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衔山,群岚渐霭。
苍翠的丛林中慢慢的有些模糊、有些昏沉。
在一片扇面型山牌半腰一块凸出山石上,此时正站着一个大约七八岁娃娃,这娃娃葛衣芒鞋,丝麻编织的腰带束住了腰身,一身汗渍,衣服上沾满枯叶败草,还多处撕破挂着几片的布条。
他抬头看了看峰顶,嘴里轻轻的咕哝了一句:“快了,就快到了!”
说完,随手理了理冲天抓髻上散落的几丝长发,但一双乌溜溜的眼中却露着兴奋的奇光。
就在这时,眼前一根横出的树枝上垂下一条和树干一样颜色的曼巴蛇,不仔细看还真的不注意。那三角蛇头微微昂起,一双冷漠空洞的眼睛定定的盯着这娃娃。一时间双方对峙起来,谁也没动一动。
“唔,今晚有肉吃了哟”,孩子伸出*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呐呐的念叨一声。
就在这一瞬间,毒蛇仿佛捕捉到机会,宛如脱弦的利箭射向小孩面门。小孩也在这时动了,右手倏起一把握住蛇的脖颈死死压向地面。
这蛇头左右摇动要撕咬这只手臂,可怎么也够不着,便弓着腰身尾巴在树干上一点,“咻”的一声窜起,长长的尾巴“啪”的抽在小孩腰上,把小孩打了一个趔趄,并很快在小孩身上紧紧缠了一圈。
这蛇可不小,只比孩子手腕略细一圈,足有三尺多长,劲力奇大,把小孩打翻在地滚下这突出的石岩。
几番翻滚,孩子终于腾出左手,双手死死握住蛇的颈项不停的往石头上猛砸。足足砸了有二三十下,鲜血溅的满手满脸,把蛇头打得稀烂,蛇身这才慢慢松开。
小孩笑眯眯的爬起来,将蛇在腰上一缠再打个死结,用衣袖抹了把脸,紧了紧对襟小褂,便又继续往上爬去。
一口气上了约莫十丈左右不由得又停住了。
眼前一片空地上枝叶纷乱洒了一地,还有大片仿佛烧焦的痕迹。在空地中趴着一个小兽,仿佛降生还不久,茸毛稀疏隐约可见微微发红的皮肤,尾巴仿佛粗长,但显然是因为长长的皮毛撑开的缘故。
小兽一动不动,眼睛也一直闭着,腹下还有一滩鲜红的血泽。
“它是死的么?”
小孩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小兽似乎痉挛了一下微微睁开眼睛很快又闭起来。小孩轻轻将小兽提起来。
小兽的肚皮不知被什么切开一条长长的口子,伤口颇深,连肠子都有一部分露出在伤口外面。
“嘶,这是怎么了?这小兽好可怜,我得救救它”。
小孩蹲下来想了想,就近在树上摘下一片长长的树叶慢慢将小兽肚子包起来,再把自己衣服上的布条儿扯下,轻轻将树叶和小兽捆扎起来揣在怀中。
“潭儿,潭儿,天要黑了,快回来吃饭!”
收拾好刚准备继续上山,这时山下隐约传来一遍一遍的呼唤。
“喔,老爹真烦,又在叫我了,算了,我得下山去了”。
“潭儿”就是这孩子,姓叶,单名一个潭字,住在山下小村落里。
这个村落本没有名字,只因四面环山围起来的这么一块方圆里许的平地,四周山高林密,日常看起来四面都是乌油油的山岭,当地人就称此地为乌岭岙。
叶潭现在正站在村子东面这片矮一些的扇面型山牌半山腰。
从昨夜起他就听见这山那边有断断续续闷雷声轰鸣,很遥远的样子。时而还有耀眼的白光划破天际。甚至在半夜时分一束幽蓝光球在划破长空之际急速变小,最后仿佛变成一个光点在一声轰鸣中坠落,叶潭确信就是坠落在了对面那山牌之上。
这可是新鲜事儿,急忙问老爹,老爹一会儿说是很远的地方在下雨打雷,一会儿又说是神仙打架。叶潭一看就知道这老爹又在糊弄他,乜斜着眼睛看着老爹,好像在说:
啧啧,满天星辰没有一丝乌云,怎么可能是雷雨?又拿我当小孩糊弄我了。
神仙打架?神仙又是什么样子的?吹,你吹也得有点谱啊!
喔,老爹的老脸微微发红,可自己也不知道啊,但作为村里的大先生应该什么都知道的,这怎么能不知道呢?
这孩子自小聪明伶俐,很难糊弄,常常把老爹弄得尴尬下不来台,为这事没少被孩子娘看笑话,偏偏这孩子还问题特别多。
可是,那雷鸣电闪究竟是什么呢?还是得自己去看看。叶潭一大早起来找个理由就往山上跑,可是这数个时辰过去天都快黑了才爬了一半多一点,这时他爹爹的呼唤一遍又一遍,看来只能回去了。
叶父叶青山是这个村最受尊敬的人,因为他算是这里的百事通,懂得最多,春播秋收冬藏,渔樵狩猎牧养,据说还认识字,只是识字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村里人有不明之事都来找叶老爷。
叶青山老来得子喜不自胜,因门前不远有一碧绿深潭,便取名叶潭,这是这个村显得最有学问的名字了,不过学问在村里似乎也没多大用。
叶青山在山边接到叶潭,那一颗噗噗跳的心总算按了下来,一把将叶潭搂在怀里,不停地叨叨:
“潭儿,你去了哪里,我到处找不着你,太危险了。这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咱回家。”
“爹,山那边一直在响,还有流星一样的亮光好像坠落在这山牌上,你也不知道,我好想去山那边看看”,叶潭噘着嘴,眼里也尽是失落混着渴望。
“潭儿,可别这么想,山那边什么样的我们谁都不知道,也不敢知道啊。故老相传好多人想走出村子去山那边,可是去的人就都再也没回来,说山顶上留下好多尸骨呢”。
老爹紧张的说着,忽然感觉腰间有点膈应,一看是一条大蛇,又是一番惊吓。叶潭却兴奋起来:
“爹,我们有肉吃了,你看,好大的蛇。喔,我还捡到一只小兽,你看它肚子破了,快死了,你一定要救活它,不然我不会答应的”。
说着满怀忧伤双手小心翼翼的将小兽取出捧在手上。
“唷,我看看。嗯?这好像是一只貂,可是没见过白色的貂啊?没事,我们赶紧找点草药回去包扎一下,几天就好”,老叶信誓旦旦的说。
于是抱着叶潭一边往回走一边就在附近草丛中揪出几味草药,一路谈谈说说回到家里。叶潭娘亲也少不了一番惊吓劝导,后便去做饭了。
叶青山和小叶潭将草药捣碎小心将小兽伤口敷上,并重新包扎起来。整个过程小兽只是几次微微睁开眼睛却没有动弹。
饭罢,叶青山按家里规矩拿出一卷兽皮册子,微笑着摸摸叶潭的小脑袋:
“潭儿,来,我们开始读书认字”。
“爹,你烦不烦?又要认字,这本破书我早就会了,我都能反着背下来。
叶潭巴拉巴拉背了一通,接着又咕哝道:“这什么《太玄大藏经》,不知道说的什么,会读了又有什么用?你看村里谁会学这个?虎仔、山猫、小花他们从来就不读,干嘛要学这个嘛?”
一脸沮丧。低下头嘴里还叽叽咕咕咕哝:“老头儿好烦啊!”。
“潭儿,这是我叶家祖训,我们家人都要读到十八岁,你高祖说这里面有很大的秘密,但他不知道是什么秘密,几代人一直到我都没找到什么秘密,我唯望你多读几遍,长大了能知道什么秘密”。
顿了顿,又说到:“潭儿,你这么大了,有些事也该知道了,你知道我们这几十户人家为什么住在这里么?高祖说就是为了这本经书,还有你脖子上挂的那个玉坠啊!”
嗯?这是要说故事了么?
叶潭急忙拿出挂在脖子上那水滴形吊坠看了看,黄褐色水滴形吊坠上端有个莲花型扣头,吊坠扣头用一根莽筋做挂绳扎住挂在脖子上的。
叶青山拿过吊坠陷入沉思,仿佛在回忆自己的老爹当时是怎么和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