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家的路上,方尘还是坐在班车的左侧,这回正对着西方。
虽然已是早春,但天黑得早,五点左右,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向车窗外望去,只见上方的天空蓝的那样深沉,缀着几朵淡淡的云,稍稍泛出粉红色,如几朵小花一样,缓缓地向西南边飘去,越靠近西边,颜色就越鲜艳,最后终于融进那团朱膘橙红杂糅的色彩之中。
在那里,火红的太阳正在尽情地燃烧,似乎要努力为这一天留下最后的温暖。
再向下看,太阳那热烈的余晖为远处的屋顶、树梢、地面都涂上了一层灿烂的朱红色,极少的背阴处则是深灰色的,衬得那朱红色更加鲜艳明亮。
近处,公路上的车辆也都被夕阳的余晖抹上了一层暖暖的橙色。
正常不过的夕照景象,没有什么特别的。方尘看得眼都花了,也没有再看到那颗银白色的光点。莫名其妙的有少许失望。
或许,生活太过于庸常乏味,总希望有些什么神奇的事情发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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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方尘看着教案,很头疼。
虽然寒假的最后几天都在备课,但明天就要上课了,方尘还是在纠结这课该怎么上。美术课总共52学时,上学期的素描速写已经上了34学时,这学期要教水彩画部分,只有18学时,怎么教啊?
教学中,既要教水彩干、湿画法的各种基本技法----平涂、接染、洗汰、叠加,又要给学生留下一些绘画练习的时间,使学生逐渐熟悉掌握绘画技能。区区18学时,简直是开玩笑嘛!
方尘不是没提过课时不够的问题。
课时费改革之前,美术课的总课时是120学时,两个班的课,也就是每年的美术课就要上240学时,再加上还有园林美学的60学时,两个班就要上120学时,所以,那些年方尘每年都要上360学时的课。偶尔还有三个班的时候,上课累得都要吐血。所以方尘的工作量一直是很满的。但那时课时费只有2元四角,大家都不愿意多上课,也就没有人说。
两年多前,课时费改革后,课时费一下飙升到80元,便有人盯上了方尘的课。很快就有谣言传出,说是方尘的园林美学讲得不好,当年就不让方尘教了。正好那一年有三个班,就分给了三位老师上。方尘正是上课累得不行的时候,也乐得轻松。
没想到,同时美术课也被砍到只剩48学时,方尘找到专业主任据理力争,希望能增加美术课的课时,却被主任办公室的几个人一唱一和地污蔑方尘为利益斤斤计较,想多赚课时费,气得方尘只顾得上喘气,半天说不出半句话来。
最终结果是给美术课增加了4课时,变成了52学时。
方尘哭笑不得。
4课时,反正给你加了,你还想怎么着?
以后再也没敢提过课时不够的问题。
思虑半天,最后决定,还是跟去年一样,不上静物了,直接画水彩风景。而且课堂上只讲课、示范并指导学生练习基本技法。其余的课堂练习都做为作业课外完成,还要加大课外写生作业量。课内不够课外补,孩子们,可别怪老师心狠,老师也不想这样!
一弯新月。
坚坚已睡下了。
常昊这些天特别忙,还没回来。
方尘等得无聊,想起了阔别已久的文房四宝。
这学期有时间,可以画画国画了。
那都是大学毕业以前的宝贝了。工作以后几乎就没摸过。虽然教美术,但教的是素描速写水彩水粉,这些都属于西画系统,跟国画相比还是有很大差异的。
小心地取出一卷卷的宣纸,宣纸虽然都用报纸包着,却也不免落上了一些尘土,不过也没多大关系,轻轻掸掸就可以了。打开检视一番,发现熟宣都发黄了,而且有一卷变得很脆,完全不能用了。而生宣只是最外面的略微有点黄,卷在里面的纸几乎没有变化。看来,“纸寿千年,绢寿八百”,说的就是生宣纸是可以有千年的寿命,上过胶矾的熟宣就不一定了。
那两块儿陪伴了方尘青少年岁月的大熊猫香墨已经裂了缝,但还可以用,暂时还不必买新的。砚台完好如初,只是上面蒙了一层尘土,擦擦就行了。只可怜那墨盒,里面的墨汁与棉纱干成了一坨,上面还有一层可疑的白色,估计是先长了白毛,后来经年累月干掉,才最终成这般模样。方尘在水龙头下冲刷了好半天,才把那坨东西弄掉,铜墨盒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方尘拉开小抽屉检查里面的毛笔,却大吃一惊,只见抽屉底部有一层凌乱的笔毛!
这小抽屉里的毛笔都是上大学以后才买的,记得那时都舍不得用的,有的还没有开胶。
赶忙把笔取出,把笔帽儿一一拿下。原来除了未开胶的两支毛笔以外,其他的毛笔都已生过虫。拿起笔轻轻一甩,笔毛顿时全掉落了下来,再仔细一看,有些毛笔几乎都完全被蛀空了。
呆望着那堆光秃秃的笔杆,脑海浮现出一句:流光容易把人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