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舟山东北六十里处海域
经过一天的航行,尽管与东南季风背道而驰,我们还是靠近了第一个路标:舟山。舟山县的居民以渔业为主,在以前也搞过偷偷摸摸出海的事情,可是在近几年朝局混乱的情况下,事态愈加严重了,几乎每家每户都有过乘上自家渔船到鸡笼或是长崎从事走私的故事。
在夜色笼罩下,许许多多渔船经过我们这支南下的船队,有些看上去摇摇欲坠,似乎装载的走私商品超过了规定荷载。期间一个士兵向我请示是否要扣留走私船,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市舶司的通知过几天就会送达这里,没必要用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
“马特使,舰队侧后方发生交火,可能是海贼抢掠渔民,请指示!”一个士兵突然慌张地冲过来向我汇报。我此时正靠着栏杆看海岸线上的灯火发呆,这个士兵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怎么还整出来这么一出?我飞快地随着那个士兵跑向船尾。
在茫茫大海上,几团火球冲上了天空。一条细长的战舰在水面笨拙地穿行,舰首的火炮向射程内的每一条渔船肆意开火,命中率很低,船开得也一摇一晃。
怎么看怎么不像海贼啊!
“瞭望台,请汇报开火舰船的旗帜番号!”我冲着桅杆上的瞭望员大喊。
“报告,他们悬挂的是……满清黄龙旗!?”瞭望员用惊异的语气说。
“瞭望台,请再次汇报。”我以为他看错了,有一些不满,这一带的海贼和倭寇都有自己的标记,应该只是碰巧有条龙而已。
“报告,对方悬挂清军的黄龙旗,根据黄龙旗上的条纹识别为正宗的满族八旗!”瞭望员坚定地汇报。
“下达命令,全舰队迅速掉头转向,呈鹤翼阵型,做好战斗准备!”我认定要收拾收拾这些冒充清军的海贼。在一阵复杂的旗语后,杨霁家对航海娴熟得了如指掌的水手们执行了命令,十二条船围出一个U型战斗阵型。
那条战舰似乎发现了我们的存在,非但没有忌惮我们摆出的挑衅的阵型,反而加速冲了过来,还向东侧最前面的七号船开了一炮,火炮像它之前发射的大部分炮弹一样飞进海里,噗通一声沉了进去。
“前进四,禁止开炮!”我向一旁的水手命令。又是一阵旗语。这是我第一次指挥海战,我没有把握零伤亡俘获那条船,只能硬着头皮上。很快两翼的船就和它快速擦肩而过,并成功合拢了包围圈。
我命令让所有人喊话,要求敌舰船员弃船投降。“对面的海贼听着,你们已经被大明市舶司包围了,请立即将所有武器沉入大海,弃船投降!”我们船的船长喊道。“放弃抵抗,缴枪不杀!”的喊声紧接着响彻云霄,十二条船上七百多号人一齐喊叫,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结果敌船不仅没有投降,还向我们这一条船开火。“嗖”的一声炮弹划过天际,我和甲板上的士兵一样立即趴倒在地。随即我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摇晃感,船就像火山喷发一般震颤。“报告,后甲板被击中,留下坑洞一个,没有伤亡!”一名水手高声汇报。还好还好,我暗自庆幸。
“各单位用单兵远射程武器自由射击!”我再一次下达命令。一阵乒乒乓乓的射击声,数不清的用绳子连接的弓箭如飞蝗般扑向那条细长的船,不一会儿就有几百根四面八方的绳子勾住了那条船,它是不能动了!
“二号船,捕捉!”我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二号船驶了出去,船舷一侧有二十多个士兵和水手在操作一个大竹钩。这个钩子用竹子结构做成,前面连接了巨大的锚,与在大型船只上用拍击的方式摧毁敌舰小型船只的拍杆不同,这种竹钩用于俘虏小型船只,发明于壬辰战争中李舜臣带领的朝鲜水师。大锚精准地钩中了船尾,士兵和水手一起发力往上拉,小船被竖立起来,船上的七个船员全部“噗通噗通”地掉进水里。我松了一口气,总算是顺利收场了。
我们船上往水里扔出七根长竹竿,有四个落水船员没能抓住沉进了大海,只有三个顺着竹竿气喘吁吁地爬上了船,一下瘫倒在甲板上,士兵们飞快扑上去把它们捆了个结实。
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三个人的前额头发剃光了,后面留了一条长长的辫子,身上穿着清军的军服,甚至还有铠甲。
还真是清军。莫非是从扬州地区来的?莫非是史督击溃了清军,他们逃跑了?
“该死的汉人,怎么会这样?”一个清军用满语嘀咕。我把绣春刀架在他脖子上同样用满语问:“你们是什么人?”清军愣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说满语,停顿了一会儿,换成蹩脚的汉语说:“听好了,爷爷是大清水师北方纵队斥候营第三游记,你们的末日就要到了!”
什么?鞑子什么时候有了水师?我身后的士兵们也露出诧异的表情。我意识到这是一个有勇无谋的家伙,直接用激将的方法就能问出很多话。
“呵呵,你们的水师能有多厉害,赶我们差远了。”
“什么?我们可有350条战舰,你等着瞧吧,不用那两百条运兵船,就用一百五十条军舰就能把你们南蛮的海岸线扫一遍。”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既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造的军舰,也不知道你们舰队在哪里。”
“哈哈哈哈哈,愚蠢的南蛮,我们在朝鲜建造这些船造了半年,你竟然不知道?现在他们已经在泰州海岸边了,随时多久可以灭了你们。”
“呵呵。”我说着提着那个清军游击扔进了海里,其余两个俘虏也遭遇了相同的事。听着他们挣扎时的惨叫,我暗自无语,居然真的有人穿铠甲打海战。但是我没有功夫嘲笑他们,清军在我们眼皮底下变出一支拥有三百多条战舰的水师,这真是太恐怖了。两百条运输舰,怎么也够五万大军及其辎重了,这要是在淮扬防线后方登陆,一路打到南京也未尝不可能。更何况还有一百五十条战舰,在数量上可是大明分散在南方的水师的总和!
“你们都听到他刚刚说什么了吧,传讯每一条船,让大家一起想主意,到底打还是跑。”我说完就踱回去想办法了。
对面可是三百五十艘船。我这边只有十二条,附近的松江和舟山也许能凑出军民船只几十条,但战斗力实在不敢保证。打的话,要赔上所有人的性命,在扬州前线激战正酣的时候自然也不敢上岸避过风头。
我决定今晚亲自去清军水师附近摸一摸情况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