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苾前脚刚走出医院,就想到刚刚谢爷爷咳血的样子,一股酸涩涌上心头,使她眼角泛红。
想哭但又哭不出来,一种失去亲人的惶恐心情在此刻变得愈发强烈。
与外面的燥热不同,花苾整个人透着一种冷意,由心底蔓延到全身,指节泛白。从远处看她的背影十分孤寂,暖风纠缠着她的细腰,想要掰断它的意图虽然有点明显但却很容易。
和周遭的嘈杂比起来,花苾确实有点格格不入。
她找了好久的午餐店,才在对街的一个隐蔽处,发现一个看起来会好吃的店。作为一个正牌路痴,就算自小在这里长大,可在国外那几年还是让她成功的把这里的每条街道都忘得一干二净。
花苾轻轻地揉了揉头,走了进去,仔细看了看菜单,最终手指一顿,指了指那个她看不出来是用什么东西做的粥,还有一个不太油腻的菜,再给这气人的老头儿加了道绿油油的汤。
她告诉侍应生这些都要打包。
侍应生拿起菜单走去后厨,花苾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着等。
她拿起手机给谢老爷子发了条消息,叫他等等,自己正在给他买午餐。
谢老爷子回她:不着急,注意安全啊!看着点路,别走丢了!
花苾打字:知道了,爷爷,您好好休息。利落地关掉手机。
他这担心也不是毫无理由的,毕竟她也是个有前科的人。
她的思绪回到从前,双手撑出一方空间,轻轻趴在上面。
初中,花苾在市里的状元中学上课。乍一听这个学校的名字,好像有一丝丝的狂和满满的沙雕。事实上就是这样的,创立这个学校的校长,思想独特,目的直接。他本人写了个极有趣的校训:只要用心搞学习,下个状元就是你!甚至还在新生动员时放进稿子里读。
花苾在第一天上课时就被父母勒令要自己回家,没有司机接送。说实话,踏出校园的第一步,她是慌的。
摸了几下今早妈妈悄悄塞给她的路线图,松了一口气,攥着拳头无声地给自己打气。
她想:总不至于有了这个作弊图,我还能找不到家吧!
花苾抬头挺胸雄邹邹气昂昂地大步向前走,一路上走走停停,时不时拿出被她蹂躏的皱皱巴巴的路线图。
在她的不懈坚持下,她终于迷路了。
小姑娘心在怒喊:是路它和我有仇,一定是这样的!我怎么可能找不到家的方向?
她对着路狠狠跺脚,而后可怜的蹲在路边,想打个车回家,她站了起来刚把手伸出去,就看到师傅摇下的车窗,里面的人面相不善,大声问她要去哪。
她立刻告诉这个师傅:“我不坐了,有人来接。”
闻言,那人低骂几句,类似于不坐你拦她王母娘娘的拦,浪费老子时间之类的话。把车开走不说,还甩了花苾一脸尾气。
她就说刚刚那个司机师傅看起来凶凶的,不像是个好人。这么看来还真是,还好自己没坐他的车。
她孤零零地站在路旁,等了几分钟。夜晚的风还很冷,吹的小姑娘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花苾摸摸胳膊,四处张望,总算看到了立在不远处的稍显破旧的公用电话亭。
她想了许久父母的电话,发现她的确是没记住,怎么也想不出来,而且自己迷路了被他们知道少不了一阵说教。她狠狠敲了敲进水的脑袋,突然想到可以打给110。
老师从小就教他们,有事情要找警察叔叔。
花苾毫不犹豫的按下。
电话那头的警察叔叔听到这么稚嫩的声音,说话的时候顿了一下,随即立刻调整好心情。安抚她说出自己的住址,又问了她现在所处的位置。
花苾看看路标,还好,是自己认识的字。小声告诉他:“青荷大街。”
几分钟后,花苾看着面前有一辆黑色的车停了下来。
花苾刚想找一个地方藏起来,就看见车上下来了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长得棱角分明,明明是健康的肤色缺有着穿呆板的警服也掩藏不住的帅气。
他走到花苾面前停下。
花苾这个小孩性子怂,抬头瞪着大眼睛问他:“你真的是警察叔叔吗?你会带我回家吗?”
说的时候不忘攥紧自己的书包,防备意识很强。恍惚间摸到了一只黑笔,她偷偷地握住,如果这叔叔是坏人,她好用它扎死他。
男人好笑的看着这个小女孩,看她有点谨慎的样子,低声说:“我是警察,走吧,上车,叔叔送你。”
花苾一听,甜甜的笑了,梨涡若隐若现,男人替她打开车门,花苾立刻钻了进去。
两人坐好,就听花苾说:“叔叔长得真帅,谢谢叔叔!”
男人正低头系着安全带,没有反驳她:“嗯,不客气,小嘴真甜。”
花苾正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就听男人问到:“小朋友,怎么还迷路了?”
她收回视线,说起这个脸上有点点红色。
她害羞了。
如实道:“我爸妈他们让我学会自己回家,我平时不爱出门,记不住路,就走丢了。”
男人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许久没真正笑过的他,此刻却控制不住嘴角的弧度连带着那愉悦的笑声,都跑了出来。
“小姑娘,你就不怕叔叔不是个好警察?”
花苾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不会吧?这也能被我遇到吗?我今天运气这么差?这叔叔可别诓我。
女孩声音有点颤抖,但还是看着这位叔叔的眼睛,认真的拍马屁:“不怕,叔叔长得不像坏人。”
男人突然靠近她,修长的手指轻轻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尽显魅惑:“叔叔不是,但你以后要长点心眼,别什么车都坐,认准警车的标志。”
“小朋友,你家还有几分钟就到了,想好怎么和父母说没有?”
花苾闻着他身上带的淡淡的烟草味,皱了皱眉,虽然很不喜欢,但什么也没说。
她神情倦然,反应像是慢半拍一样:“啊,想好了。”
男人:“用不用叔叔送你进去?”
花苾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个帅叔叔帮了她,自己理应请他进屋坐坐,而不是卸磨杀驴。
况且自己耽误了这么长时间,爸妈肯定等急了,是时候找一个人作战友,帮自己抵挡住妈妈的攻击。
小女孩声音脆脆的,反问道:“那叔叔一会儿要出警吗?”
“不出。”
花苾眼神明显跳动了一下,转头对他说:“那叔叔送我进去吧!”
男人低眸,思考几秒,风顺着车窗吹动他额前的碎发,看起来帅气逼人。
他说:“好。”
帮人帮到底吧!好人他当然也想做,只不过初来乍到的有点不太适应。
很快到了花苾家,男人帮她打开车门,仔细整理头装上的警帽,装的好一手为国为民的正经警官。
花苾和他并排走着,抬头便看到了花肆和娄雾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
两人不停在门前踱步,脸色暗沉,花父走几步看一眼时间,心道这孩子不会被人卖了吧!我的心肝啊!我真不应该让她自己一个人回家!爸爸错了!
娄雾看到了远处慢吞吞走来的人影,她急忙拉着老公快步走向花苾。
临近才看到花苾身旁有一个异常帅气的警官。
娄雾:“这......花苾!怎么回事?”
花苾连忙躲到男人身后,眼睛的余光扫向父亲和母亲火山爆发似的脸色,不安的拉扯着自己身上宽大的校服。
男人看到她这样,也没辙了。
他上前礼貌的说:“您的女儿走丢了,给我们打的电话,现在安全送到了,就不打扰您了,再见。”说话时指着自己的警徽。
小花苾适时抱住男人的小腿,紧致的肌肤让她动作一停。
娄雾看到自家孩子的动作,脸色差到极致,这姑娘真给她妈丢脸。留人有你这么留的吗?
娄雾忙道:“别走啊警官!来我们家里坐下喝杯茶吧!”
又朝一旁的丈夫使眼色,花肆立刻会意。上去自来熟的揽着男人的肩膀,顺便把自己脸皮厚的女儿给拽了下去,不由分说地把他请进屋里。
花苾看着他被父亲这么亲切的带走,一瞬间感觉像是羊入虎口。
男人别扭的表情,被花肆一收眼底。他下意识地松开搭在他身上的手。
娄雾看着这小帅哥:“不好意思哈,他人就这样,你先坐,千万不要介意。”
男人点点头坐下,没说什么,表情淡淡。
他低头看了眼花苾,犹豫着还是开了口:“小孩不认路,您们以后还是给她安排个司机吧!省得日后担心。”
娄雾去厨房给他泡了杯茶,递给这个好心警察。
花肆:“嗯,谢谢你啊,小兄弟!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们。”
男人推辞,花苾刚把书包放好就听到父亲的这么一句,她乖巧的看着这位帅气警官,认真且坚定地说:“没事,叔叔,有事儿找我也行。”
他笑了笑,没应她。
娄雾看着他:“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男人喝茶的手顿了一下,莫名其妙的问题,他实在是不想回答。
但他看到坐在对面的花苾,竖着耳朵期待的听着。
才缓缓开口:“路塬,18。”
娄雾哎呀了一声,扭头对花苾说:“不可以叫叔叔,要叫哥哥,听到没?”
花苾很听话,明亮的眼眸中只装下了这个送自己回家的帅气大哥哥。
她小脸开心地对着他,声音欢快:“哥哥!”
路塬看着她,走过去揉了揉小姑娘的头。
转头看向她的父母:“那叔叔阿姨,时间这么晚了,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
花肆:“哎,别急着走啊!有空多来叔叔这儿坐坐。”
花苾还沉浸在刚刚他的温柔笑意中,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目光只够留住他的背影,整个人看着呆傻呆傻的。
路塬含糊的答应了一声。转头走进这夜色里,没了身影。
外面月光松散,几颗不明显的星星在天上散发着余光。
周围静谧的仿佛没人光顾,树木安心的扮演着配角,年复一年的带给人们夏日里的一点微凉。
花肆和娄雾他们想要追上路塬,送他离开,但没有追上。
从这以后,她再没见过这位好心民警。
哦不,自己的婚礼上好像看到他了。
花苾回想到这里,看到侍应生已经把做好的饭菜放到桌子上了。
他站在一边微笑的看着自己,花苾把付款码递了出去。
拿着手机,打开地图,寻找记忆里的医院位置,快步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