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正是公元前286年的新历第一天，天下虽有周室，王权却早已式微。算起来，自周王姬延被赶出“成周”王宫已经快21年了。比起西周王城里天子的困窘，地处秦国的白鹿塬南山脚下倒是一片喜庆。
此处距离秦都咸阳不过百多里，为秦属地，归蓝田县管辖范围。平王未东迁时，比邻秦都咸阳的就是周天子的丰镐京师之地。所以大致上也能算是个天子脚下吧！或许是沾着王气，又加上山水相依，白鹿塬此地一直风调雨顺，富足安乐。
这日集市上到处是走亲访友的村民，镇上家家都穿起新衣挂起了红灯笼庆祝新历到来。人们都希望新年新气象，来日能过的红红火火有滋有味。即便是最穷苦的人家也一样要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蒸几块腊肉腌鱼，犒赏一年到头的辛苦。
秦国自孝公时用商君变法以来，国富民强。商君立法严苛，不管是宗族贵胄还是平头百姓，有功则赏，有罪必罚。然而自古至今，天下事并不都是平等公正的，天下人有贵自有贱，有富自有贫。贵人们仗着血脉权势，他们总能荫蔽在祖宗的福荫之下享受特权；富人们或有田产，或有商务，也可安乐度日。世间法度都是给予统治者方便，若不然商君也不会落得车裂之刑，说到底还是敌不过宗族和新君的政治利益，成了彻彻底底的牺牲品。强权有时候到了一定地步即是公理！白鹿塬虽然安康，可也有底层的煎熬。
大牛家是外来户，七年前在一个下着大雪的冬天，带着媳妇和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来到了白鹿塬，自此定居至今。据说他是魏国人，因躲避“伊阙之乱”才逃难至此。
大牛是个憨直汉子，没什么文化，为人更是沉默寡言。甚至连儿子都会走路了还没有为他取个合适的名字。以至于村里人只得一个大牛一个小牛的叫着。可他人如其名，生的力大如牛，天生一把子力气。因是外来人口，大牛既没有田产也没有可积累的军功。所以大牛只得带着那把子力气去镇上的地主黄生财家做佣工。地主黄生财虽然吝啬，但还算守信，每月薪资亦不曾短缺。大牛一家虽然日子清苦，但也只能靠这点微薄维持着。大牛媳妇是个聋哑人，没什么本事。一开始在家除了洗衣做饭就是照顾刚刚会走路的儿子小牛。
大牛对这个儿子格外喜欢，可能因为是独苗所以也格外小心翼翼。平时吃穿用度也紧着小牛，从不短缺。大牛脾气很好，对谁都是和颜悦色不声不响的，可唯独在他这宝贝儿子小牛身上有逆鳞。有次大牛媳妇忙着去厨房做饭，没有把小牛放在围栏里面。大牛做工回来时看到小牛正撅着屁股趴在井沿口照井里的影子。大牛瞬间汗毛直竖，一个箭步上前把小牛抱进房间。等把小牛安进围栏后，一声不吭又跑到厨房，一把揪起媳妇的头发拉到房间，指指小牛，又拉到门外指指井口。“啪啪”两个大耳光打的大牛媳妇嘴角鲜血直流。大牛媳妇虽然聋哑，但也知道大牛为什么发那么大火，因此不敢辩驳，只是低头哭泣。
这是大牛此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她的媳妇。自此以后大牛加高了井沿，他媳妇也更加小心的看管，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事先确定小牛是否安全可以放手。这一晃眼，小牛已经七岁了。半大小孩却淘气的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给抓了个遍。小牛不像他爹憨傻有力，但是一身的古灵精怪。每次闯了祸大牛要惩罚他时，就一脸的卖乖讨巧。大牛手粗，又怕打坏孩子，所以当他看到儿子稚气未脱的小脸，每次都只是重重举起，轻轻落下。小牛也知道父亲疼他不会真打，自然而然的变得越来越淘气起来。大牛最近也常常反思责怪自己没文化，空有一身劲力却无法教孩子知书懂礼。他知道这样下去终不是办法，迟早要宠坏了。于是寻思着是不是该给他找个先生开导管教一下，学点做人做事的道理。可如今放眼天下，这世道，诸侯攻伐，礼崩乐坏。中原虽有百家，有学问有本事的却无一不为仕为君，要哪里去找一个高深的人托付这顽劣的孩子呢？
这一日大牛领了黄地主家给的岁薪，带着小牛去镇上换了一袋米面。转身思量着要去找庖丁给儿子刀几两肉回家，好让媳妇剁成肉糜给小牛长长身体。突然远处传来一阵争吵声，大牛循声望去，正巧是庖丁肉摊上起了争执。
大牛平时和庖丁私交不错，两人都是外来户，又是老乡。他平时在黄地主家佣工时都要代黄家来庖丁这里买些猪羊牛肉。一来二去两人相识成了朋友。聊开了发现竟还是同乡，两人就更亲热了。庖丁有手艺，是绝活。所以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大牛人老实，只有力气，指着黄地主家的口粮，日子只能扣扣巴巴的过。所以平日里大牛只有被庖丁拉着去酒馆喝酒的份，却从来没有付过钱。大牛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但是庖丁为人豪爽，从不在乎。
大牛本以为吵吵两句就会散的事，没想到两人还磕上了。想着庖丁平日的关照，便拉着小牛走进人群，打算上去瞧个究竟。
大牛走近时正看到屠户庖丁把尖刀甩入案中，搓搓手道：“我说赖三，你不买就不要到我这里挑肥拣瘦的。我看你是来找事的吧？”
“我说庖丁，真不赖我挑。你看看这案上的都是什么肉啊？要光亮没光亮，要弹性没弹性。不会是病死肉吧？”叫“赖三”的捏着鼻子，指着横杆上挂着的半幅猪肉阴阳怪气着。要说这个赖三，人虽混账，但却是个孝子。原来昨夜在赌坊又赢了钱，一大早想着给老娘买几斤鲜肉回去孝敬孝敬。但是刚来到肉摊，摸摸钱袋子才发现年庆猪肉早已涨价了。腰袋里面的钱本就那么几个，若是买完了猪肉，就没了赌本，想起来便不免纠结了。所以赖三故意挑了庖丁的茬，希望能讨价还价便宜则个。庖丁是个爽直人，哪管那些弯弯道道，两人便刺了起来。
再说庖丁，他家三代都是屠户，自己卖肉半生，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奚落过。自己虽操刀做了卖肉的低贱买卖，却从来都是凭良心做生意，也没缺斤短两，以次充好过。早年在魏国谋生时，还给惠王魏罃解过牛，并得到了赏赐。周赧王二十二年、即秦昭王十四年（公元前293年），秦将白起于“伊阙”一战成神，以12万秦兵尽斩韩，魏24万联军，震惊天下！不仅大获全胜，还活捉了联军统帅公孙喜。其后白起拔五城，官国尉！而庖丁却只能举家从满地枯骨的伊阙搬到了魏都大梁。至今还不到十年，秦魏之间却早已实力倒悬。魏国在秦将白起和其客卿司马错的猛攻下，失宛城，割河东而后一败再败，被攻占了六十余邑。两年前秦、齐两国更是结盟并尊起两帝，东西相称。西帝秦昭王联合东帝齐湣王田地对魏国发动了大规模战争，魏国接连又失了新垣、曲阳。虽然后来迫于五国压力纷纷退地罢兵，取消帝号，但是庖丁却因此饱受了战乱，更加不堪魏国逐渐为军费加增的税赋。也就从那年一家几口人又奔了秦国，来到这白鹿塬定居。如今刚刚安稳下来，却又要受这泼皮的腌臜气。
“赖三，谁不知道你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单身狗啊？庖爷案上的肉，你说你能买得起哪块？爷给你牵头猪生切！”
“阿爹，什么是单身狗啊？比咱家大黄凶吗？”小牛明知道庖丁说的不是好话，故意晃着大牛的手臂问了一句。小孩子嘴快，脆生脆气的大家都听了个响亮，周围人一阵哄笑。大牛阻止已是不及，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小牛假装捂嘴，心里面却悄悄偷着乐开了花。
赖三这人好面子，被庖丁挤兑本来就有点下不来台，一听小孩子也跟着起哄嘲笑他，便更加恼羞成怒。他并不知道庖丁的本事，羞愤中一挺胸脯指着庖丁说道：“好哇庖丁，这可是你说的。三爷今天看不上你这案上的肉！你说有新鲜生切那是最好不过了。肉嘛，三爷今天不吃了。就换炖骨头喝汤吧！”
庖丁斜眼瞅瞅赖三，没好气的说道：“你要啥，庖爷给你弄啥。说吧，怎么个切法啊？”
赖三嘻嘻一笑，“你不是说现切活猪吗？得嘞！我就要整副猪骨，从头到尾除了筋腱，不要有毛，不要见瘦，不要露肥！你能切出来我就按你价格称！对了，猪头可以给我留着，我给祖宗受用。”
“阿爹，阿爹！他说的那个喜欢吃猪头的祖宗是什么？也是大黄一样的单身狗吗？”小牛人虽小却分的了好坏，平时没少吃庖丁送的肉。每次看到庖丁都是大伯大伯的奶叫个不停。庖丁膝下无子仅有一女，本来平日里就对小牛喜爱的很，听他一口一个大伯，叫的他越发稀罕了。小牛当然知道这赖三是来找庖大伯的麻烦的，所以他胳膊肘自然要往自家拐。
这时候摊位旁边已围了不少人，大家都因了小牛的戏言哈哈大笑。赖三刚才没理这小王八蛋，现在又听到这混账东西居然敢辱及宗亲，抄起脚边卖菜翁的扁担，便要上去教训：“王八羔子，谁教你出来口吐狂言的？老子今天撕了你的嘴！”
大牛看到儿子又惹祸了，急忙上前挡住小牛。小牛虽然平日在孩子里称王称霸，但是到底从小也没见过有大人这样对自己凶神恶煞的。一时也害怕的躲进了父亲怀里。
赖三此时的扁担早已呼啸而下。庖丁在一旁有心相助却已来不及。只听“啪！”的一声，扁担重重抡在了大牛背上应声而断，大牛却纹丝不动。小牛看到父亲代自己受了这痛苦，不禁眼泪汪汪：“爹爹……”。大牛朝他摇摇头，以示无碍，转身朝赖三拱手道：“三爷息怒！逆子言语冲撞，这一杖算是某家教子不严的罪过了。还望三爷不要和这劣童一般见识。”
赖三平日也习过一些拳脚，刚刚气愤间没留余地。他深知自己一杖之力怕是头虎豹也要倒地不起。可大牛却像丝毫无事一样，面色沉着。赖三一来骇于大牛铁塔一样的身姿气魄，二来感觉自己刚刚对一个顽童这样大打出手确实有点过分了。若方才大牛庇护不及，这一杖还不得让那娃娃送了命么？这时正好对上小牛气愤通红不屈不挠的泪眼，不禁心中生出惭愧，气焰委顿了下来，连对这混账小子的愤恨也消了大半。
“哼，也罢！三爷大人大量，饶过这小子。你自己好生管教吧！再有下次，三爷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赖三扔了手中折了一半的扁担，避过小牛倔强的眼神，怏怏说道。
大牛唯维应道：“是！是……谢三爷海量。”一边把早已吓哭了的小牛拉到摊位边上给他抹眼泪：“不要哭了，男子汉流血不流泪。这点事情就把你吓哭了？你平日在村里的威风到哪里去了？刚才若没有爹爹给你挡这一下，你如今还有小命在吗？你要切记以后自己闯祸前，当想想今日之下场。若无十足本领，就不要使那十足的个性！”
小牛收了眼泪，揪着爹爹的衣摆说道：“儿子不怕他，儿子是心疼父亲为我受过才哭的。儿子也要学爹爹不怕挨打的本事，以后给爹爹挡坏人！”
庖丁这时早已跑到小牛身边，检查有否伤到身体。听到小牛的话语，既是安慰又是好笑：“傻小子，挨打的本事有什么好学的。要学就学打人的本事！把人打怕了打服了，自然就没人打你了。你瞧大伯的，这就给你示范示范！”说着撩起衣袖就准备找赖三开练。
人群里早有些人对赖三露出了鄙夷，同时又对屠户庖丁捏了一把冷汗。大牛本打算着做个和事佬，没想到儿子反而添乱让矛盾更激化了。他一把拉住庖丁，朝赖三和庖丁拱了拱手不无抱歉地说道：“庖大哥，赖三爷。这庆喜的日子何必要争个三长两短呢？我看不如就算了吧？”
旁边的卖菜老农虽然失了扁担，但也想着能劝劝把事了了，不然一早上这生意可就没法做了，于是上前说道：“是啊，是啊。庖小哥你架上肉还有半幅，再平白杀头猪堆着也不好卖。至于赖三爷，花钱买那么大一副骨太浪费了，再说也没恁大的锅烹啊？是不是三爷？”说完回头朝赖三使使眼色，意思是差不多就得了，别搞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赖三虽然在大牛父子这里失了面子，但庖丁这茬总还没有揭过。他总想着找回点威风，又吃准难住了庖丁解不了整副猪骨，硬是想要他丢丢面儿。于是昂昂头道：“别整那没用的，庖厨子你就说你切不切吧？不切就认怂，给三爷乖乖划十斤五花，三爷也不为难你！要干架，三爷也接着，单挑群殴咱们手底下见！”
庖丁最恨人家喊他庖厨子，他自认手艺绝世，操刀屠的是“三牲”，敬的是“鬼神”，利的是“民生”。他父亲说过，“职有高低贵贱，道无大同小异。”天下那么多厨子，哪个不是为利而为？又有哪个是存了敬道卫道之心？若称“厨子”，岂不都和他相提并论了？庖丁黄牙一咬，就想上去揍他个稀烂，谁知道大牛硬拽着不放手：“庖大哥，秦有法，禁私斗！轻者鞭，重者斩！切不可意气用事坏了法度，到时候我们这帮外来乡人就更无出头之日了。”
庖丁深知其理，秦法无私。自己可不像赖三那样，他上有高堂下有妻女，万一真的被刑，这一家可活不下去了。无奈之下忍气一把甩开大牛冲赖三说道：“赖三，你看好了，今天让你知道知道庖爷爷是怎么耍尖刀的！”说着撞开大牛：“大牛你再别拦我，你给哥看着摊子，哥回家牵头猪去去就来！”
大牛那铁塔般的身子被庖丁一撞，竟也给撞的踉踉跄跄。大牛愕然间不及言语，庖丁已经大踏步流星去远。大牛叹了口气，看来这事还真是搞僵了。
人群越围越多，都想着趁大早看个热闹。不一会儿只见庖丁腋下挟着一只硕大肥猪而回。看那猪不下三五百斤重，被夹在庖丁的腋下半点动弹不得。只见庖丁呼吸匀畅，脚步铿锵，负重行走间面不红气不喘。等来到摊前，庖丁把猪往地上猛一掼，拍拍双手掸去身上赃物。再看那大猪被掼得七窍流血，哼哼两声便已不再动弹，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赖三及围观众人无不纷纷动容。
“怕各位久等，这猪牵着不肯走，我直接裹来了。”说着抽出案上尖刀匕首，在老牛皮上来回磨了几遍，然后放在案边准备动手杀猪。
庖丁拼了一张长桌，两手抓起大猪四蹄拎了上去。这时一个满身雪白的老者也走进了人群，不禁赞道：“举重若轻，落板无声。好臂力！”
庖丁并不急于下刀开宰，他闭上眼睛，慢慢抖搂全身，虚蹲了一个步法，伸出双手摸捏大猪各个骨节和躯断。众人看了不免讶异，都奇怪这庖丁不杀猪在那里摸来摸去干什么？庖丁没有理会众人的窃窃私语，只是那样聚精会神的感受着手间的触感。在旁众人依稀听得仿佛有声音从庖丁身上和指尖传出。似流水，似风吟，幽幽暗暗低不可闻。
赖三却直接就笑出了声：“庖大厨，敢情这猪是母的啊？怎么整的像摸媳妇一样？”
庖丁出奇没有搭理他，一边白衣老者嗤然一笑：“愚人无知！此人屠术隐隐已有‘入道’之相，非一般人可懂可为。天地间，能够透过表象直达内里的人，若无入道之心便只有‘化炁之能‘了。观此人并无宗派迹象，绝不会懂得化炁之法。市井之中能有此能为的，当是‘入道有心’了。”
世间所谓“入道”，也可以说是“明悟”。“明”者，明天地之道，“悟”者，悟圣贤之理。万法合乎规则，凡事体察有心，如此皆能“入道”。
而“化炁之法”，据说是一种江湖修行秘术。中原诸子百家，各有不同记载。虽然各家各宗的修炼法门不尽相同，但是说到底都归结于“炁”之一字。
儒家有养“浩然之气”的说法，其实正确来讲应为“浩然之炁”也；
墨家“明鬼”，认为天地之间自有冥冥，其实所谓的“冥冥之力”亦是对“炁”的另一种解读；
所以道家先圣很早就认为“炁”乃天地万物之本源，有“先天”与“后天”之分。先天为“炁”，后天为“气”，不可概论。后天之“气”虽然无形无影，但是人人都可以感受到并加以利用，是“行而下”之物；而先天之“炁”是“天道”散形而化的一种能量，是形而上的存在。常人不通过法门无法自行体悟，而但凡能体悟者，皆可称为人间“异士”。自上古以来便有这“炼炁士”、“术士”之类的人存在。这些人通过各种“咒术”、“法门”往往能施展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有甚者，甚至能借用天地，逆转五行。
“阿爹～阿爹～你快看，庖大伯身上和手上怎么有蓝蓝的光在闪啊？”小牛嘟着嘴说道，脸上的泪痕犹自还未干透。
大牛听了不明其理，正奇怪。旁边白衣老者心里却已经惊涛拍岸！小牛那无意中的话语，仿佛平地里起了一声惊雷灌耳，黑夜中贯入一道白电耀目：“这……这孩子……居然能看到先天之炁？”
白衣老者颤颤巍巍走到小牛近前，愣愣盯着小牛缓缓蹲下，声音激动而颤抖的说道：“孩子……告诉爷爷，你真的能看到有光在那人身上吗？”
小牛看那白衣老头虽然神态激动，语气怪异，但是他却感觉到这个老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和气质。仿佛夏日的煦风，干净爽快；又如冬天的暖阳，慵倦温和。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小牛抬头看向爹爹，犹豫着要不要回这个陌生老头的话。大牛对这老者的感觉其实和小牛一样，他当然知道这个老者没有任何恶意，于是对儿子点了点头。小牛得到鼓励转而兴奋地对白衣老者说道：“嗯，大伯身上蓝莹莹的一圈我看得不是很清楚。全身只有很淡很淡的一点点，手上的却最亮啦，像萤火虫一样。爷爷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白衣老者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真的是这样，原来真的是……”沉吟片刻又蹲下身子，摸了摸小牛的头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小牛扑朔扑朔大眼睛说：“我阿爹叫大牛，我叫小牛？爷爷，你呐？你叫什么名字？你还没有告诉我那萤火虫一样的光是什么呢？你快看，又亮了一点了。越来越亮！”
老者盯着小牛那双明亮透彻的大眼一字一句答道：“那是’炁‘，先天之‘炁’！天地宇宙间最神秘的力量，爷爷很想看看，但是看不见，绝大多数人也都无法看见。能看见它的只有一种人，但是那种人……”老者说到这里又欲言而止，起身对大牛郑重说道：“牛兄弟，观炁者，不详！令郎今日之异能万不可泄露丝毫！否则恐有杀身之祸！须切记，再切记啊！”
大牛乍听得有“杀身之祸”直愣的当场，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拽住老者衣摆急忙拜倒，“敢请教先生何故？”
老者扶起大牛，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宽慰：“圣有所生，王有所成，皆源于一。一者道也，炁者道之散形也。能观炁者天下少有，生而异人。大道无形，散而化炁。观炁必能窥道，天所不容，易被天妒！”
大牛茫然的张着大嘴，在他脑子里这些“一”啊，“道”啊，“炁”啊什么的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隐隐听懂了--小牛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不仅不能让人知道，而且还会被天所妒！大牛作势又要拜倒，被老者一把拖住，大牛只得恳切哀求道：“求先生解救！”
“‘道祖’曾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塞翁之马，焉知非福呢？牛兄弟不必过于忧虑，大道无为，当顺其自然！老朽现下要事在身，不日或可再见！”
大牛似懂非懂：“敢请教先生大名？”
“老夫，道家庄周见过！”老者抱拳揖了一礼，说完也不看牛家父子和即将开刀解猪的庖丁，甩甩衣袖扬长而去了。
大牛脑子里依稀里记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但是仓促间又没什么太大印象，只重复着念叨：“道家……道家……”突然一阵灵光一闪，刹那眼神明亮，“道家！庄周！逍遥子庄周！”抬头喊着：“庄前辈！庄前辈留步……”
可是老者已经去远，转眼人迹全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