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城的秋天本是不会下雨的季节,然而阴云却反常的笼罩在这持续了快一个星期了,特别是今天,层层叠叠的乌云近乎已经压到了房顶。明明是大中午,黑夜却找上了门来,与白天唱着反调。
在宿舍门口的林璃看着摇摇欲坠的乌云,怕会下雨,又回了宿舍,舍友们都有事出去了,林璃翻找了一下自己的抽屉,找了一把伞。伞是粉色小熊猫图案的折叠伞,是赵磊夏天的时候淘宝来送给她的,怕她下雨忘记带伞,小折叠伞可以常备在林璃的袋子里。她一直嘲笑赵磊买的这伞也太难看了,赵磊却表示这小熊和林璃的性格很像,平时林璃就像那熊猫啃竹子一般啃书。
将伞放进了袋子,林璃将文案一手搂在胸口,三步并作两步,紧赶慢赶,赶上了去综合楼的公交车。周末的公交,人并没有多少,刚上公交车没多久,随着一道惨白的亮光撕裂了黑幕,几秒后,随着一阵劈嗤,轰隆隆隆,震耳欲聋般的声音炸响,瓢盆大雨漫天而下,砸在公交车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格外的重。林璃不由自主的将搂在胸前的书微微搂的更紧了,就算早在在闪电闪过的一刹那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仍是被那巨响吓了一大跳,不由在心中感慨,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这样的大雨在冬天怕也是头一回看到,如果天气够冷,这么大的雨落下,是变成冰雹还是变成大雪,还是就只是一堆冰渣子落下,如果是冰渣子,砸到头会不会疼。应该会很疼吧,毕竟是水就已经落在车顶都敲得梆梆作响,这要是落头上,岂不是生疼?
胡思乱想中,公交已经停在综合楼下车点了。林璃赶忙撑起伞,挎着自己的袋子,搂着书本,小心翼翼的躲着水洼,好在风并不大,才没有被雨淋湿了裙子,步履阑珊的蹭到综合楼,就见到陈燕正站在门边,穿着着黑色的职业女性套装,丰满的胸部被衣服勒的满满的引人侧目,一头黑色的秀发如瀑布般随意披散在肩上,正在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随意的与另一个女生在聊天,她斜过眼来,正好瞧到正在收雨伞的林璃,急忙忙得和那个女的道了个别,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便走过来,两只手拉拉住林璃正在收伞的手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道:“终于到啦,你怎么从这个方向来,哦,你一定坐的公交,我还在想这么大的雨你怕是淋惨了,看来没什么事,太好了,他们都基本上到了,走吧,一起过去。”陈燕热情得林璃都没来的急插嘴,便拉着林璃跑去赶电梯,她看到不远处电梯门打开了。
嘭的一声,陈燕直接将门推开,由于过于用力,直接磕在了墙上,吓了身后的林璃一跳,也吓了里边正在工作的人一跳。一位在喝水的大叔直接被吓得呛了一大口,差点喷出来,咳嗽连连。陈燕一边调皮的给正在看着她的那群人点头致歉,一边拉着林璃急急忙忙得进门,林璃尴尬的低着头,偷偷的瞄了瞄众人,好在似乎大家看到陈燕后一幅习以为常的模样,又做起了自己的事情,这大大的缓解了林璃的尴尬。偷偷的斜眼与与陈燕对视了一下,陈燕抬了抬眉毛,这是在大楼的负一楼,只有电梯可以通下来,在整个瀚城大学古材料分析学院,被允许进入这个房间的人不会超过三十人,林璃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走廊尽头的保安刚才把陈燕和林璃拦了下来,查了许久的证件才让通过的。林璃观察了一下四周,眼前的是一个大厅,大概有两百多平米,四周的墙上被如图书馆般的陈列架子塞满,每个架子上都会有个容器。
陈燕偷偷给林璃解释道:“这个容器是学院最高规格的保存文物的手段,容器本身具有隔绝外部一切污染源的能力,然后经过电脑调节,可以分别的对其中的某个容器加大或减小湿度,提升或降低温度,可以模仿一切最有利于文物保存的环境来调节容器内的环境,甚至可以做到真空。咯,比如这个,这个容器内部的水是我们调试出来能最大限度减少对文物伤害的液体。别看这个东西长得难看,这个房间里的所有文物都是国宝级的文物。不被允许展出的。”说着陈燕指了指一个装着淡黄色的液体的容器,被端端正正的摆放在水里的是一块模样奇怪的木头,毫无光泽,水中似乎有着微颗粒的杂质,让液体看起来没有那么干净。
林璃好奇的观察这四周的容器,发现的确都不尽相同,从黑乎乎的化石到各种精美的玉石器应有尽有,依稀可见一些有着明显青铜特征的青铜器,只不过大多青铜器都不怎么完好。在历史文物面前,林璃可以感受到那种时间的变迁,譬如右手方被文字标记为首饰却难以辨认的金块,总会想起那千百年前的古人,这是否是千百年前男性送给女性的礼物呢,女性收到这个礼物是否是欢呼雀跃的呢,我们从古代的文物里,早已不能推测出在使用这些物品的时候,古人的悲欢离合。或许,正如我们今天所经历过的一样,物品的诞生,大多伴随着那些人的欢欣,或许这就是林璃喜欢做古文物这方面工作的原因,在文物的帮助之下穿越千年的时光,用柔性的眼光,感受古人们在那个时代下的阴晴圆缺。
“林璃!”,陈燕的声音将林璃从自己的沉思中拉了回来,回过神来,发现居然大家都已经站在前边了,有几个人还瞄了这个方向几眼。陈燕急忙忙拉着林璃往前边走去,边走边问:“你怎么又出神了,刚才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这次课题总指导来了,还带了不少东西。”说着两人已经越过了那些架子,林璃才发现,前边他们站的地方是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比刚才陈列的房间大了不止一倍,里面有很多铺着白色垫子的桌子,而众人围着的地方则是这个房间的右手边,有个脑袋已经秃了一半以上的教授正站在众人的前面。林璃和陈燕没法挤进去,只好两人在后面偷偷的看着,见他眉飞色舞的样子明显早就已经开讲了,毕竟在场的人都是有着很高职业水准的,也不需要谁谁谁的提醒,便会自觉地前来听训,像林璃这种突然出神的,这个教授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随之而来的则是他的解释
“….当然,刚才讲到这批四三四号文物的出土过程,这批在一部分被运到京都的我们学院的分院处进行处理,另一批呢,也就是主要的一批,就是昨天晚上到的我们学院,我们现在和往常一样,就分组处理,序号就按组序,都是老手了,我就不再提醒了。”说完,那个秃老头便大摇大摆的走了,随着他出去没多久,咔嚓一声,林璃才注意到,这个房间有个很大很大的门,随着轮子转动的声音,十来个穿着白色衣服带着口罩的人推着小推车进来了,每辆小推车上都有着许许多多黑乎乎的物品,大多数都是和石头一样,乌漆嘛黑的,林璃明白,这些文物既然是四三四号文物,那应该就是前几天陈燕说的冈底斯出土的文物,这些文物应该是经过了一期保护处理,现在被带到这里,进行重新的系统化处理。
正想着,那十来个推着推车的人将车并排串联一起后便走了出去,而后站在前面的那批人套着手套,已经穿上了工作服,在里面挑挑拣拣。林璃则注意到刚才的工作人员貌似有个背影她有点熟悉,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了。就这还不及一瞬的思考,回过头来才发现,那群人竟然将一堆石头都挑拣了出来。陈燕在旁边给林璃解释道“这些是琥珀,琥珀的处理工艺更加的复杂,挑走琥珀的那几位都是业界有名的琥珀文物的专家,有几位是分析琥珀内结构,成分,及其年代的华夏界权威,他们在这方面有着非常成熟的经验,只不过从前他们研究的都是古人收藏或者使用琥珀的历史,这第一次在琥珀内发现了似乎是人工的文物,让他们无比的激动,所以在全华夏甚至部分外国人,在课题开启前就已经就已经期待已久,这里面其中为数不多的外国学者,应该是经历过非常复杂的申请才能够站在这里。这些人应该是期待在这里能有可以震惊世界的发现的。”
随着那群人将一大堆黑乎乎的文物领走,桌子上的文物已经少了一大半,留下的大多数都是零零散散的碎片,然后就是自由挑拣时间,因为刚才林璃出神了半天的缘故,导致两个人落在了后面,看着前边的十来人,陈燕头都大了。等排到她们的时候,那些文物早只剩下几个了,陈燕只好将剩下的几个文物全部收集了起来,他们是第七组,所以便寻到了七号工作台,在陈燕的指导下,林璃从工作台下拿出了一个褐色的工作箱,打开工作箱,里边放着的都是木竹制的刷子一类的修器。
在进行清理处理之前两人只能先按程序对其进行污垢分析,对剩下的那五件文物进行了成分进行了分析,前四件物品分别是两件青铜,两件陶瓷,第五件文物检测了半天,却始终无法确定其成分。于是陈燕只好先将之前的四个文物进行清洗,在清洗之前,得先对附着物进行分析及研究。因为每种附着物都是研究这个文物在沉埋地下的时候的具体情况,有价值的部分甚至还会采取保留的方式。而林璃则帮忙将那些已经检查出来成分的文物递给正一手拿着仪器的陈燕。
四个文物全都递给陈燕,无聊之际林璃只好继续对那第五件文物进行分析,只不过各种方式的鉴定都没有成效。林璃沉思良久,无奈的看了看正在那用竹刷仔细的刷文物的陈燕,叹了口气问道:“这个不会就是块普通的石头吧。”陈燕停住了手接过那个就鸡蛋大小的物品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这个东西之所以会被当做文物带回来,原因就是这个鸡蛋大的泥疙瘩是一个圆球,不是普通的圆球,是真的那种很圆很圆的圆球,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得需要很高的工艺水平才能制造的出这样一颗球,只是陈燕将这个球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通透,甚至还用刷子轻轻的刷了刷,最后陈燕似乎下定决心似的,掏出了把自己的修眉刀,轻轻的在球表面划了一下,随后眼神便暗淡了下来,把那球递给林璃。
林璃看到陈燕拿出修眉刀紧张的都提起了气,毕竟在文物上用这种工具可是大忌,见陈燕将这个球递给她,忙接了过来:“怎么样?发现这个球是什么成分了吗?”
“很诚实。”
“很诚实?”
重新拿起刚才刷到一半的那个青铜器,陈燕点点头说道:“这个东西和他外表一样诚实,就是一个土疙瘩。”
林璃似乎都还没听懂“土疙瘩?”
“嗯,就是我们常识中的泥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