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之,到家了哦!”李蘇轻轻叫醒睡着的念之,不忘和代驾说了声:“谢谢!”
代驾从后备箱拿出自己的小车,迅速骑走了。他见过很多喝醉的男男女女,如此安静的还是第一次,即使这样,他还是可以感觉到男人对女人的爱意。回过头,看到男人把女人抱下车。他突然很思念在家等他的妻子,他有多久没有抱过自己的妻子了?
李蘇抱着念之,只能用脚踢了踢门,李蘇的母亲打开门,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关心地问:“念之怎么了?”
“没事,喝了一点酒,妈你去睡吧!”李蘇的母亲本来想帮忙做点什么,听到自己的儿子这样说,知道他不想被打扰,就回房间了。
李蘇把念之放到床上,拖了她的鞋和外套,给她盖好被子。起身去卫生间打了盆热水,拿了念之的洗脸巾,然后又进了房间,关上了门。他拧干毛巾,给念之轻轻地擦脸和擦手。柔和的灯光,洒在她的脸上,李蘇看着念之安静的睡颜,好像回到多年前,她还是那个恣意洒脱的小姑娘,在午后,安静的睡着。他的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流了下来。
如果不是念之生病了。他都不知道,这些年自己变了。
他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是那个最后挂电话的人。他不给念之任何的节日惊喜,对于生活没有任何仪式感。他从来不打扫,而这些都是念之在做。他会在念之生气的时候回嘴,争吵。最可恨的是他甚至还对念之动过手。
“老公,我想喝水。”念之迷迷糊糊地说。
李蘇马上拿念之的保温杯接了温水给她,用手把她搀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老公,现在几点了?”念之喝完水,感觉自己清醒了一些。
“快一点了!你会不会头晕?”李蘇关切地问道。
“不会,我就是感觉特别困,还好我喝多了只是想睡觉,不会发酒疯。”念之觉得睡了一下,精神好多了,决定去洗个澡再睡。
两个人洗漱完毕倒是没了睡意。之前睡前都是各自玩自己的手机,李蘇喜欢看体育新闻,念之喜欢看小说,互不打扰。难得两个人可以这样好好的聊聊天。
“还记得刚来苏城,我们买了一辆60伏的爱玛电动车吗?”李蘇问道。
“当然记得,这辆电动车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带着我们跑遍了苏城,你每天骑着它上班,下班的时间比我早,还能来接我。苏城的道路多好呀,机动车和非机动车都是独立的,每天早上骑电动车的人可真多。”念之突然有点怀念那个时候了,买车之后,电瓶车闲置太久,被卖掉了。七月偶尔会晕车,刚买车的时候,还是嚷着要坐电瓶车,还好七月听念之的话,虽然不愿意,还是捏着鼻子上车。
“那你还记得有一次电瓶车没电了,我们推着回去,那个时候还是冬天,可真冷。”想到这些,现在李蘇都觉得冷。
“怎么会不记得,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到家都快九点了,饿得要死。我们住得是苏城西北角,那么偏僻,路上一家店都没有,到了小区楼下才吃上一口热饭。还是因为太晚了,做饭会吵到合租的人。”念之从小就特别怕冷,又是南方小镇长大的,刚来苏城的时候是2月份,那个时候是苏城一年最冷的时候,春寒料峭。她“顺利”的感冒了。那个时候,还没有找到房子租,住的是60块钱的旅店,李蘇买好感冒药,嘱咐躺在床上休息的念之记得吃药,然后去上班了。念之一个人在昏暗的、没有窗户的旅店了待了一个礼拜,直到他们找到房子。当时她好想叫李蘇陪着她,初来苏城的人生地不熟,加上生病,她心里面感觉很是难受。可是李蘇说开工有200块钱的红包,加上请假还要扣钱,她开不了这个口。
李蘇想到这些,心里面觉得分外愧疚。念之和自己父母的关系,一直是礼貌且疏离的。当时念之刚生完孩子2个月,李蘇听从父母的意思,觉得孩子在女方家会让男方家没面子,所以叫念之带着七月去了爸妈打工的地方。原本念之在娘家带七月,有岳父岳母帮忙,相对比较轻松一些。去了自己父母那里,父母还是照常工作,念之除了带七月,还要分担一些家里面的家务。公婆是不会帮忙带孩子的,吃饭的时候,公公喝着小酒,优哉游哉。婆婆性子本来就慢,饭做好的时候,念之已经很饿了,也不会叫念之先吃饭,轮换着来看着七月,每次念之吃饭都像打仗,两三个月大的七月看到大家吃饭,很容易哭。所以念之每顿饭都是一边吃着饭,一边用脚摇着摇篮。一个月下来,念之得了阑尾炎,不得不去挂水。即便那个时候,公公婆婆还是照常去工作的。念之实在忍无可忍,于是回了娘家。李蘇视频的时候知道念之阑尾炎,看到念之憔悴了很多,当时就懊悔不应该听父母的意思。现在念之只要吃辣了,或者太疲劳,阑尾经常隐隐的痛。
“那你记得,我去面试遇到搞传销的人吗?”念之不知道李蘇想到那么多,只是记忆就像一个匣子,打开了。
“记得。当时我一直不敢挂电话,紧张极了。”李蘇有点无奈地说道。毕业就生孩子,然后再出来工作,哪有那么容易。可是自己父母每次视频都是叫念之不要挑剔,要早点找到工作。最后念之不到半个月就上班了。
“我其实有点预感,但是就想去看看,所以我拨通了电话给你,还把定位给你了。那栋楼里面,没什么办公的,都是毛坯的,就是一些破旧的桌椅,进去之后,看到很多年龄很小,带着行李的人。那个老大名字还叫柯南,你说搞笑不。面试的时候叫我做主管,我假装说好,明天就来上班。出了门,我才松了一口气。”念之当时没有觉得很害怕,心里面还是有把握的。她的警觉,一方面来自自己的聪明,还有一方面来自她好朋友金子的经历。她的邻居兼好友金子曾经被自己的前任同事骗去东莞传销窝里面。她趁着人家不注意,跑到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告诉那些人,要是不放她走,就一起死。传销的那些人也没见过这个场面,害怕了,就把她放了。她原本还顾念旧情想带走骗她来的那个同事,可是人家不和她走,她也就算了,从此和那人断了往来。她和念之说的时候风淡云轻,可是当时才上大学的念之听得是胆战心惊。比起金子,她觉得自己误入的传销窝还是“人性化”一点,起码不会限制人身自由了。她当时不明白,金子为什么可以做到风轻云淡。这些年的生活和工作经历告诉自己,跌跌撞撞的人,会变得更加坚强,就像一个人的伤疤,那块皮肤往往更加厚。我们总是本能的去保护自己,即使没有那么体面。
“李蘇,我想金子了,我想楠楠了,我想晓琼了。我还好想我爸妈……”李蘇低下头,看着喃喃低语的念之慢慢睡着了。
“睡吧,好梦!”李蘇把怀里的念之轻柔地放到床上,掖好被角。他起身,想起什么似的,翻了工装的口袋,找出里面的一根烟。然后走到厨房,拿到了打火机。走到阳台,李蘇点起了手里面的烟,这根烟还是上次遇到一个部门的领导,人家以为他会抽烟给他的,后面一直放在口袋里面。距离他上次抽烟,还是念之和他说分手的时候。那个时候是他第一次抽烟。他的人生,一直是中规中矩,乏善可陈。他没有挨过父母的打,也没有和其他人打过架,抽烟更不可能。那个时候他心里面太苦涩了。他不知道怎么去维护好这段感情。他向寝室的人要了一根烟,也和现在一样,走到阳台,一个人抽起来。
李蘇猛吸了一口烟,氤氲的烟雾从他的口腔和鼻腔冒出,使得他的面容在清冷的月光下也没有那么清晰。他感觉嗓子很是不适,忍住了想要咳嗽的冲动。泪水却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满面了。多日压抑的情绪,在此刻倾泻出来。今天的心情就像过山车,让他措手不及。原本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房子和车子,他都不要了,只要有一丝救念之的机会,他都要去争取。他根本不敢去想没有念之会怎么样,他只要一动那个念头,心里面就空了,自己也死了似的。念之的病情没有想象那么严重,他应该开心的。可是那些回忆,让他觉得自己是多么不称职的一个伴侣。他在想,如果念之现在是单身,或者不是和自己在一起。她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她肯定有着不错的工作、收入,有假期一起去旅游的小伙伴。喜欢的美食,想去吃就是了,没有一个人在身边说:“这有什么好吃的,搞不懂你”;想去听的演唱会买票去就是了,没有一个人在身边说:“浪费那个钱干什么”;想父母的时候飞回去看他们就好了,没有一个人在身边说:“前几天不是才视频过吗?”
这些年,他把念之硬生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是多么该死!
刺骨的寒意侵袭而来,李蘇打了个寒颤,顺手把烟头插在了花盆的土里面。思绪停住才发现,雪还在下,明天起来,念之应该会很开心的吧,七月也会想打雪仗,自己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生病。李蘇从阳台回到房间,确定自己的身子在空调房里面暖和起来,才敢掀开被子躺进去。自己刚躺下,念之就翻身抱着自己。他的身体和心被念之就这样填满了,竟沉沉的的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