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兹～卡兹～”
昏暗压抑的小巷里，从一间破旧的小诊所传出了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仿佛是屠夫在用刀子摩擦着骨头一样。这样的声音很不合时宜，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就像在葬礼上突然放起了花园宝宝的主题曲一样，诡异而不合时宜。
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
这个小巷太安静了，安静中透露着一种诡异，所以任何声音都会引起人的不适，更不用说这种本来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声音了。
“杨白，你能不能先把裤子穿上。”
一个充满磁性的中年人男性的声音从破旧的小诊所中传出来，这样的小诊所不要对它有太多期待，特别是在隔音方面，好在里面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抱歉，我只是习惯了。”
另一个声音回答道，听起来似乎比之前那个声音年轻一些，那是杨白的声音。
杨白穿上了自己的裤子，随后整个小诊所突然恍惚了一下，仿佛掉帧了一样，再下一刻，杨白手上出现了两罐可乐。
他说的习惯了可不是说用自己的屁股去摩擦冰箱，而是习惯在看医生的时候喝点什么而已。
至于刚才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是杨白在摩擦冰箱发出来的声音，这并不是他有什么奇怪癖好，虽然杨白不正常，不过还不至于变态到这个程度，他只是在卡bug而已——用屁股摩擦冰箱，然后会卡出随机数量的可乐。
杨白翘着二郎腿坐到了医生对面的沙发上，顺便打开了刚才自己卡bug卡出来的可乐。
“好久不见，医生。”
“好久不见，不过我并不想见到你。”
医生开口道，他一点也不想看到面前这个男人，因为这家伙太危险了，在杨白离开的这两年，是小镇最安稳的两年，相比于之前的话。
“嘿，别这样，为什么要用看待仇人的目光看着我呢？我可是付了钱的。”
杨白看起来就是一个放荡不羁的青年，除此之外，这家伙还没有什么节操，这一点从之前就能够看出来。
“嗯，说得你好像不是我的仇人一样，我可是清楚地记得你当初差点杀了我。”
柳医生只能用嘲讽的目光看着这家伙，杨白的危险之处就在这个地方，他随时会杀死他身边的人。
而杨白和柳医生之间的矛盾，就是某一次柳医生被杨白攻击了，当时杨白就坐在这个位置上，同样喝着冰可乐。
至于之后发生的事情，反正现在柳医生和杨白都好好的，所以那个时候的杨白并没有吞噬掉柳医生，不是因为杨白有恻隐之心，在“自我世界”生活的人可没有这种东西。
“弗洛伊德将人格的构成分为自我、本我和超我，而在自我世界中的我们只有一个人格构成。
自我遵循的是快乐我原则，那么是什么理由让你又回到了这里呢？杨白。”
这个数据世界被称为“自我拟态世界”是有原因的，这里的所有人，只有一个人格。
“嗝～”
杨白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长长嗝，放下了手中的可乐。
“我来这里当然是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医生。”
“需要我的帮助的人很多，他们从我这里得到认同、得到理解、得到解脱，然而你什么都得不到。
你并不是来做心理咨询的。”
柳医生注视着杨白，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了，几年前杨白离开了这个地方，柳医生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现在杨白回来了，这对于这个地方的人来说或许是一个灾难，当然，也有可能不是。
“那么你又从他们那里得到了什么呢？”
杨白同样问道，不过柳医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行吧，我先走了，不过我会回来找你的。”
杨白知道今天是无法得到答案的，他和柳医生之间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解决。
“慢走。”
柳医生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红酒，举杯相送。
在这红色的液体的倒映下，柳医生的笑容显得有些诡异，像是一个蛰伏在黑暗中的安静怪物。
“对了，欢迎回来。”
身后又传来柳医生的声音。
杨白转过身，看着已经站在门边举着酒杯送自己的柳医生，他也举起手中的可乐罐，示意道。
“我回来了。”
这时候杨白和柳医生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如果不是几年前发生的事情的话，他们确实是朋友。
而就在杨白走出这寂静的小巷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位熟人，依旧是那一身漆黑的哥特式长裙，以及收拾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和清冷的面容。
黑夫人身上散发着一种贵气，一种高贵而优雅的气息。
“黑夫人，好久不见。”
虽然昨天才见过，不过杨白还是这样说道。
“欢迎回来，杨白。”
黑夫人拄着拐杖，是的，她高贵而优雅，只不过她的身体是残缺的。
烂掉的半张脸，猩红扭曲的肌肉挂在那半张脸上，左手从肩膀处完全断掉，右腿从大腿根部被截断。
所以黑夫人都是用右手拄着拐杖来支撑自己的身体的，她习惯了这样。
她是一个很节约的人，这样的身体能够为她节约更多流量，她的“节约”和“严谨”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
“医生在等你。”
“嗯，再见！”
黑夫人很得体地微笑着回应，杨白也没有再多聊，直接走出了小巷。
但是就在他走出小巷的那一刻，一把利刃毫无预兆地从他身后刺穿了他的头颅，连接在利刃上猩红色的铁链瞬间融入杨白的身体之中，随后他的身体迅速被侵蚀，在体表浮现出一层层猩红的锁链虚影。
下一刻，猩红的锁链虚影突然扩散开，而杨白的身体也是随着锁链的扩散，被硬生生撕裂了，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一切控制。
破碎的身体倒在滚烫的血泊中。
…………
“欢迎回来，杨白！”
黑暗中回荡着柳医生的声音，而在漆黑的意识中，一头巨大的怪物若隐若现，猩红的双目散发着危险而贪婪的光芒。
“能把先裤子穿上吗？”
杨白仿佛又回到了上一刻在诊所的时候，实际上现在的他确实在诊所，坐在他对面的就是柳医生。
穿着白大褂，头发梳理得很得体，胡子也刮得很干净，看得出来他是一位很严谨的心理医生。
“抱歉，你要喝可乐吗？”
杨白抱歉道，不过他还是拿出了两罐可乐，这也是刚才卡冰箱的BUG卡出来的。
“谢谢，不过我并不需要。”
医生温和的回答道，医生不会对别人这么无礼，不过杨白另外。
“弗洛伊德的人格发展理论将人的人格发展分为了五个阶段，肛门期的孩子经常会通过排泄来获得快感，所以有的孩子还会玩自己的排泄物。”
说到这里的时候柳医生略带嫌弃地默默把桌子上的可乐罐推到了杨白那边去，他可不愿意接触这种东西。
“嘿，我可没有玩我的排泄物。”
看着柳医生的眼神，杨白想了一下自己在厕所的所作所为，比如说小便的时候会晃来晃去之类的。
“好吧，确实玩过，不过这总不能说我在肛门期的时候发育不完善吧。
人类的幼儿可以从排泄以及玩自己的排泄物中获得快感，可是在一些地方，人类也会用其他动物的排泄物来作为一种建筑材料，所以这只是需求不一样而已，不是么？”
他可不想承认自己幼儿时期发育不良，以及承认自己是个变态。
“当然，弗洛伊德只是精神分析学派的代表人物而已，但是人类的心理复杂程度远远不是精神分析学派就能够解释的。
你的行为自然也不是。”
本我世界和现实世界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这个世界的人格更加简单，可是这种简单也看上限。
最开始人类认为人虽然复杂，但还不至于那么复杂。
所以在克隆技术出现之后，为了维持人类社会的稳定，联盟禁止了克隆技术对于人类的运用。
但实际上人类根本无法把这种技术运用于自身，就算是你把一个人原原本本地克隆出来了，依旧会引起基因锁链破损。
或许人类的哲学对于生命的解析是对的，当人类诞生了作为人类自身的五大层次需求的时候，人类的生命就开始和其他生物的生命产生区别了，这就是人类生命的独一性。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不一样了，不可量化。
这是最开始的人类对于生命的思考，也就是火车轨道的问题——生命的不等价，你无法判断谁的生命更有价值，即便克隆技术已经产生了。
决定这种生命的不等价不是脑电波，不是身体，而是人类的内在人格，极其复杂的人格，其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人类世界的一切。
因为人格的研究这对于人类来说，无异于自己把自己抬起来，很难，甚至可以说不可能。
所以即便在“自我世界”中只有“自我”一个人格，柳医生依旧看不透杨白，杨白比其他人要复杂一些。
“还有，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的代号可没有任何意义，我是说0这只是我的代号而已，我可不是同性恋。”
杨白的编号是“0”，而柳医生的编号是“1”，他们是“自我世界”最早的两个“病人”。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柳医生微笑道，他知道杨白来找他也并不是为了做咨询的，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会真的来找他做咨询。
自我世界中的人来找他只有一个目的，从他这里获得“快乐”，这种快乐可能是理解、认可、需要或者是其他的，但是杨白并不需要来找他，因为杨白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善于从完美中寻找缺陷，并且从这种行为中得到快乐，你是一个骄傲的人，十分骄傲。”
柳医生开口道，杨白的表现和他说的完全不一样，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对什么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和骄傲根本不沾边。
然而他确实是一个骄傲的人，和柳医生一样。
“是的，所以我才会付钱，并且过来看你，医生。
你和我一样，你受人敬仰，能力杰出，而且你也是——极其骄傲。”
杨白突然间严肃了很多，和他想的一样，柳医生能够看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虽然杨白不需要这种认同，不过他也不想和外面那群仿佛下水道里肮脏的臭虫为伍。
即便是高贵而优雅的黑夫人，也只不过是一只盲目扑向火光的飞蛾而已，只会把自己的高贵和优雅隐藏在黑夜中，然后盲目又愚蠢地扑向了火焰，那只不过是一朵丧失了理智的鲜花，美丽但无趣。
“你擅长破坏一切完美的事物。”
“没有事物是完美的，我只是在替别人找出它的缺陷，然后不断改进而已。”
“那么你对我的认知又是怎样的呢？”
两个人仿佛惺惺相惜一样，然而此时他们都知道，对方注意到自己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
“和其他人一样，你是一个完美的人，比起我们，你更像是一个具有完美人格的人。”
杨白回答道，这就是柳医生与众不同的地方。
“那么你会怎么做呢？”
柳医生依旧是那副淡然的姿态，他已经意识到了危险，杨白是一个病态的怪物，一个危险的怪物。
他擅长摧毁一切“完美”的东西，他向往一切“完美”的东西，而他认为柳医生是完美的。
下一刻，强烈的数据波动炸开，杨白动了。
他喝完的可乐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撕开了，而缠绕在他手上的锐利铁片丝也是在下一刻直接缠住了柳医生的喉咙。
柳医生根本反应不过来，等他开始挣扎的时候，铁片已经开始撕裂他的喉咙了，鲜血从柳医生嘴巴里不断涌出来，随后溢出来的鲜血又突然沉了下去，紧接着从被撕裂的气管旁边的大动脉喷涌而出。
“咳！！吼！”
医生在奋力挣扎着，破损的气管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他的手抓住了杨白的脸，撕破了他的皮肤，可是杨白根本无动于衷。
越挣扎，医生的数据流失越快，可是他的生本能却在不断驱使着他，然而这却加快了他的死亡。
不到一分钟，柳医生破损的身体直接变成了“灰色”的。
“灰色”并不是死亡，这代表着流量已经用完了，陷入了“待机”状态，毕竟这是数据的世界。
不过此时旁边还有一个“敌人”，所以“待机”往往就意味着“死亡”，他会被吞噬掉。
但是杨白并没有那么做……
“你不应该对医生出手。”
一个嘶哑的声传来，随后房间开始出现了变化。
忽然间，柳医生那具破损的身体变成了杨白的，而此时的他正紧紧贴在一张铁制的椅子上，他的身体被用铁丝缝合到了椅子上面。
在一个小时前，他遭遇了袭击，而现在杨白倒是看清楚了袭击他的人，一个强壮得可怕，仿佛怪物一样的男人。
“屠夫，真是好久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