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复好心情，章宝璐将客厅里的礼盒搬到玄关的角落里搁着。家里不需要章旺天的东西，找个时间还回去就是了。
这会儿已经到了饭点，虽然章宝璐是突然回家的，但是菜早就备好，只是加个碗筷的事。
章宝璐乖乖坐在饭桌前看着老妈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的身影，她曾经也是一个柔弱的女性，然而为母则刚，几年时间一个人带着孩子，岁月在原本优雅的女人身上留下了痕迹。可在章宝璐心里，母亲永远都会是温柔美丽的模样。
饭桌上，赵琴说起章旺天过来找她的这事，嗤之以鼻，“他可真是为他那宝贝儿子操碎了心。”
章宝璐乖乖吃饭不予评价。
“你可别帮他搭这线。”赵琴叮嘱。
“这事我也帮不来啊，听说人家现在查得厉害，都搞不了这种小动作的。”章宝璐如实回答。
赵琴认同地点头，“反正这事你别管了，出力不讨好还给自己惹一身麻烦，他再来找你你就直接报警吧。”
这是赵琴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警察不管家务事，但章旺天是个好面子的，一定不肯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母女二人便不再讨论这个烦人的话题。
赵琴又想起章宝璐今天是提早回来的，她最近老能看到什么大学生不堪重压跳楼啊校园霸凌啊的新闻，生怕她在学校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趁着给她夹多了一块糖醋排骨的功夫，委婉地问，“今天怎么回来了？”
这本就没什么大事，章宝璐也不瞒着，边低头干饭边解释，“依依和阿森吵架了，现在学校简直就是修罗场，太可怕了。”
和男朋友吵架的女人和来大姨妈的时候是同样的暴躁的。怕老妈不能体会那场面，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们室友都被吓哭了。”
章宝璐的交际圈不大，交心的好友也就那几个，赵琴自然认识程依依和戴森，“不能够吧。”
这俩孩子可不像是会吵架吵得凶的人。
“阿森他偷偷摸摸约女网友被依依发现了，然后就崩了。”这回戴森可真的像被灌了迷魂汤一样，半天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才会导致现在的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偷偷摸摸约女网友这事在赵琴她们老一辈的人听来可就严重了，这可不就等同于谈恋爱劈腿了吗，真是急坏了老母亲，“不会吧，戴森这孩子看着挺老实的啊。”
越想越觉得不放心。
“所以说知人口面不知心，女孩子找对象还是要看清人，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赵琴越想越愤愤不平，想着要提醒自家闺女带眼识人，可一抬头就看到这缺心眼的还在叼着排骨乐呵。一筷子就敲在她脑袋上，“听见没有！”
转念一想，人家念大学都开始谈恋爱了，她倒好天天像个地主家的傻孩子就只会吃。赵琴怒其不争，“你说你，上了大学天天就只知道窝在宿舍追剧，要不就隔三差五的跑回家，都不多在学校多交些朋友，什么时候才能指望上你找到男朋友！”
嚼着排骨的章宝璐无辜地张张嘴，排骨都掉回了碗里，不是在讨伐戴森那个渣男吗，怎么都能扯到她身上了。
“上次我给你说你还说我臆想症……”想到前段时间明明自己还给老妈分享过碰到汪浥尘的事，只不过被她骂了一顿而已，这会儿不服气地嘀咕。
赵琴反应也快，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哪次，不就是大半夜在家扰民嚷嚷那回吗，愈发恨铁不成钢，“你那电视剧里的人能跑出来跟你谈恋爱哦？你这不是臆想症是什么！”
章宝璐也不好给她细说。毕竟当初说那么一嘴也的确不是出于奔着谈恋爱去的喜欢，甚至压根就没想到过现实中还会和他有这么多的交集。
赵琴原本还在等着章宝璐怎么反驳狡辩，却发现对面这人安安分分的扒饭不说话了，才直觉有问题，回想方才在讨论的话题，再开口时语气里都带着点不确定，“章宝璐，你上次说你要谈恋爱了，是在说电视剧吗？”她发现她可能一直都误解了什么。
“不是啊……”
“啪嗒”，这回轮到赵琴的排骨掉到碗里了。
原本她不会将这个事放在心上，毕竟距离上次的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以章宝璐平常追星看一个爱一个的博爱程度，赵琴并不觉得她所谓的喜欢会持续多长时间。她这么说，她也就当是一件日常轶事听过就算了。
但是她现在这幅扭扭捏捏的样子，显然又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她家的猪真的会拱白菜了？“说说吧。”
章宝璐敢瞒着程依依，可不敢对自己老妈有所隐瞒，听见老妈发话，立马放下筷子，挺胸保持小学生坐姿，回答“是戴森的朋友，打游戏认识的。”
赵琴皱眉，那就是网友？网上什么人都有，这可不太好。
老妈一皱眉章宝璐就怕她对汪浥尘有什么不好的印象，净挑他的优点说，“他声音很好听的，人也长得阳光，平时也很仗义。”
她绞尽脑汁搜寻各种夸人的词，奈何词到用时方恨少，身为中文系学生的她实在是词汇匮乏，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来形容汪浥尘的好。
要怎么才能更直观的让老妈感受到汪浥尘的魅力呢？章宝璐于是想到了一个办法——
饭后。
章宝璐抱着平板和老妈并肩坐在沙发上，打开虎虎直播，她刚刚守株待兔地蹲着直播平台的订阅信息，终于在晚上八点等到“狗蛋拿了个预言家”上线直播，这就跑来献宝。
赵琴看见花花绿绿的屏幕，也不懂直播是什么，只听到有人的声音传出来，好奇，“这是什么？”
“这是直播。”章宝璐解释，“现在说话的就是我说的那个男生。”
赵琴这才来了兴趣，停下手中的事，凑近了听，刚开播汪浥尘还在做简单的寒暄，介绍今晚玩什么。
赵琴依旧听不懂，只觉得这个男孩子还是挺有礼貌的，对他有所改观，“这声音是挺好听的。”不过也不至于到要恋爱的程度啊。
她自然是不明白世界上有一种叫声控的人的存在，更想不通竟然有人能因为声音而对人一见钟情的。
章宝璐可不知道她心里的疑惑，还以为自己的观点被认可，开心地分享，“等下他玩游戏更厉害呢！”
赵琴一听是个打游戏的又担忧起来，她心里现在有个计分表就不断地给小伙子加分减分，打游戏厉害的那不都是网瘾少年？不务正业，减一分。
直播间里，汪浥尘打开了游戏APP，动作停了一下没有马上开房间，而是关了麦。然后章宝璐就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汪汪汪汪汪：打游戏吗？】
章宝璐偷偷观察像个监考老师一样正襟危坐盯着iPad屏幕的老妈，悄悄回话。
【宝宝爱吃杏仁露：不啦，我在你直播间看你玩游戏。】
汪浥尘知道她在直播间后微微挺直腰板，深吸一口气，才重新开麦进入游戏。他没有自己建房而是随机匹配的房间，很快就开始了游戏。
赵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打斗画面，反而是一群人吵吵闹闹的说话，分不清谁是谁，才意识到这个游戏和平时听说的那些打打杀杀的游戏不太一样，“这是什么游戏啊？”
“这叫狼人杀，”原本只是想让老妈听听汪浥尘的声音，却发现老妈似乎对这个游戏有了兴趣，不过要怎么解释这个一晚死一个人的游戏的确让人伤透了脑筋，章宝璐只好尽量用最直白的话介绍，“狼人每晚会杀一个人，然后白天要假装自己是好人不让人发现。”
“杀人？”那还是个打打杀杀的游戏。
于是赵琴等了好久，游戏画面都由黑转白了她也还是没等到所谓的“杀人”。反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从iPad里传出，她更不解，“怎么换人了？”
这男生莫不是还会口技变声？有一技之能也不算太差。
“这是其他玩家在发言，”章宝璐指向屏幕右侧的头像，戳破了她的胡思乱想，“这个10号才是他，他等会儿才会发言。”
“所以这个游戏不用打打杀杀的？”
章宝璐点头，“这是个发言游戏，就是狼人要发言骗好人，好人要分清楚谁是好人谁是狼人。”
“哦，”还有靠嘴皮玩的游戏，那可不就是个靠骗人赢的游戏嘛，赵琴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同时也关注到了另一点，“你说这个男孩子很厉害？”
“嗯，对啊！”说起这个章宝璐可就激动了，“这可不嘛，不厉害怎么能开直播，还有这么多人看。”
指指屏幕上方飘过的弹幕和时不时跳出来的礼物提示，“你看，这些人都是来看他直播的。”
这可不妙，会说漂亮话还受欢迎的男孩子可不是她那傻闺女能降得住的人，赵琴心里对这个男孩的印象大大降低。不过见章宝璐看得津津有味的，她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也罢，贸贸然地泼她她也听不进去，这不还没什么进展吗，也许过两天热情就过了呢。而且平时她也有程依依在学校护着，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往后再提醒吧。
*
章宝璐可不知道看个直播还能让老妈脑补出一个花花公子哄骗单纯少女的故事，还以为自己成功安利了她的宝藏男孩，在汪浥尘下播后开心地躺在床上和他聊天。
汪浥尘先是给她发来一张草莓大福的照片，一个正方形的粉色小礼盒里，整整齐齐地挤着四个草莓大福。
【宝宝爱吃杏仁露：隔壁小孩馋哭了！】
汪浥尘想到她在那头眼巴巴地望着屏幕的模样，笑了，“等你回来一起去吃啊。”
章宝璐自然求之不得，“一言为定。”
和汪浥尘一起吃的草莓大福也不知道会不会更甜。
她没想到的是，自己比想象中更早的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草莓大福。
*
第二天下午，章宝璐就决定把昨天章旺天送来的东西拿回去。她算好了他下班的时间到了他家门口。
他家也就是章宝璐过去的家，在章宝璐知道了父母离婚的事实后，赵琴依照约定将房子给了章旺天，章旺天这人骨子里就是没骨气的人，即使迫不及待地要摆脱有污点的婚姻，却无法拒绝利益的诱惑。这套房子面积大，地段好，交通方便，可比他在外头租的房子好上太多了，所以举家搬来这鸠占鹊巢。
小区的保安还认得章宝璐，见她大包小包地提着进来竟也没拦着。毕竟小区可是八卦的集散地，早从章旺天搬回来那天起他们家的事就传开了。保安还挺可怜她们母女的。
陈丽娟开门时是没预料到会见到一个俏生生的姑娘站在门口的，先是一顿慌乱，年轻又好看的女生找上门来——出轨二字砸在她头上。
她自己的婚姻就是这么来的，她太清楚章旺天是一个怎样的男人了。
而后就看到女生还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送礼来的，顿时底气也足了，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来找你们章经理的？”
哦？章旺天都当上经理了。章宝璐知道她那个父亲向来就是个为达目的会使手段的人，不然也不会做出为了生个儿子出轨这档事了。所以他的升官发财对章宝璐而言那是预料中的事。
陈丽娟见小姑娘一愣一愣的，像个蠢的，不耻，本是个老实人，却搞这些虚的。也没耐心和她多说，朝屋里的茶几扬扬下巴，“搁那吧，老章还没回来，你放下就可以回去了，我会给他说你来过的了。”
末了不忘嗤笑，“小姑娘人模人样的就多走正道，别老想靠送礼上位，你这种我都见好几个了，也不知道楼下保安怎么就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放进来了……”
却忘了她可是很享受那种被奉承的感受的。
章宝璐一听就明白她想歪了，听她话里的内容更是好笑，到底是谁不靠实力走邪门歪道了？
哦，章宝璐想起来了，是她儿子呢。不过看来章旺天这些年混得也的确不错，还有不少人给他送礼呢。
章宝璐也不回话，不提醒她她误会了，往门上就是一靠。她可受不来这女人朝她撒的气。
陈丽娟看她这样恼火了，这都什么事啊，来求人还这副态度的？破口大骂，“你这什么意思，要送就送不送拉倒赶紧走！”
章宝璐只觉得心寒，这就是章旺天抛弃了妈妈选择的女人，市侩又无礼，还真的不配和母亲做比较。
陈丽娟看她还未动作，刚要伸手将章宝璐推出去，就听一个男人慌忙走来——“宝璐！”
章宝璐闻声回头看着奔来的男人，再转头看一脸土色的陈丽娟，心里笑，嚯，修罗场。
章旺天刚下班回来一出电梯就看见了章宝璐站在家门口，而自己妻子正把人往外推，虽然他也不赞同章宝璐往这里跑的行为，但好歹自家还有事麻烦她呢，所以他立即就出声制止了。
听见这名字，陈丽娟的手也僵在半空。
她当然知道章宝璐是谁。如果说那段失败的婚姻给章宝璐和赵琴都带来了阴影的话，那么介入这段婚姻陈丽娟也有了一辈子的污点，小三这个标签足以使她被一辈子耻笑。她想起方才章宝璐嘴角那个讽刺的笑，更是恨不得钻到地底下。
气氛的尴尬，章旺天知道陈丽娟不适宜呆在这，摆摆手示意她进屋。转头冲章宝璐笑，在看到她提着的东西时，笑容消失了。
“宝璐……”
章宝璐可不是来看他变脸的，也不是来听他的长篇大论的，开口打断，说明来意，“你回来了正好，也省的别的不相干的人交代得不清楚，传达错了我的意思，我现在给你说清楚好了。”
“我不会帮你，我和妈妈也不希望你再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当年你对妈妈说的话，我想现在应该原封不动地还给你让你引以为鉴，章旺天，你和我妈妈已经离婚了，请不要再死皮赖脸的赖着我们行吗？”将手中提着的东西放下，“东西我还回来了，我和妈妈不需要你的东西，也请你不要再拿东西来脏了我们家。”
说完心里的话她只觉得一阵解气，仿佛这几年压在她胸口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能够搬开，她准备要告别过去，迎接新生活了。
“宝璐！”
章旺天正想说话就传来了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爸！她是谁！”
两个人齐齐回头，就见到穿着校服的少年在不远处气势汹汹地走来。
嚯，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修罗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