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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唐太宗魂断翠宫武才人情挑华轩

太宗亲征辽东,无功而返,大军疲乏劳困,意态阑珊的奔行于返回长安的途中。进入长安城内,回到宫廷,一行人总算卸下了千钧重担,得到了一丝的喘息休整,身体及精神上均是在最为松懈的状态。

宫廷禁地的警备防卫处于交接重建的混乱时分,大家实在是太累了,无心也无力作积极的整建布置。而太宗更是身心俱疲,此行亲征徒劳无功,沮丧失意无与伦比,返回长安的第一天晚上,意兴索然,晚餐毫无味口,粒米未沾便沉沉入睡。

钟鼓敲打着三更三点,是大地最为安静沉寂的时刻,新旧警卫间正在做值班交接,大家都非常疲累,显然的,完全恢复正轨还需要数日的时间。

媚娘及使女春喜紧张地期待着,在内宫窗户旁望眼欲穿,两人外观上屏息静气,但心脏止不住的狂烈跳动。忽然,远处回廊旁蹿出一道黑影,一闪即逝,接着,跳出来一羣西藏獒犬,然后,一切归于沉寂。大地继续着沉沉的酣睡,船过水无痕,好像一切均未曾发生。

唐太宗不愧是唐太宗,刚回长安人困马乏之际,居然不忘记留下一手,在内宫禁地布置了西藏獒犬,宫廷禁区防卫得固若金汤。

媚娘不觉心头往下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脑际。前几年吐蕃进贡了一批獒犬,嗅觉敏锐,凶猛异常,经过严格训练后随太宗出征辽东,作为太宗身边的内层防护武装。

当初冯翊在辽东行刺太宗,已经突破铁甲车的九宫八卦阵,但在最后关键时刻受制于獒犬而功败垂成。没想到在太宗返回长安第一个夜晚,兵将人马都是疲惫不堪,而獒犬居然仍是凶猛异常。内宫禁地布防了獒犬,无论白天黑夜,只要一有生人靠近,獒犬嗅到气味,立刻狂扑猛袭,而且是一大羣从四面八方疯狂涌至。潜入者很难躲过獒犬的噬咬,即使侥幸躲过,獒犬的吠声也早已惊动禁卫军而插翅难逃了。

媚娘悔恨交加,真没想到随军出征的獒犬也跟着回到内宫,而成为最后功亏一篑的杀手锏。

太宗从高丽班师返回长安,经过数日的安息休整,一切又恢复到往日的生活作息,白日上朝,夜晚回宫。媚娘所预期惊天动地的大事并未发生,心中有着不祥的预感,猜想承道一定是凶多吉少了。太宗城府极深,如果抓获承道,一定是命令禁卫军私下秘密处决,而且太宗看来像是解决了心腹大患,开始寻访天竺术士,炼丹修持长生不老之术了。

媚娘知道担惊受怕无济于事,乃更加殷勤侍候太宗,希望能够探听出一点承道的消息,但是太宗守口如瓶,一直没有任何进展。嘱咐使女春喜在宫内到处打探,也是毫无缐索。这是媚娘的锥心之痛,也使媚娘更加坚定了决心,展开自己所定的复仇计划,就是以自己的青春,来耗死唐太宗。

太宗国政上远征高丽徒劳无功,宫内不顺的事又接二连三地发生,萧后及杨妃相继去世,此时心境上有了很大的变化,顿感人生无常,乃延请天竺术士,开始炼丹,以求延年益寿。自古一代雄君,到了晚年,都在追求长生不老之术,秦始皇,汉武帝,无一例外。此时唐太宗虽不致相信炼丹真的会长生不老,但希望借此丹药能长命百岁的确是他所期望的。

但所谓提炼丹药,多是一些提神壮阳的药物成分,服用初期,顿觉精力强了许多,乃时时展现大丈夫伟壮雄风,夜夜春宵的结果,反而因为经不起长期的消耗,走完因丹药提神的一小段上坡路后,立刻一泻千里而直直坠落深山幽谷的黄泉之路了。

太宗由于纵欲过度,身体状况急转直下,而且自从上次在辽东遭刺客夜间袭击以后,产生了莫名的恐惧感,天黑以后,就会心情不安,担心有人要来行刺。入夜就寝以后,更常常会夜半惊魂,担心建成,元吉的冤魂会来索命。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 ,太宗在玄武门事变做了亏心事,现在年岁渐长,气血已衰,就更容易心神不宁。结果变成禁卫军时时刻刻紧紧环绕,日夜不得休息。但是禁卫军保护更加严密,心绪反而更加不安,梦见建成,元吉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恐惧感越来越深。精神虚弱拖垮了身体,身体衰弱更影响到精神,这样恶性循环的结果,才几个月下来,太宗已经孱弱的不成人形了。

太宗回想到当年玄武门事变刚刚发生过后,因为心虚而夜夜睡不安稳,担心建成,元吉的冤魂会来索命,乃令秦叔宝和尉迟敬德夜晚站在门外守护。可能是建成,元吉对他们两人有所忌惮吧,梦见建成,元吉的次数渐渐少了,觉得比较安心了,睡眠也比较踏实了。

现在实在希望他们两人能够再来护驾,无奈秦叔宝已经去世,尉迟敬德也早已告老还乡。太宗急中生智,乃令人取出两人在凌烟阁的功臣画像,贴于夜间寝室门外。所谓疑心生暗鬼,心定则鬼消,太宗有了他们两人保护,心情渐渐平静了,夜里也睡得比较安稳了。乃命令宫廷画匠再仔细临摹多张画像,广贴于各个寝宫门上,日久相传,乃为今日门神画像的由来。

太宗心情慢慢地平静,病况有了起色,身体也慢慢地康复。武媚娘见状暗暗心急,乃使出浑身解数,更加媚惑挑逗太宗,常常在侍奉饮食时,将女儿红掺加在水酒之中。太宗色迷心窍,也就睁一眼闭一眼装作不知道的一饮而尽,媚娘更是自饮女儿红在旁助兴,并且殷勤劝酒。于是又恢复了夜夜春宵的极乐生活,完全将太医的诊断告诫抛诸脑后。

太宗原本病体尚未完全康复,实在禁不起如此夜夜消耗,而且媚娘常常别出心裁的发明一些情趣新招,给太宗意外的惊喜,元阳耗损的程度比起以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很快的,太宗身体又衰弱了。

所谓体弱则气散,气散则心乱,心乱则疑,疑心则生暗鬼,半夜又开始惶惑惊魂了。一天夜里,太宗夜半惊醒,心绪惶惑之间,仿佛又有鬼魂入侵,辗转难眠得翻来覆去,以致被褥掉落床下,媚娘在内室侍寝,正要走近床前帮忙拾起被子,太宗大惊,看到幽暗影子走近,顿时魂游九霄云外,似醒非醒之间,也分不清是梦是真,不觉惊恐地问道:“你,你……你是谁?”

武氏见到太宗魂飞魄散惊恐失措的神情,遂压低了喉咙,沉声说道:“我是建成。”

太宗大惊失色,一生之中从未有过如此的恐惧惊吓,顿时痛哭失声;“大哥!我错了,请你一定要原谅我! 大哥! 大哥啊!”

建成的出现,是唐太宗这一生最为害怕恐惧的事,以前所见建成鬼魂,皆是蒙蒙眬眬,隐隐约约的在远处出现,这次竟是从未出现过的鲜明影像。而且这一次似梦如真,好像并不只是做恶梦,而是建成的实体,实实在在进入了卧室,逼近了床前。一切是那么的实在,那么的真切,好像就是一个真人实体。太宗再也无法自持了,陷入了完完全全的崩溃,是身体,精神,心灵,信念的彻底自我毁灭。

太宗最惧怕的事情发生了,太宗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该是最后要去面对大哥了。

“大哥!我错了,我完完全全地错了,你一定要原谅我啊!大哥啊,求求你,求求你,我这向你跪下恳求了!”

只见太宗夜半不住的在床上翻滚,不住的嚎啕呻吟,从床上摔到地下,对着床前圆柱不断得下跪叩首,披头散发,额头频频撞柱,撞得鲜血淋漓。这头破血流的情状,真是狼狈恐怖极了。一直到血流满面,才累极困极地瘫倒在地下。

第二天,太宗病情忽然加重了许多,即使太医会诊,良药仙丹,均已无济于事,很快地就病入膏肓。最主要的,是太宗自己失去了求生的意志,也失去了和病魔奋斗的勇气。

虽然,唐太宗以獒犬守卫宫廷,以门神画像护佑寝室,但武则天毕竟是武则天,最后还是令太宗魂断翠微宫,为先太子建成报了一箭之仇。

太宗病势一天天沉重,武才人一直随侍在侧,太子李治更是整天侍立病榻,悉心照料。眼见太宗昏迷的时间越来越多,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整日几乎都是昏昏的沉睡着。太子李治和武氏整日随侍床前,独处的时日越来越长,两影相对,四目相接,心神交会之间,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武氏天生丽质,明亮艳丽,即使素服随侍病床,一点也掩不住绝美的姿色,反而因为淡妆素抹,更加显示出迷人的气质和神韵。李治初时尚有些拘束,渐渐的和武氏混熟了,胆子也大了起来,再加上太宗整日昏睡,根本不晓得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而武氏知道太宗病危,崩逝是迟早的事,要为父亲和承道报仇,必须设法掌握权力,而要掌握权力,对太子李治下手自然是极为关键的。武氏深知自己丽质天生的本钱,早已懂得欲擒故纵的技巧,眉目传情之间,又是欲拒还迎的躲闪腾挪。一收一放之间,把个李治弄得心痒难熬,却又心虚顾忌,不敢贸然有所行动。

一个是心猿意马,内心甜痒难挨;另一个是心领神会,有意挑逗勾引。终于有一天,天雷触动地火,机会来了。这一天,太宗病情出了一些状况,武氏和李治从清晨忙到午后,太宗终于昏昏的沉睡了。武氏有点倦了,表示要回到露华轩沐浴更衣,离去时走到门口,发觉李治一直怔怔地望着自己,乃转身回眸一笑。这一笑把李治勾得魂销魄散,不知不觉间痴痴地跟了出来。

武氏发觉有人跟踪,故意放慢脚步,好像仙人指路般的导引方向。李治远远跟着,生怕被武氏发现,到了露华轩门口,只见武氏一个回旋,忽然不见了踪影。

李治大为慌张,匆匆加快了脚步,抢进厅来,发现内室房门是虚掩的,一时情急不小心推开房门,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礼,掩不住的脸红心跳,但抬眼望向卧室,却发现武氏不在里面。心虚脸红再加上心急慌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再三观望,仍是找不到武氏身影,难不成跟错了房间?正在自怨自艾的懊悔自责,转眼望向窗外,却发现武氏正在后院花园摘花。这一下子转忧为喜,乃蹑手蹑脚地踅进花园。花园中雪白粉蓝,嫣红嫩绿,真是看不尽的花团锦簇,只见武氏远远的隐身花丛,更显得人比花娇。李治沿着花径,待转身趋入花丛,却又不见了武氏身影,慌张的四处张望,发现武氏已走进了池塘边的小亭子,正在凭栏观鱼,等李治走进了小亭子,却又不见了武氏。

如此这般三番两次,惹得李治又紧张,又兴奋,又惶急,正待继续跟踪武氏,却发现小亭子中武氏不小心遗落了一方手绢。李治大喜,拾起了手绢,一面把玩,一面寻找武氏,但早不见了武氏踪影。这下李治失望极了,拿着手绢走出花园,却发现花园通往卧室的角门没有关好。李治趋近角门,欲从角门窗口向内张望,却一不小心把角门碰开了,只见武氏正在更衣,罗衫已经褪尽,只剩下内衬的薄纱短裙,见到门外的李治,故意佯作吃惊:“太子,你怎可……”

李治不小心碰开角门,更是大吃一惊,愣在门外,期期艾艾的喃喃低语:“我 ……我……”

武氏心里暗笑,看到李治搓着双手,那种慌张窘迫,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心中暗自得意。只见他手中握着手绢,乃从容替他解围:“妾身方才遗落手绢,到处寻找不着,原来被太子捡到了,太子好心送还手绢,妾身错怪太子了。”

李治这才猛然想起,原来自己手中还握着手绢,“是的,这手绢……”

武氏向李治行个万福,抿嘴轻轻一笑,这一笑真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李治看得呆了。

武氏伸手来接手绢,但李治紧握手绢,不肯给她,“我看你有些冒汗,我来帮你擦擦。” 说着,以手绢轻拭武氏脸颊,顺势用手轻轻一捏。

“太子,你不正经。” 说着转身要走,欲从角门返回卧室。

李治从内室到花园,到亭子,再到角门,被吊足了胃口,这下子可真是等不及了,看着武氏婀娜多姿的曲线,柳腰轻摆,玉步莲移,晶莹胴体在薄纱短裙中忽隐忽现,乃伸出双手,挡住武氏的退路,武氏回身往前,欲绕向圆柱藏身,但已被李治一把抱住,再也无法逃脱了。

武氏见自己被太子抱个满怀,而且自己又是衣衫不整,不禁羞红了脸,半嗔半喜的春情荡漾。而李治紧紧抱住武氏,心中渴望这么久的美人终于掳获,更是半兴奋半紧张的春意无边。

李治一把抱起武氏,快步奔向卧室软榻,武氏佯装惊恐,一路呻吟挣扎。但是越挣扎李治抱得越紧,挣扎毫无用处;而越呻吟李治越是亢奋,更加激起了李治的万丈雄心。李治牢牢地按住武氏,将武氏整个人压在床上,武氏欲再作最后的挣扎,已经完全无济于事,挣扎不成,只剩下间歇的呻吟了。李治快速的剥开了武氏最后一层薄纱,先是一阵热吻,由脸颊而肩颈而红唇,接着是深吻,舌吻,然后是炙热的狂吻,由胸前而脐下而全身。于是,武陵渔人借着送还手绢的姻缘指引,沿着小溪进入了桃花源。桃花源中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经过了一段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的时间,太子李治满足舒畅的横躺床上,武氏突然大惊失色,“太子,我们这是在干什么呀!我们只是稍作更衣,我们应该是在侍候圣上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治忽然发觉,父皇还躺在病床上,自己探病探进了父皇宠妃的香闺了,这可怎生是好,越想越慌,越想越急,一时慌作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你欺负了妾身,到时圣上怪罪下来,我们该如何辩解?” 说着便嘤嘤啜泣起来,越哭越伤心,霎时之间哭成了泪人儿,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我见犹怜。

李治更是急了,“我绝对不是故意要欺负你,我对你是一片真心,已经爱慕你很久很久了。”

“妾身侍奉圣上,日夜不息,眼看圣上龙体欠安,正不知何去何从,现在又被太子欺负……” 讲到了真正的伤心处,泪如泉涌,整个床巾都弄湿了。

李治又是焦急,又是愧疚,见到武氏哭成泪人儿,更是楚楚可怜,动人万分,乃解下身上九龙玉佩,作为信物。“我对你是百分之百的真心,以此玉佩为信物,立下重誓,将来绝不负你。”

武氏这才稍稍释怀,在李治的温存安慰下,终于收起泪眼。两人乃匆忙整装更衣,又回到太宗病榻前尽心侍奉了。

过了数日,太宗病势更加沉重,眼看是要回天乏术了。一天早晨,太宗忽然神志清醒,乃从怀中取出一道密诏,令内侍立刻宣读执行。

密诏乃是令武氏立刻出家为尼,而且即时出宫,不得延迟,以后也永远不准再入宫。

武氏接诏,大惊失色,但随即明了个中厉害,立刻返回露华轩收拾衣物,立即出宫。如果武氏稍有延搁,令太宗改变心意,可能立时赐武氏自尽。这乃是当年太宗参研推背图后,当时便准备好的密旨。

唐太宗到底是唐太宗,到了生命垂危的最后时刻,回光返照之际,居然还能预留伏笔,坚决果断地将武氏逐出宫廷。

而武则天也的确是武则天,虽然被逐出宫,被迫削发为尼,后来还是能返宫夺权,大杀唐太宗子孙,达成报仇的志愿。

在武氏到达感业寺落发为尼的同时,唐太宗已经崩逝,太子李治临丧即位,是为唐高宗,改年号为永徽。于是,唐高宗的时代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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