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西辞匆匆赶回时,春节已经过了。她回宫只看见合宫上下到处脚步匆匆的人影,他们在忙碌地筹办着宋启星的继位大典。原来宋帝的身体真的已经摇摇欲坠…
冬景飘零,和煦的春风开始吹动,风卷残景,卷起的还有宋帝残余不久的生命…
深夜,西辞听召跨进顺天殿,“我有话要对长公主说。传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宋帝屏退众人,静静躺在床上。
时隔一年,西辞第一次见到宋帝。他已经太瘦了,脸色铁青,嘴唇发白,混浊的双眼一直在流眼泪。
“父皇——”她刚叫他,准备行礼,他却开口说了话,“不是李贵妃。”西辞一时间愣在原地。
“是我。”
宋帝没有管西辞的反应,自顾自地盯着房梁说道,他怕他会犹豫,会不敢告诉她真相…
“你母亲生下你,又失去你,她的身体就变得很不好,她很想再孕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是她的身体…已经不合适了。”“所以我自私地帮她做了选择。”
他好像突然陷入了回忆,停了一下又说道:“她一直很积极地准备再孕…李贵妃也一直很积极地给她送药…没有人敢告诉你母亲药有问题怀不上孩子…”
“我也不敢…”宋帝声音戛然而止,偌大的寝殿内死一般的寂静,他合上了双眼…
“我不敢告诉她,我怕她难过,怕她自责,更怕她要一意孤行留下孩子离开我…”
“我知道…在她心里一直都是怪我的…”说到这里,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哗然痛哭出声,他对西辞说:“我不想,不想你也怪我…”
西辞双眼被泪蒙住,已经无法看清寝榻上的人,宋帝的声音清晰又响亮她却不敢出声确认。
许久,男子的声音平静了,他不会让西辞有后顾之忧,他已经做了决定。“李贵妃会陪葬陵寝,这个秘密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西辞在珠帘外跪着,任由眼泪在这昏暗的角落里肆意流淌,她控制着抽泣的声音说:“放过她吧,她又做错了什么?”这从头到尾被指使的女人,不过就是个可怜人。
西辞这一跪就是一整夜,她只要一动脑子想起那些话,就会想起傅皇后身前的样子,想起她对她的好,然后泪如泉涌…哭到无法去说些什么。
直当清晨的钟声敲响,西辞微微动了动身子,双腿已经麻木,眼睛又红又肿,她拖着麻木的身子挪到了宋帝的旁边。
她记得他最后说他不想她怪他,她凑到宋帝的耳旁,“我不怪您。”一夜未眠加上一夜的哭泣,她的声音已经喑哑,宋帝没有反应,西辞又大声了一些,对着宋帝的耳边说道:“父皇,我不怪您,真的。”宋帝双眼紧闭,睡容沉静。西辞看了一会儿,摸上了他的脸探了探,他真的已经沉沉的睡去,不会再有反应了…
西辞嘴唇颤抖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想咬住嘴唇控制住自己,一滴泪无声滴落,西辞再也控制不住伏在他的身上,放声哭泣了起来…偌大的寝殿,女孩儿娇小的身影和无力的哭泣声令人心碎…
卯时,宋启星走进寝殿,小小的女孩儿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睡中身体还在抽搐着不安稳。
“西辞?西辞?”他将她叫醒,她红肿的双眼看着宋启星又湿润了起来,“父皇,父皇——”宋西辞指着宋帝声音呜咽,整张脸揪在了一起,就要流下泪来,宋启星慢慢蹲下,轻轻揽过她颤抖的身体,拍着她的头,喃喃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西辞倒在宋启星的怀中号啕大哭。
三月十一,宋帝逝世。宋国前方战事胶着,时间紧迫,国不可一日无君,以闻太傅为首的官员们主张先继位后丧葬,宋启星力排众议坚持继位在后。
三月二十六,宋帝的棺椁下葬,按遗旨与傅皇后合葬。
西辞宣遗旨,隐藏了令李贵妃陪葬的旨意。夜间,宋启星来到承恩宫看望李贵妃,宋帝病倒后她也不好过,人也跟着瘦了一圈。
“母妃。”
李贵妃还未褪下身上的丧服,散着头发在窗前赏花。海棠花已经完全绽放开来,像一团团燃烧着的火焰,在夜里分外夺目美丽。
“你父皇说我像海棠花,温和,海棠花也是花中贵妃…”
李贵妃摸着海棠花的花瓣,嘴角露出一隅苦笑,“可我不喜欢海棠,海棠无香,再好始终有残缺。”
“我早该知道,他还是最爱她…我早该知道的。”李贵妃在口中念着,不知是说给宋启星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他爱她,她爱他,她也爱他……情爱看似华丽兜兜转转还是这些,她早该知道的,她以爱之名的妥协、她这一身贵妃华服与他走过的的风月不过是他与另一个人相爱的粉墨,走过又如何,走过也就走过了。
渐渐地,承恩宫里响起了压抑低沉的哭泣声……
转眼就到了四月,推至四月的继位大典如期进行。无皇无后,便由嫡皇长女、西宋长公主宋西辞为宋启星簪发行冠、宣旨赐印。
西辞穿着正红缀金丝百鸟戏飞图案的长公主服制,头戴银冠,银冠正中间镶嵌着鸽子蛋般大的红宝石,手拿圣旨,站在皇位前,朗声宣道,“从来一心为民,保国于未危……寤寐难寝……今皇长子宋启星正东宫位,为臣勤,为子孝,为兄友,为弟恭,可立万民仰,著继皇帝位……君者,敬慎肩重,无可旁诿……”
西辞的声音如凤鸣般嘹亮,皇极殿内一时响彻:“恭迎圣上,大宋盛昌。”的号令。
宋启星从西辞手中接过诏书,走上龙椅。四月五日,宋国第四位皇帝宋启星在颍上登基,一个新的王朝好像正在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