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溪回到燕城后,将自己锁在家里整整两天没有出门,直到第三天的晚上,她接到好友小九的邀约,才不得已走出了家门。
晚上九点,云清溪如约来到大学路的酒吧街。
她身着休闲的套装,戴着深蓝色的棒球帽,宽松的毛衣领高高竖起遮挡住了她大半张脸,一双灼人的桃花眼被一副厚重的黑色近视镜遮住,只看得见那双琥珀色瞳眸。
这是云清溪这么多年来为数不多的一次低调出门。
从小到大,因为她显赫的家世和身份,一直以来是八卦记者们镜头下和笔下的宠儿,尤其是曾经的那起“色贿门”事件让她在整个上流圈声名狼藉甚至是在A国声名远播之后,她更是成了各大媒体竞相追逐的娱乐宠儿,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可谓是没有私生活!
直到四年前大学毕业后,她远走异国他乡,行踪不定,才渐渐远离媒体,淡出大众的视野。尽管四年来,她偶尔会被无良媒体放出生活照赚噱头,但是大多数情况下,她一直在竭力做到冷冷清清的风风火火。
然而,自从她从榕城回来那天在机场被其他人偶遇,那些常年盯着她的媒体也不知从哪儿收到的消息,这两天一直蹲守在她经常出入的地方,以期能获得她一丁点的个人消息。
倘若是放到几年前,云清溪丝毫不在意媒体的追逐,反而总会很高调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好像只有这样,坚硬且满不在乎的外壳才能更好地将那颗千疮百孔的心隐藏。
但是几年过去,经过时光的沉淀,她渐渐学会收敛自己的张牙舞爪。在过惯了这几年的低调生活之后,如今的她,看到媒体,更多的是反感和惶恐。
仿佛曾经竭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情绪经过几年的发酵之后,在如今的平静之中经不起一丁点儿的试探和推敲。
一旦触碰了那个情绪的开关,好似下一秒,“轰”地一下,情绪如泄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所以,这天晚上,云清溪才会如此低调地现身在酒吧街。
南城酒吧内,云清溪跟经理打过招呼后,便非常熟络地朝以往的303包间走去。
云清溪推开包间门走进去的时候,只见偌大的包间内,只有小九一人懒洋洋地双脚搭在桌子上,仰靠着沙发闭目养神。见她走进来,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睁开,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她。
云清溪双手抄在上衣口袋里,迈开脚步走到她侧对面坐下,神色疲惫地望着明显有些醉态的女人,问她:“你喊我出来什么事?”
小九拿起手中的啤酒瓶悠闲地喝了一口,一双略显清冷的眼睛盯着对面的云清溪:“没什么事!就是好长时间没见你,有点想你了呀!”
云清溪拿起桌上的一瓶啤酒打开,瞟了眼神色有些许苍白的小九,仰起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而后漫不经心地靠着靠枕,目光有些涣散。
自从跟何晏分手后,云清溪就离开了燕城,细算下来,她差不多有十多天没见小九了。本来旅行回来,她应该立即返校的,可是因为经历过那种事情,云清溪回到燕城后,第一时间以身体不适为由向学校请了假,窝在家里做缩头乌龟。如果不是小九突然给她打电话,她都快要忘了这位姐了呢!
正沉思间,云清溪突然听到小九问她:“云小溪,这么久没见,你有没有想姐啊?”
云清溪转眸看了眼目光迷离的小九,认真道:“没有!”
“没良心的死丫头!”小九不满地怨声道。随后,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问她:“听说你回来几天了,为什么这几天连你人影都没见?”
“在家里休息。”
小九显然不信,“骗鬼呢!你之前每次从外面旅行回来,我怎么没见你休息过,反而是第二天依旧精力充沛地四处逛吃逛喝呢?”
说完,小九观察着云清溪略显凉薄和迷惘的眼眸,心中不禁疑惑。
这样看着有些无助颓丧的云清溪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骄傲自信、张牙舞爪的云清溪。
许久,小九终是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云小溪,你看着有心事!”
云清溪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不自觉地坐直身子,抬眸看着小九探寻审视的目光,心中划过一抹异样的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在她精锐的目光注视下,云清溪想要把经历的事情脱口而出。可是,话到嘴边,她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她又喝了一口酒,而后动作有些生硬地把酒瓶搁在桌子上,站起身,清澈的目光里掠过一抹黯然,说道:“酒喝的有点猛,我去趟洗手间。”说完,转身离去。
小九眯着眼望着她纤瘦略显仓惶的背影,秀眉微微蹙起,陷入沉思。
云清溪是逃出包间的。
幽寂的走廊上,她目光迷茫地望着前方的十字路口,恍然间感觉到一阵悲凉。
以往,她和小九两个人来这家酒吧,纵使宽敞的包间内只有她们两个人,纵使两个人聚在一起时,大部分时间里是沉默无言,但是更多的时候,云清溪是十分享受两人之间的安静氛围。
她们深知彼此的脾性,骨子里都是相对来讲有些淡漠的人,所以相处时,即使有时很沉寂,但那种感觉也是很舒服的。
然而,就在刚刚,在两人的沉寂中,云清溪更多的是感受到一股沉沉的压抑,这种压抑感快要让她窒息。
她知道小九并不是那种追根究底、好奇心很重的人,但是,兴许是她自己心虚,每当回视好友那双清冷的眸子时,云清溪总觉得自己似是被人扒光了衣服一般,赤裸裸地暴露在人前。
这种感觉就犹如当年那般,聚光灯下,她孤零零的一人站在那里,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焦点,承受着所有人的谴责与谩骂,那种直击灵魂深处的恐慌和绝望将她直接打入地狱。
所以,当这种感觉渐渐涌上心头时,云清溪终是无法忍耐包间内的沉寂,仓惶地从包间逃离了出来。
云清溪神色迷惘地站了好久,直到夜里的秋风从身后走廊尽头的窗户吹进来,她方清醒过来,不由得抱紧双臂,抬脚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