿整天爬树跳井裹的一身脏灰,蓬头垢面跟灰猴子似的模样,便哀婉叹息这孩子怎生了得,将来怎么嫁的出去……

不过是烈母凭空想多了,烈小妖就没打算嫁人!

烈小妖四处打量,最后发现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一个兔子窝,“吆,原来是一窝小兔!”想必刚才那大兔子故意想将她绊到别处,便是为了隐藏她的一窝兔宝宝。

哪料到这烈小妖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主儿,转来转去还是被她发现了隐藏很深的兔窝。

“啾啾,啾……”那烈小妖猫着腰弓着背,跟唤鸟似的唤着那一窝毛茸茸的小白兔。

这谷中的小白兔长的跟普通的兔子可不一样,眼睛不是红色的,而是银色的!当它望着你的时候,大眼睛银色华光婉转流溢,如星辰流光般迷人。

耳朵也没有普通的兔子耳朵那么长,短短的毛茸茸的跟猫耳朵似的,很可爱。

它还有个萌萌哒的名字叫做“苏银兔”!偶有大胆的勇士在死殇谷的外围中获取一只这种华贵的苏银兔,贩卖到繁华的城镇中必能卖个好价钱!城中贵妇豪姐们莫不以拥有这么一只罕见呆萌的苏银兔为傲!

可见烈小妖发现的这一窝苏银兔的绝对价值,卖了这一窝肥兔,便能挣得大把钱,还找寻什么白山羊,把这些兔子卖了,能换得一群白山羊!

烈小妖喜感的逗弄着兔子,眼神温柔明亮,可见,她并未似寻常人那般见钱眼开。

看着一窝兔子瑟瑟发抖的挤在一起,胆小害怕的样子,烈小妖咧嘴一笑,温柔的说道:“放心吧,我身为一名伟大的猎妖师,只猎妖不猎小可爱……”

“再说,你们的娘亲兔兔,为了保护你们,刚才情愿以身犯险被我发现,为了这么伟大的母爱我也不会动你们的,放心吧,乖兔兔!”

逗弄了半天兔子,烈小妖起身伸了个懒腰,仰头一看夕阳渐沉,暮色苍茫,暗道:“坏了,这当真是玩耍误事啊,当今时日,乃日短夜长之季,这暗夜说到就到,我这小白还未找到。”

“小白,小白,回家啦!”

“我给你准备了鲜嫩的青青草!回家啦!小白!”

烈小妖以手放在嘴上做喇叭状,大声吆喝道,她也就做最后的努力,希望若是小白自己贪玩跑丢的,此刻听到她大声吆喝一定会出现的。

吆喝了半天,那窝母兔子和小兔子,皆瞪着大眼,竖着小耳朵警觉的盯着她,烈小妖忽然转头,咧嘴一笑,露出了一排大白牙,兀自做了一个鬼脸:“肥兔兔们,看我大嗓门把你们吓的这熊样!好啦,小爷我该走啦,不陪你们唠嗑啦……”

她眼神幽暗的朝死殇谷深处望了一眼:“唉,我可怜的小白啊,估计凶多吉少啦,已经葬身妖怪口中了。”

烈小妖握紧手中的小弓箭,摇摇小头,一副壮志未酬的惨样,口中喃喃道:“唉,壮士年少叹惋啊,不得不低头啊,小白!你且一路走好!再等我几年学好了武功,一定来替你报仇哈!”

烈小妖嘴上这么一说,脚下却不再停顿,呼呼生风的跑了起来,恨不得跟飞天蜈蚣似的多生几条腿一双翅膀!

这恐怖的暗夜即将来临,谷中早已不是她刚来到时的风和日丽模样,而是凶风嗖嗖阵阵起!颇有鬼哭狼嚎之意!

“奶奶的!这是大妖怪要出洞了么!”

烈小妖暗骂一声,手中死死的攥紧小弓箭,脚下徐徐生风,连吃奶劲都用上了,一想到此刻母亲正在村口焦急盼望自己回家,便懊恼不已。

“靠!怎么还在兔子窝周围!”烈小妖跑了这么久,衣衫尽湿,额发惨兮兮的贴在额际,一脸懵逼!

“鬼打墙!难道今天我小命休矣!”

“唉,呸呸!”烈小妖急忙仰头往天上吐了三口唾沫,又俯头往地下吐了三口唾沫,赶紧重申道:“自己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哈,希望天尊地神之类的莫要将小可方才的屁话当真哈……”

话说,列小妖一阵恐惧过后,此时俨然已经走到了死路,反倒是瞬间镇定了下来。好在她一向胆子大,虽然晓得害怕,但更多的是害怕娘亲担心、伤心,并非害怕谷中那什么吃人的大妖怪。遂,恐惧并未影响她灵活的脑瓜运转。

此刻,她双眸冒火窜光,执着且热烈的投向旁边正一个个瞪着银色大眼睛看她狼狈笑话的一窝苏银兔,乌黑的眼珠子一转,顿时一条好计策涌上心头。

她猥琐的呲着一口大白牙对着那窝兔子笑道:“肥兔们,你们未免太不厚道了!”

“小爷我放过你们,并未将你们抓出谷外换得钱财,你们一个个的竟然幸灾乐祸的看我笑话!”

“你们是谷中土生土长的灵兽,一定知晓如何穿过这鬼打墙,平安出得谷去!现在我需要你们的帮忙,快点!”

“自告奋勇的站出来一只,给我带路!”

“放心,只要我能出得谷去,便立马放你们回来!”

烈小妖好话说尽,结果一窝兔子听不懂她话似的一个个瞪着大眼石化成雕塑!

烈小妖不禁心头小火窜起,用手撸了撸袖子,一副打人的架势:“好,好,肥兔们,你们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非要逼迫我这么善良的人做凶恶之事啊!”

下一刻,烈小妖的弓箭对准了其中一只兔子的头颅。

好家伙!一窝兔子!大兔子小兔子一堆兔子皆一个个的大义凛然的站起身子,小头点点,皆表示愿意为维护自己的家族平安和谐而带路!

“不错,不错!还都是些血性正义的兔嘛!”烈小妖一边邪笑着点头夸赞道,一边飞速的从窝的最左侧里捞出一只小兔子,这是兔窝里唯一一只胆小未站出来的兔子,她将兔子紧紧揽入怀中,撒腿便跑,一边跑一边拽着兔子耳朵,将手中兔子晃醒:“懒兔兔,快快指路啦!”

“现在两条岔路,往左还是往右!”

只见眼前一片黑雾涌动,两条幽冥似的岔路无限延伸,借着天上冉冉初升的月色,好歹能时隐时现的看见眼前的小路。

暗黄色的月光下,烈小妖不断的询问着这只胆小无义气的肥兔,当时一窝兔子都大义凛然的站出来了,就它猥琐的躲在最里面,竟如此的胆小怕事,无担当。

它越是这样懦弱,烈小妖还偏偏选它带路,只因她生平最看不惯这种没担当的东西!

怀中的懒兔子被她拽疼了耳朵,竟晓得了反抗,它兔腿一蹬,兔脸不顾扭耳朵的疼痛,转向了烈小妖。

烈小妖跟怀中的肥兔堪堪对了一个眼,莫名打了一个冷颤,嘴里突的冒出一句:“奶奶的,紫眼睛!”

烈小妖被兔子紫琉璃般的眼睛给震了一下,她不禁揉了揉自己的大眼,细细观察之下越发觉得这兔子眼睛绝世无双。呃,原来自己掠走的这只兔子是变异兔。

“唉,想必它是因为变异所以才导致被其他兔子排挤欺负吧,故刚才它才没有站出来。”

烈小妖脑洞大开的为怀中兔子脑补了可怜悲催的身份,拐带着她同情心泛滥,不再象刚才那样对兔子冷言冷语,而是变的柔声细语。

“小兔兔乖乖,别怕哈,今个儿才晓得你是只与众不同的兔子,肯定没少吃苦是吧……”

“太可怜啦,不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啊,跟紫水晶一样明丽而璀璨!”

“其实,你比其他兔子眼睛都漂亮,它们排挤你,那是嫉妒你,晓得吧!你已经拥有了全世界最美丽的眼睛!全世界的人民都引你为傲!”

……

怀中兔子眼睛眨巴眨巴的,似有莫名情绪流溢其中……

可惜,这烈小妖只看到了它的眼睛,根本就没观察到它的嘴巴,就不是兔子的三瓣嘴。

“你看,咱俩现在已经是栓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烈小妖斟酌言辞讨好兔子,好让它发挥向导的作用。

岂料那兔子闻言,抖了抖耳朵斜睨了她一眼,满脸的鄙视。

你才是蚂蚱,你一家都是蚂蚱……

“那,估计你娘亲生下你时日尚短,你还不晓得谷中那老妖怪的厉害,它可是有千万条毒蜘蛛似的长手臂,比剧毒蛇还长的芯子,比恶魔青鬼还巨大的头颅……”

“哼,听我描述大妖怪的相貌还不吓死你,还不乖乖的给我带路保命。”烈小妖一脸得意,故意将自己从未见过的深山妖王描述的恐怖骇人。

她继续沙哑着嗓音,营造恐怖气氛:“关键,那大妖怪不光喜欢吃人,还喜食灵兽,最喜欢剥它的皮,吃它的肉,喝它的血,所以……”

“你晓得厉害了吧,赶紧找条正确的出路吧,救得咱俩的性命,我便放你回家团聚。”

自己柔也柔了,吓也吓了,哪晓得怀里的兔子愣是没反应,眼看两条路变的更加扑朔迷离起来,要是一会这路变成了三条,甚至更多条岔路,那回家便更没戏了!

烈小妖急得跳了脚,冲怀中的兔子大喊一声:“你倒是说话啊!走哪条路?”

……

良久,烈小妖才发现自己是有多蠢,竟然让一只兔子开口说话,听村里老人们讲过,高阶灵兽有的能口吐人言,更甚者还能变化人身。

可眼前这只兔子,它只是一只普通的苏银兔,只是灵兽中最低端的兔子,哪里会说什么人话!自己对牛弹琴了这么久,白白耽误了时间。

但她相信苏银兔是谷中土生土长的兔子肯定认得路的,不会说话不要紧,她有办法让它指路。

“肥兔兔,左右两条路,你左小腿抬起,那咱便走左边的路。”

“同样,你右腿抬起,咱便走右边的路。”

烈小妖抱着兔子正面对着路,揽着兔子也四条腿正面对着路。

“开始吧,乖兔兔!”烈小妖激动的心情迎接这伟大的指路时刻。

怀中兔子,没动静,莫非是睡着了?

“指路啦……”烈小妖俯下身子在兔子耳朵上大叫一声。

果然有用,那兔子条件反射似的举起右爪,朝前指了指。

“哈,就是右边这条路了!”烈小妖想都未想,身形一闪飞速朝右前方小路掠去。

……

怀中兔子抖了抖,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动作,右抓伸上去,挠了挠自己刚才被烈小妖震痒了的耳朵……

可惜,烈小妖是没机会知道这只逗比兔的本意了……

烈小妖自以为有了神兔指路,便撒了丫子拼命的跑啊跑,直跑的步伐越来越慢,最后实在是跑不动了,她拖着两条灌了铅似的腿,“噗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望着眼前黑雾弥漫的路口,一时之间心如死灰……

“肥,肥兔子……”烈小妖气喘吁吁的责问道。

“你,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这是指的啥路!分明指的是错路!”

眼前突现了无数条纵横交错的小路,在迷蒙夜色中越发显的鬼气森森,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刚才分明是走错了路,导致了岔路越来越多,生的机会已越来越渺茫。

“娘亲……”想到娘亲伫立在村口等待自己的孤单身影,烈小妖不由悲从中来,一行咸咸的泪水滑进口中。

听到抱着自己的女孩突然脆弱的哭起来,苏银兔难得的有了点情绪,它紫色的眼睛华光乍闪了一下,正欲有点动作。

突然,自远方传来了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唢呐声。

这吹吹打打的唢呐声既像结婚时吹奏的喜乐,又象是新丧时奏响的哀乐,似喜似悲,似哀似愁,似怨似怜,在寂寂黑夜中廖然响起,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恐怖异常。

此刻被这魔音所扰,一人一兔皆停下了手中所有的动作,胆战心惊的立耳倾听。

烈小妖不由的揽紧了怀中的苏银兔,兔子浑身厚厚的绒毛给她提供了些许的温暖,阻挡了凛冽的寒气,仿佛也阻隔了一些魔音入体。只是怀中的兔子被她手臂勒的气息难畅,差点翻了白眼,艰难的举起兔爪打算给烈小妖一爪子自救。

此时唢呐吹奏的声音越来越近,近到甚至让人感觉这诡异的声音在往自己脖子里吹冷气,脑海中一想到一群白衣黑褂红脸蛋的纸糊人在自己身边吹吹打打,烈小妖不由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情景突然生变!

眼前蛛网似的小岔路突然合成了一条宽阔的大路!暗夜迷蒙中,连着天边道路突的起了一阵亮红色的迷雾,翻涌澎湃叫嚣着充斥满整个空间大地。

道路两旁森然的树木瞬间被挂上了一条条血红色纱幔,有长有短,纵横交错,在鬼哭狼嚎的风声中缭缭绕绕,随风飘荡,甚至会给人产生一种错觉,那些皆是恐怖鬼域深处中一条一条的血红色舌头,正在等待舔舐着它的猎物……

天空中由远及近现出了无数个赤红色灯笼,忽闪着最悠然的红光,像一双双血色的双眸正在俯瞰着众生,它们此刻正上下漂浮抖动着,似乎在热切的等待着什么……

合着唢呐声,踩着迷雾,荡着纱幔,挂着灯笼!一座无人抬的轿子便这么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一人一兔的眼前。

烈小妖屏住呼吸,心内狂跳,手劲大增,五指捏入兔肉。

怀里的兔子皱了皱眉,闪了闪眼,却未有动作,只是面色沉沉的盯着不远处的花轿。

“难道是自己不走运恰巧碰到了猛鬼娶亲?”烈小妖恐惧归恐惧,思想不缀下风。

“不对啊,历来鬼妖不同路,各有地盘,此处明明是死殇谷,隶属于妖王的地盘……”

“不若是妖王娶亲?”列小妖一时之间心潮翻涌如浪。

静!极致的静,身边只剩下一人一兔的微微喘息声!

敌不动,我不动,一人一兔默默爬在草丛里潜伏着……

可是,这时间跟沙漏似的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良久,怎么这厢唢呐声也停了,诡异的花轿也已经落地了,只任这血红色纱幔和猛鬼似的灯笼在此渲染气氛,别无动静!

这也太不对劲了吧?不管是鬼是妖娶亲,也应该将花轿抬走,该拜堂拜堂,该洞房洞房,这结婚仪式进行半拉子是怎么个情况?

烈小妖便这样匍匐在草丛里装蚂蚱默默等待着,起先她很敬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花轿看,直到后来困意竟如约而至的徐徐袭来,上眼皮耷拉着下眼皮,昏昏欲睡过去,不多时,竟然起了微微的鼾声。

“这还是个人吗?心咋这么宽啊?在这么诡异恐怖的氛围中,有人竟然打鼾睡觉!”怀中的兔子不由翻了个白眼,一脸无语。

它思想决定行动,快速的伸出兔爪,电闪雷鸣似的给了烈小妖一大爪子!

“哎呦!”烈小妖受了这一爪子可是不轻,立马从睡梦中惊醒,不小心发出了声音,又后知后觉的赶忙伸出双手牢牢捂住自己的嘴。

烈小妖方才被惊起了一身的冷汗,环顾四周才想起自己现在所处的险境,紧张兮兮的盯着不远处的花轿。

好在过了一会,轿子仍然静止默然,她这才将猛然端起的心又悄悄放下。

烈小妖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怀中的那个始作俑者,然后悄悄起身,有了动作。也不能总这样跟这顶诡异的花轿死磕到底吧,若是它长久不动,自己岂非被它困死在此处?

娘亲还等着自己归家团聚呢,所以自己不能有丝毫的胆怯,生的机会要靠自己争取!她悄悄的从自己身侧的大挎包里取出她的小弓箭,又将怀里的兔子送进大挎包,临末还摸了摸兔子头,以示安抚。

之后,她自己撞起胆子,猫着腰朝花轿步步靠近,临近轿门,她脚下不由自主的顿了一顿,心中警铃大震。

望着那虚虚掩着的轿门,烈小妖皱眉凝视,攥了攥手中的弓箭,手心里全是濡湿的汗液,她下意识的咬了咬下嘴唇,然后鼓起一股子猛劲,一手执弓,一手以箭的顶端将花轿上的红色帘布轻轻挑起,并弓着身子做全身防备状。

当暗红色帘布被列小妖悄悄掀起,她视线猛的往轿子里面一扫,并未发现想象中恐怖的鬼新娘或妖新娘,而当她的视线逐渐下移,列小妖的身子瞬间一顿,彻底立在原地愣住了。

原来,火红的轿子里面,一个五六岁般大小的小男孩歪歪斜斜的躺倒在轿子里,一身白衣飘然若仙,正用异常惊恐的目光望向她。

……

“这是怎么个情况?妖怪娶亲,娶的到底是个啥货色?怎的连小孩子都有了?”只是,烈小妖又退回了身子围着轿子左看右看,也未发现那什么妖新娘的一缕影子。

难道新娘子竟然中途反悔,却撇下孩子独自跑路了?

“唉,不厚道,简直是太不厚道了!”烈小妖摇头晃脑的替这个玉琢般的小男孩打抱不平。

“不对!岂止是不厚道!简直是狼心狗肺,泯灭良知!”

什么样的母亲竟然能半路撂下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独自跑路?就不怕每每夜里做噩梦心神不宁?况且这孩子多么的可爱,漂亮。

他简直太漂亮了有没有!自己长这么大,但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孩童!他浑身皮肤如玉般洁白,宛若冷冷的天山雅雪;万千墨发披垂于身后禁欲系的一丝不苟;他的眼睛很黑仿如苍穹夜幕中最闪烁的星,却幽幽的泛着一道道冷光,小小的年纪但周身气度非凡!

他虽然用极为震惊的眼神看着烈小妖,但仍然端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度,想必是因为自己现在的形象不讨喜,破衫蓬头的,莫名惊着了他,所以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继而以为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这可当真是天大的冤枉啊!谁人不知何人不晓,她烈小妖乃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大好人!今日里帮王寡妇拔葱,明日里帮李婆婆薅苗,年年都被评为清水沟十大杰出少年!

于是,烈小妖赶紧调整了下不雅的姿势,还貌似妩媚的用手撸了撸自己鸟窝似的乱发,一只脚骚情的轻轻搭在另一只脚上,并单手掐腰,来了个玉树临风的式样,继而咧嘴一笑白牙森然:“嘿嘿,小宝贝,你好啊!”

挎包里的兔子闻言不由自主的干呕了一声……

而这位被她称作小宝贝儿的孩子,则用更加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向她,仿佛她是深山里跑出来的专门偷吃孩子的老妖婆一般。

终于,烈小妖跟城皮一样厚实的脸皮也绷不住了,她面色微微泛红,有了羞涩,鼻尖之上竟然溢出了一滴冷汗,仿佛在表达她的不满。

“那个……,我,我长的有这么奇怪吗?你,可不可以别用这种看怪兽似的眼光看我?”

当烈小妖呐呐的说完话,男孩闻言终于敛下了他灼灼的目色,仿佛是明烈的太阳被绿荫遮蔽让她有了一丝的凉意,烈小妖长吁了一口气,顿感浑身轻松。

不由暗暗嘲笑自己的不争气,今个当真够丢人的,从来不知害羞为何物的人,竟然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给看羞了。

静默,长久静默……

小男孩颔首低眉,不知在想些什么,烈小妖则目光如火入炬死盯着人家看,那副热切的尊荣,差点没流口水了。

布袋里的兔子着实看不下去了,兔掌自布袋里面缓缓伸出,朝着烈小妖的屁股上便是重重的一掌!

“哎哟……”

“臭肥兔,你干嘛抓我!”烈小妖甚是火大,这肥兔也忒猖狂了吧,给它个面子便开起染房!之前它已经趁自己睡觉时给了自己一兔掌,当时自己咬咬牙忍了,不与小动物一般计较。

孰料它现今又给自己了一掌,还是打在自己的屁股上!你说气人不气人!老虎的屁股是能让人随便摸的吗!

“简直是生可忍,熟不可忍!”烈小妖横眉冷对,想掐死兔子的心都有。深究其原因,乃是死肥兔莫名打断了她欣赏“小美人”。

烈小妖两只手死劲的揪住兔子的耳朵,想要教训它,让它知晓自己才是老大!而那兔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连环兔掌不停的击发,竟搞得烈小妖手忙脚乱起来。

一人一兔打的不亦乐乎,旁边还有一个瞪大眼观战的,现场一片混乱。

“嘭,嘭嘭——”巨大的响声瞬间打乱了现场。

只见悬于高空的大红灯笼一个个的当空炸开,发出一声声震天巨响,一阵莫名的阴风阵阵吹起,将挂于树梢的红色纱幔猛的撕成了碎片,漫天飞舞。

外面这场风吹的是地动山摇,枯草树木皆连根拔起,烈小妖被吹的一个趔趄,站立不稳,摇摇欲坠,竟是要被这阵怪风吹到别处。

情急之下,她双手使劲的揽住轿门边框,一个跳脚,跳到了轿子中,二话不说的一个璇身,将小男孩瞬间给调了个位置,竟是坐在她的腿上,而烈小妖则紧紧的从后面搂住男孩,临危之际,仍是不忘安慰男孩:“乖宝贝,别怕,别怕,有我呢,我保护你……”

……

这烈小妖心性纯朴善良,危急时刻,竟是忘了自身的安危,只记挂着眼前的孩童,被娘亲抛弃的小可怜,竟是想将他好好的保护起来,不让他再受丝毫的伤害。

男孩面色通红,呼吸急促,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有所顾忌似的,忍了下来,只得闭口不言。只是那气鼓鼓的小脸,逐渐变的青红交加,想必被烈小妖抱的紧了,着实不太舒服。

“哈哈,我聪明吧!你看,我刚才就发现,外面吹的地动山摇,万物焚毁,但只有这顶轿子安然无恙,岿然不动。”

烈小妖笑嘻嘻的低头看了看男孩,又打量下自己布袋中的兔子,一阵心安,还好,还好,她的东西都安然无恙。

这一会的功夫,兔子和孩子都被冠上了她烈小妖的名头。

听着外面狂风呼啸好像渐渐停息,烈小妖一阵欣喜,正欲掀开轿门踏出步去看看情况,却不料,这顶轿子竟然又无风而起,晃晃悠悠的升入半空中。

烈小妖不曾防备,一下子扑倒在轿中,紧急时刻,竟不忘将手护于孩童的头下,自己的手却被轿壁划破,鲜血直流。

她竟顾不得疼痛,匍匐在孩童身上,眼睛着实闪亮迷人,善意泛滥:“小宝贝儿,你还好吧……”

……

那孩童水晶般的眸子出现了一丝惑色,这人,怎么这样……

这样,这样的蠢!

却是顾自敛了敛眸色,没回话。

烈小妖却不以为意,以为孩童遭受变故,心灵受到重创,不爱言语当是情理之中。

这轿子便这么在半空中极速飞行,虽然速度极快,轿内却不甚颠簸,烈小妖一边护着孩童,一边打量自己乘坐的这顶轿子,心生喜意。

原来这顶轿子是个了不起的飞行法器,不知,将来有没有机会将它弄回去,让娘亲乘坐一下,这样娘亲去田间干活或是去林间伐木便可乘着轿子去,连同庄稼和木材皆置于轿子中拉回家。

“嘻嘻……”烈小妖思及此妙处,竟是低笑出声。

男孩和兔子皆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瞅着她,各自心思翻涌:“眼前这人当真算得上奇人一枚!”

“如此破落危险境地,竟能笑的出声……人才,人才啊!”

不需思量,也知道这轿子飞不出什么好飞,还不知道飞到哪个山大王口中当吃食呢。

果不其然,那轿子自行飞行了数十分钟,只听得“轰隆”一声落于地下,轿中两人一兔皆静默状,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只听外面忽然喧哗热闹起来,七嘴八舌的说着话,有些能听懂,有些干脆便听不懂,人言中夹杂着兽语,烈小妖下意识的揽紧怀中之人,一只手还不忘摸了摸布袋中露出的兔子头,以示安抚,意思是让他们别害怕,凡事有她呢。

怀中之人意外的扯了扯嘴角,这女孩子当真傻的好笑,一届凡人,被送于众妖之口,竟还不惊不慌,还知道关心别人,奇葩啊,奇葩!

这时烈小妖突然将男孩的身子稍微往外送了送,便扯开衣襟。

男孩大惊失色!正欲有所动作!

只见那烈小妖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弓箭,紧紧攥于手中,仿佛那把弓箭是绝世神兵,莫名的让人安心。

男孩细细打量一番,不禁嗤笑出声,她是打算用这把玩具弓箭来抵挡众妖,保护他们?这把弓箭上一点灵力流转都未曾有,就是一把普通弓箭,对付妖魔根本没用!况且还这么小,不禁嗤之以鼻。

轿子内静谧无声,外面却嘈杂声声起:“呀,这不是大王的轿子吗?快快,列队迎接!”

“你去通知左护法大人,大王轿子到了!”一个人身鸟头的妖怪吩咐其他小妖,想必是个小妖官。

众妖们纷纷展开行动,那小妖官却是率领一众小妖恭敬无比的跪倒在轿子门前,大声说道:“顶儿黄率领众妖恭迎吾王回府!”

“这妖官叫顶儿黄?莫不是头顶上顶着一坨黄色之物?”烈小妖一时心思婉转。

无声,寂静,未有人言。

那众妖伏首跪拜半天也未得回话,皆不敢乱动。半晌,那顶儿黄终于忍不住又重新说了一遍:“顶儿黄率领众妖恭迎大王!”

依旧死一般的静默……

此时,从妖洞中昂首走出一妖,只见他一身绫罗绸缎衫,手摇一把风流扇,不似武官似文官。

“一众蠢才!让你们迎个大王,怎的半晌不见动静!”

“回,回左护法,大王,大王未有回话,我等,不敢起身。”顶儿黄匍匐于地,恭敬回话。

“哦,还有此等事!”那左护法压下异色,快步走到轿子前,恭敬无比的俯身道:“左护法不夜天恭迎吾王!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果然人家这左护法不是盖的,听听人家这恭迎大王的话,就比那顶儿黄高了一大层,竟将人间吹捧帝王的言辞照搬了过来。

依旧静默无声……

那左护法心中警铃大震,按理说这是大王专用的阜灵轿,别人没有能力驱动使用它,但是这不做声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大王伤重竟口不能言?但不可能啊,谁不知道妖王神功盖世,灵力滔天!

不得不说这左护法不夜天此刻表现是个好的,一心为主,心中焦急,却仍不忘礼法,再次恭身说道:“大王,身体可是不适?”

未得回话,那不夜天再次恭敬的说道:“属下逾越了,当为大王您亲自开启轿门。”说完,便举身恭敬的掀起轿门。

不夜天往轿子里面一打量,不由吃了一大惊,里面这是个什么鬼情况?

一个小女孩抱着一个更小的小男孩,旁边还有一只兔子,总共三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两人一兔脸上表情各异,丰富异常。

“这?”不夜天语塞了,风中凌乱了……

等片刻反应过来,他挺起身子,清了清嗓说道:“你们,大胆!尔等何人?”

“我们大王呢?可是被尔等调换了?”虽然不夜天嘴上这样问,心里倒不这样想,毕竟,眼前这诡异的情况,奇妙的组合,不可能把功力强大的妖王给怎么样。

“呃,那个,那个,我们……”

烈小妖抓耳挠腮却急中生智,赶忙解释道:“我们是大王请到的贵宾……对,贵宾!”

“贵宾?哦,那我们大王呢?”不夜天摇了摇扇子,颇有耐心的问道。

“那个,他,他去……他先行去参加一个十分重要的聚会了!”

“哦?小友可知是什么聚会?又跟何人聚会?”

“不知,不知,我等年纪方小,未问尊王之事。”烈小妖摇头晃脑也学得不夜天那般文邹邹的回答。

“那,小友怎么认识的我家大王?不介意细说一二吧……”那不夜天分明起了怀疑,眯着眼,含着笑问道。

“呃,这个,这个嘛……秘密!不便于外人道来,呵呵……”

“放肆!大胆!”不夜天突然大怒。

“我家大王是何等尊贵之人物,岂会与你们这等……凡人为友!”

“也不拿把镜子照照自己,你们这些,啊,人,兔的,加起来岁数都未有我一个小脚趾大,还敢在此妄言!”

“来人!将这几个,人啊,兔啊的押入洞府,洗洗来吃!”不夜天扇着他的风流扇,邪肆着眼吩咐道。

“遵命!左护法!哈哈,终于要开荤了!”那众妖兴奋的蹦跳起来,跟过大年似的喜气洋洋便要将着两人一兔押入洞府洗洗来吃。

“别,别……别着急,那个左护法大人,”烈小妖挤在众妖前面,仍保护着身后的男孩。

“我若猜的不错,这顶轿子是大王专属之物吧,你不想想,若没有你家大王命令,我等凡人怎么能驱动它呢……”

不夜天一摆手,阻挡了前赴后继饥渴冲上去的小妖。

“你说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他游移的目光反复在烈小妖身上逡巡。

“当然,你也可能是我们大王捉住的奸细!”不夜天朗声道。

他为什么没有觉得两人一兔是大王捉的食物,只因这死殇谷中所有妖怪都知道他们大王发布的禁令。

“不准食人!”

话说,历来妖怪莫不以食人为常,为傲,将人当成猎物,当成下等生物,可自从他们换了大王以后,新上任的大王便教育他们:“为妖而善,以德服人!”

这不是笑天下之大滑稽吗?当妖怪当的要“以德服人”,还禁止食人,伤人,当下他们众妖便集体反对。

可惜,他们众妖斗不过这位灵力高超妖王的整顿,凡是被他发现食人伤人的妖怪,直接被投入炼妖狱中试炼,炼妖狱乃是相当恐怖的存在,那妖怪若是被关进去,不死也得脱几层皮。

而那些做到与人为善的妖怪,大王便豪手赏赐,天灵地宝,丹书铁券甚至功法修为都能赐予。

期间有一个白狼精为了救人而伤重未愈,那大王竟屈尊降贵的为他疗伤,顺手渡了一百年修为给他!

天!一百年修为是啥概念!天地悠悠,一日一月一年的长久枯燥修炼,却因不得法门而进境缓慢,这一百年修为砸到白狼精头上,使得他直接上了一个新台阶,那是质的飞跃。

不但如此,那白狼精还因此得到了大王的赏赐,封为右护法,此时他听从大王的吩咐去往极北之地暗寻一物,故并不在期中。

这左护法不夜天虽然开始也不认同大王“以德服人”的做法,无奈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里,即便他有什么想法和不满也得默默吞进肚子里。

只因他曾在人界呆过一段时间,对人界的风俗习惯等比较了解,为妖又很会察言观色,故做了这左护法之位。

现在,妖王不在,从天而降的美食,让他妖性复发,不禁腹中饥渴难耐,但他面上不显,仍装斯文。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他停顿了一下,拿扇面轻轻的敲了一下头,故作难办的说道:“顶儿黄,先将这两人一兔押入大牢,等我查明真相再做定夺。”

他心中兴奋不已,他可不想与众妖分食这点美食,分的那一点点人肉人汤的有什么好,他要来个烤全人。

他曾在人间见过烤全羊,香味扑鼻,可惜,那会他只能远远的窝在旁边瞪眼看着,那些坏人竟连一块羊骨头都未施舍它,这让他记仇到如今。

但它怎么不想想,那会他仅仅是一只大黄狗,在饥荒困顿的年代,不将它捉来吃了就不错了,哪有剩饭给它吃。

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它误吞服了一株丹珠草,那是一株万年的丹朱草相当珍贵,让他拥有了灵识,后来又经过数千年的刻苦修炼,终于修得人身。

不夜天压下躁动不安的饥饿感,摩拳擦掌的回到妖洞,高高坐在大厅的石台上,喝起酒来。他左手拿了一串紫葡萄,右手牵起了一个大黄梨,往嘴里塞去,美其名曰先清个肠,垫垫底一会好吃他的大餐,否则吃素吃惯了怕冷不丁的吃肉不习惯。

“那个,左护法……”顶儿黄站立在不远处有些瑟缩的问道。

“你有事?有话但说无妨。”不夜天美食上头,分外好说话。

“吾王,不会有什么事吧?”看不出这顶儿黄还真是个忠臣。

“他能有啥事,谁人不晓得吾王神功盖世,万岁万万岁!”不夜天将一颗大桃子整个吞入口中,连桃胡都未吐出,紧接着又灌了一大口酒,连呼过瘾。

“嗝……”还未吃得美食,竟还打了一个饱嗝。

不夜天狭长的双眸朝顶儿黄瞅去,看他坐立不安的模样,分明是担心妖王有所差池。

这顶儿黄与他的兄弟顶儿绿皆是妖王所救,故,十分的忠心,有他在此,自己吃人的计划怕是不好实施。

于是眼球一转,登时有了主意,他用手一指顶儿黄道:“我说,老黄啊,你兄弟顶儿绿去异地找寻昆仑石也有些时日了,你就一点不担心他的安危。”

“呃……”顶儿黄摸了摸它的黄色鹦鹉头,满脸忧色的说道:“不担心是假的,但是我兄弟二人得大王圣恩,万斯难报其一……”

“愿为大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啦,好啦……大王没在这不必这么谄媚的表忠心。”不夜天赶紧挥挥手,阻止他继续表忠心。

顶儿黄寻思,我哪里是谄媚大王,都是忠心所想,摇了摇他黄黄的鹦鹉头,却是没有继续辩白。

“大王此次临行前,一再表示对顶儿绿不放心,毕竟得到那昆仑石迫在眉睫,那炼妖狱若是没有昆仑石的镇压,群妖集体反出狱中,大王地位便危险了……”

“左护法可有良策?”顶儿黄急急问道。凡是跟大王安危有关的事,他都紧系心间。

“大王这次晚归肯定也是为此事操心了,你我身为臣子必须为吾王分担啊。”不夜天假仁假义的说道。

“这样吧,你呢,赶去接应你的兄弟,帮他一起寻找昆仑石。而我呢,则要抓紧训练妖兵,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啊,等待吾王归来助他一臂之力!”

“好!就按左护法意思办吧!为了吾王,我们加油!”说完竟是振翅一展,现行了一只巨大黄色头颅、灰色羽翼的鹦鹉。

当下二话不说,急急的飞出妖洞赶赴异地。

石洞内,烈小妖是火急火燎的难受,当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早知道玩耍误事!因这个毛病娘亲教导过多次,可她竟然当成了耳旁风,着实太不孝。

现在倒好,不仅自己被困,一个可爱漂亮的小男孩和一只白胖的小兔子跟她一起身陷囹吾了。

她急的是上蹿下跳,反观静坐在地上的一人一兔,哪里有半分慌张,那肥兔仍是冷着一张脸,做昏昏欲睡状。

而那小男孩早已没有刚发现他时的慌张无措,深陷妖洞竟能坦然自若的端坐那里,白衣圣雪高贵凛然,仍然是那一副圣洁不可侵犯的样子。

“唉,这么一个人才,难道要跟她一起葬身妖腹,也忒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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