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个陌生人,见到那天晚上的那种场景也是十分受不了的,一个欲哭无泪,躺在满是鲜血的床上脸上卡白,血和汗交织在一起,边上是一个已然闭眼逝去的母亲,一个被衣服包裹着的男婴也是没了呼吸,守护在二人中间,老骆颓然坐在地上,跟一起丢失了魂一般……
日想夜想想要个儿子的老骆没能要到儿子,自己的女儿生了个儿子却又是个死婴,这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
我离得近,是第一个到的,因为那声尖叫,因为早上开始的心神不宁,也是我联系的村里人,我看到骆家那丫头跟死了没什么分别的状态,就跟看到我家那丫头一样,顿时咯噔一声,这家算是完了……
这么大的事几乎惊动了村里的与我同辈的所有人,说是说所有人,其实当时还能留在村里的中老年人已然没有多少,因为骆家丫头与我家丫头像,甚至有人还以为是我家丫头,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也懒得多做解释,人心都是肉长的,在这种悲伤的氛围中谈论其它的事情,终究是不好的,况且,打内心,我其实也是把骆家拿丫头当成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
老骆当晚便说直接入土为安,若非边上的人拉着,可能他也一并去了,村里人怕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连夜便想着让骆家丫头去医院,可那丫头也是个死脑筋,拖着那个身子坚持得抱着孩子,冷漠的坐在床上,双眼无神并没有哭出声,只是泪眼一直往下流,我一直守在她的边上,心里特别难受……
“要不要让小悠回来?”
我偷偷找上老骆,犹豫很久终于是说出了心里话,小悠也是他们的孩子,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等到以后被她知道,我不想背负那种骂名。
或许是这句话倒是让老骆回了些身,抽着烟,一脸灰暗的摇头干涩道“不了,孩子,孩子入棺吧……”
孩子一直在骆家丫头手上,那就是她的命,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才让孩子入的棺,骆家那丫头,似乎又少了点阳气……
没有在家做到头七,只是停了不到三天老骆便要求下葬,没有后嗣带孝,作为女儿,只能穿孝衣,或许这也是老骆当初非要生儿子的原因吧。
下葬的那天天色有些暗,骆家丫头身子不好,没让去,在家死死地掐着自己,折磨着自己,若非我拦着还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那大腿内侧掐的没有一块好肉,我虽然也在开导,但实际的效果真的是有限。
骆家一下子出了这事,先人下葬之后便没了多少人愿意留在骆家,毕竟这事显得有些蹊跷且不详,我虽然有些封建迷信,但毕竟骆家与我家丫头有那些牵扯在,所以日夜都待在骆家。
那几天连我都搞得疲惫的很,更别说老骆和她家丫头了,又待了一天之后老骆说没啥事了,让我回去睡觉,我有些扛不住,便回了自己老房子,还不忘开着门,害怕那边有个什么事情也好到时候及时照应一下,只不过,当我躺下便沉沉睡去,连丫头的电话都没能接到。
昏昏沉沉中被一阵阵骚动和尖叫声吵醒,等我睁开眼顿时感觉到外边一阵火光,糟了,老骆他们果然想不开,骆家被老骆一把火烧了,而他们两人也不见了踪影,我才想起来拿手机,发现好多个丫头的电话,还要几条未读短信,老骆放的火,他带着骆家丫头走了,也没说去哪里……
很庆幸,他们爷俩没做傻事,要不然,我真的会有些无法面对自家丫头。
等火被扑灭,村子重新归于平静,我才想起给丫头去电话,丫头一直在说自己有些心神不宁,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我想起老骆说的话,给吼了回去,随后便站在门外,望着隔壁已然恢复不去的骆家。
带花和那孩子的头七是我去烧的纸钱,因为害怕孤单,所以老幼葬在了一起,还专门买了一双小孩儿的鞋子,那鞋子是我精挑细选的,穿在脚上肯定好看,但愿,上边没有痛苦,只有安详和快乐。
人嘛,总是喜欢以讹传讹的,也不知道是谁传出的话,随着越传越广,早就变了味,到头来听到我耳朵里的版本已然成了,带花和我家小悠被火烧死的,我虽然气,每逢听到便直接怼上门去,但终究于事无补,人言,禁不了的。
丫头随后的那几天几乎每天都会来个电话,旁观侧敲的,可惜的是每次都会被我回怼回去。
我之后便重新搬回了新房子那边住,在消沉了几天之后也恢复到了以前的日子,只是村里人对此一直议论纷纷,除了骆家之外还有刘家那孩子。
猜测总是可怕的,更怕的是被证实,头七之后的一天,村里来了一辆车,上面下来一个人,那可不就是刘家那孩子,他没有回老家,在问询到路之后便直接过去烧香,那是除了我以为,唯一的一阵鞭炮声……
我对于刘家那孩子一直都抱有好感的,就算有些芥蒂,那也肯定是因为自家丫头的事情,刘家孩子找上了我,问丫头的情况,我没有如实相告,也没有添油加醋的将他说一遍,只是让他要记着恩情,没事,回来烧烧香,逝者已逝,生者也要照顾到。
“记着,骆家丫头生的是个男孩儿……”
这是我告诉刘家那孩子的最后一句话,他身子一震,并没有逗留多久便弓着后背走了,哪怕是到了饭点我也没让他吃个便饭,有些事,害怕别人说闲话,就单单说骆家那丫头,就算到现在还有人说那生了个死婴的是我家丫头。
我打开家里的一个红布包裹的东西,总感觉有些对不住丫头,好多次都想说但一直都没敢说,那是婴儿出生之后的脐带,有两个,带花一直保存着,一个是属于丫头的,一个属于骆家那丫头的,这事儿吧,虽然丫头自己知道,但说不说却又是另外一回事,骆家终究是为当初的错误买了单,他们也一直没有真正意义上放下过那段往事……
骆家算是毁了,我只希望骆家那丫头父女二人在遭受这么大的刺激之后能振作起来,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我家丫头也是辗转了很多个地方,莫名其妙的与我更亲了些,什么事情都会跟我说,而我,也总会捡些家里的八卦跟她讲讲,她虽然回来的少,但每次一回来多会尽力多待些时间,我自然也会做出一种假象,平日里一等到接她电话便假装自己在打麻将,然后催促着她找男朋友之类的话,刘华那孩子肯定是不合适的了,就算丫头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况且眼下还不知道骆家那丫头到底怎么样了,我不止一次问老骆或者骆家丫头,但总是没人回应,随着日子拉长,也就渐渐放下了。
说起来有些风轻云淡,真正经历过那段往事的人,终生都难以忘怀,但求骆家的未亡人能好好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