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迷踪大陆南岸,百踪国码头,一艘驶往上丘大陆的游轮即将起航。
巡察员正准备回到船上时,突然发现了一些十分危险的行为,一个女孩正抓着轮船船外壁露在水面以上的管道,脚踩着轮船外围突出一环宽度不过一分米的“小道”,瑟瑟发抖地挪动着身子,似乎想要通过不远处那面圆玻璃窗进到里面。
巡察员见过很多逃票南渡的,可从没见过这么疯狂的,况且这还是个小孩。
杨舒正担心万一那面窗户打不开怎么办,突然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右臂。
“这是谁家的小孩?!”巡察员把她带到船里询问了一圈,没有人承认。
巡察员把她带下船。问他是谁,家人在哪儿,怎么来到这里的。但杨舒无法说话,只是想找机会从他手中逃脱出去。
巡察员看得出她这心思,也做好了防备。杨舒眼看着船离她越来越远了,心中很不安,于是用力往后拽。怎奈她这一具小身板根本使不出多大的劲,照样被轻易拉走。
巡察员把她带到海岸上一个穿着素服恰巧路过的女人那里,这是他妹妹。
“雨瑰,有空吗?帮我把这个孩子送到收留所。”又向雨瑰简单“介绍”了一下杨舒。
雨瑰打量了一下杨舒,似乎观察出了点什么,说:“要不直接送到接待处吧。说不定她的父母就住在附近。”
“这不一定,我让她指一下她父母的大体位置她甚至都不能辨别,我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说不定她父母就是因古霜南北争权而无家可归、无奈南下的流民。这些人我见过不少,为了生存,他们甚至不惜卖掉自己的孩子······”
“别这么说”,雨瑰打断他的话,说,“这孩子身上穿的虽是单色调的衣服,但很少有污染,显得人也纯洁,可不像你所说的流民子女。再说,你看她这蓝色大眼睛,深棕色瞳孔,生得这么可爱,即便父母是流民也舍不得她吧。”
如此说确实讲得通,巡察员一时有点语塞了。
杨舒的目光突然转向了不远处一片树丛中,眼珠瞪大,瞳孔骤缩,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十分恐怖的事情。原来是树丛中有正巡逻的士兵,他们身穿与古霜国十分相似的铠甲,杨舒误以为是古霜国派来捉拿她的士兵。实际上百踪国与古霜国以及西千百国都是旧纪末强国术式盟·千百国分裂而来的,虽然各自发展了近四百年,但铠甲方面的变革并没有很被重视,所以至今仍保留了许多相似的因素。
一个巡逻兵的目光朝这儿转来了,杨舒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这一次她的手臂周围闪起了电光。巡察员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强电电了个措手不及,急忙松手。
杨舒摔了一跤后立即爬起,往来时的方向拼命逃窜。
巡察员被电了这一遭,倒也火急了。“混蛋!”他大叫道。接着从裤腰里掏出一把手枪。
一声震耳的枪响打破了海岸上风平浪静的氛围,随着枪响,杨舒也倒了下去。雨瑰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发展的,吓得捂住眼睛大声尖叫。
“谁开的枪?!”很快变有几个附近的巡逻兵赶来,二话不说迅速扣住了巡察员,没收了他的枪,巡察员当即傻了眼,没有做任何抵抗。但当他看到几个巡逻兵强行把雨瑰按倒在地上时,立马不淡定了,拖着两个巡逻兵与另一些撞到了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等一下!”巡察员叫道,“枪是我开的,但没有打中任何人,因为我是朝天放的枪。”
众人的目光皆转向杨舒,确实没有伤口,只是被枪响吓倒了。
巡逻兵小组的组长过去看了看杨舒的情况,又有一些巡逻兵押着巡察员往防卫部的方向走,雨瑰紧跟在后面焦急地为巡察员辩解,无效,又折回向组长解释。
组长因还有些事要询问巡察员,招了招手,又让那些人把他回来。
杨舒以为自己死定了,但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弥漫在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中,那不是痛不欲生,而是浑身无力。原来挨一子弹竟然是这样的感觉,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片刻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因为背上的汗浸透了衣服,一种粘稠的感觉使她猛然顿悟。而她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古霜国派来捉拿她的人”,她的第一想法就是用魂力反击,但确实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了。之后才发现这铠甲与古霜国略有差别,这才安下心来。
“心熙!心熙!”突然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从轮船的方向传入众人的耳朵。众人目光所望之处,一个身着粗布大衣的中年男人正往这边呼哧呼哧地跑来。
“心熙?”组长指了指杨舒说,“你说她?”
“对,她是我女儿,名叫依心熙,我们本来在船上的,但是就在刚刚突然找不到她了,当我看到岸上好像有几个人,我就怀疑她是不是到这儿来了,没想到真的找到了。”
杨舒震惊地看着他,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更不知他所喊的人是谁。大概只是单纯地认错了吧。
组长觉得有些可疑,便问杨舒:“他是你父亲?”
杨舒本应摇头回答的,但这一刻她犹豫了,她看着那个人眼睛,一种诡异的感觉,似乎他能洞察世间一切,这个人不简单。他的演技不错,实力也隐藏了,但因为是在说谎,所以很容易看出他的目的就是要把她带走,只是不知道跟他去会有什么结果。
就在这时,杨舒听到了一阵传音:配合我,我就带你到轮船上去。
只要能上船就能到达上丘大陆,也就不必再受古霜的追捕了。
杨舒深沉的点了下头。组长再次确认。杨舒快速地点了两下头。
“这是船长开的凭据,您看看。”中年人递出了两张凭据。组长交给巡察员,巡察员看了之后,确认无误。
“好吧,那就跟你爸爸走吧。”组长信以为真,将要把杨舒交出去时,巡察员突然问:“你知道你女儿刚才干了什么吗?”
中年人迟疑了一下,说:“不知道。”
“刚才她扶着轮船的外壁想要通过那里的圆窗进入里面,要不是我阻拦了,可能她就会掉到海里。那时候你这个监护人后悔也来不及吧。”巡察员严肃地批评道。
“对,是我做的不对,以后一定会多加注意的”,中年人把杨舒带到自己身边,对她说,“快,给叔叔道个歉,我们还要赶路呢。”
这时,巡察员突然大叫起来,“那个人不是她父亲,如果是,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个哑巴!”
没想到中年人多说的这一句话反而把自己暴露了出来,不是他自己想这么说,而是被巡察员诱导出了这一句话。
“什么,她不会说话?!那这个人是谁?”
杨舒想说些什么,但是挤出来的真的只有支支吾吾的浊音。
中年人观察了一下四周,除了组长魂核开启到了6层,其余都不过3层,微微一笑,低着头沉声道:“我可特别讨厌这种十分警觉的人。”说罢,从中年人脚下向外迅速扩展出了一股让人窒息的强大魂力气场,对自己和杨舒以外的人产生了巨大的压力。但杨舒看得出他还没有展示全力。
“你是什么人?”
雨瑰和巡察员最先倒下,士兵们纷纷掏出枪对准他,但在这气场之中似乎有一种奇怪的火焰正在疯狂地燃烧他们的体力,很快便有几个士兵撑不住了,脚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身体软绵绵的,一个接一个地倒地。唯有组长坚持了下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抬枪指向中年人。
然而这所谓的“中年人”却面容一变,成了一个而二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身上的粗布大衣也变成了整洁的礼服。这才是那个人的真实样貌。
“你!”组长朝青年人开了一枪,眼见着子弹打进了他的胸膛,但却没有伤口。青年人一伸手,组长确乎发出去的子弹竟从他手里落下。看到这一幕,组长也倒下了。
“你也是术式界的人吧?”组长突然说。
“是”,青年人疑惑,“话说你也是术式界的人,那为什么不用魂力抵抗?”
“术式界会灭亡。”
“不,只要有神在就不会灭亡。”
“这样啊······”
“不过神还能专制多久?”
“到末期了吧。”
青年人看着天空,叹道:“是啊!”
杨舒不理解他们最后的对话,甚至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是敌人的两个人竟能如此放松地聊到一块去,他们的对话似乎深不可测。杨舒忽又想起了在基地里生活的一年多的时间:人类也是这样吧,明知世间之奥秘深不可测,却偏偏要深入。18年后杨舒才对这句话有了一种新的理解:——但或许,这才是生活的意义吧。但现在的她对时政了解不够成熟,只是想着去寻找眼前一切美好的东西。
“走吧。”青年人招呼杨舒道。
杨舒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在他后面,现在还不完全相信他,于是一边走着一边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但根本看不出些什么。如果杨舒能说话的话一定要把他“审问”个遍,现在的
状况虽然很不方便与人对话,但也轻松点儿。管他是好是坏,反正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为什么要帮我?”杨舒坐在船上用手势、表情还有嘴里仅能发出的嗯嗯的声音折腾了半天才大体表达出这个意思。
“不是我要帮你,不过有人要求我这么做罢了。”
听了这话,杨舒的疑惑反而更多了,但也不可能全部问出。因此反而对这个人更显得陌生了。
“会写字吗?”青年人拿出一只笔和一个本子。
杨舒完全不给面子,直接摇头。
“那你知道这次航程的终点是哪里吗?”
杨舒仍然摇头。
“这样你都敢上船?!”
青年人的声音稍大了点,吓得杨舒浑身打哆嗦。他突然明白这个小女孩现在还是害怕他的。
青年人将地图展放在桌子上,指着上丘大陆北部沿海的一片区域,说:“这里便是航程的终点,枯城七游郡、中丘领域与大魂城三个地区的交界处。”
杨舒看着地图,突然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怎么了?”青年人看着她的笑容一下僵住了,便语气温和地哄着她道,“能跟我分享一下你的感受吗?”
杨舒的指尖滑过一个国家的轮廓,意思好像是说这个国家的国土面积很大。她指的是迷踪大陆上的鬼冥国。
青年人也起了些兴趣,给她讲解道:“这个国家在主世界算得上是个强国,4世纪的很多著名的科学家都诞生在这个国家。对了,这个国家与上丘大陆北部的一些国家经常发生战争,而且鬼冥国也是有着很大潜力的国家。夏领域身为迷踪大洲的霸主在那里横行霸道,兼并其他国家的领地,唯有鬼冥国与原夏国敢于之对抗。”青年人感到奇怪的是,明明夏领域比鬼冥国国土面积要大很多,为什么她却先注意到了鬼冥国。
问她原因,她就指了指地图上鬼冥国的位置又指了指自己。青年人顿悟,原来她就来自鬼冥国。
青年人发现杨舒对地图很感兴趣,便将地图送给了她。杨舒小心翼翼地把地图卷起,用布条绑在腰上。青年人无意间发现她的腰上似乎还绑着一片木头制品,便问那是什么。
杨舒把那个物品抽出来,原来是一把粗糙磨过的木刀,但绝不是玩具,刀刃看上去也十分锋利,看样子是自己做的。只是一个小女孩带着种东西干什么?防身?
再想想,想通过船外侧的圆玻璃进入船内,不会说话,不会写字,不明目的就敢上船,对地图感兴趣,带一把防身用的木刀,这几点总结到一个人身上,似乎只能说这个人有趣了。青年人正思考着,直到有人推了推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杨舒坐在他左边,却用左手推他,把木刀给他作为交换。
青年人只看了两眼,就把它放到了桌子上。
“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青年人问。
杨舒摇摇头,但下一刻从她嘴里十分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杨舒。
“你会说话。”青年人感到一丝惊喜。
但杨舒否认了,青年人实在搞不懂她的心思,见她也疲倦了,便对她说:“航程并不是很远,一个午觉的时间差不多就到了。”
自昨天巨蜥把杨舒从基地里就出来后就一直被巨蜥背着,随着蜥群向南奔走,途中也没有吃过东西,也睡不好觉,到这时早已十分疲惫了,刚一躺下,便觉得自己神神悠悠地站了起来。
似乎到了一个房间里,房间里只有一面非常大的镜子,杨舒惊讶地发现这镜子竟然照出来的不是她的身影,而是一个与她长得很像的中年妇女,难道这就是她母亲?杨舒不是没有这样想过,然而很快便发现了异常,镜中映出来的不可能是别人,而是她自己。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未来的自己?不管杨舒如何做表情,镜中人一直是一张沉郁的脸。正当杨舒疑惑时,见着镜中人竟自己开口了:“原来不是所有人都看不见我,而是我的存在本就是个谎言。”说完后镜中人消失了,镜子也成了一面普通的镜子。杨舒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知为何十分悲伤地说:“我也看不见她了。”
杨舒躺在座椅上揉了揉眼睛,坐起向窗外望去,已经能清楚地看见上丘大陆的海岸线了。青年人像是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了那把木刀和一些盘缠。确认青年人确实是消失了后,杨舒把木刀和盘缠全部收了起来。不知为何,自杨舒做了那个梦之后,她的路程突然之间就清晰了,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吸引着她。杨舒看着地图,在大魂城的南部有一个内陆城池,叫做金留城,这便是她最终决定要去的地方。
杨舒下船后就一直往南行走,在路边渡过一夜。翌日,又通过地图与人“交流”,搭上了前往金留城边某个属地的火车。下了火车后,买了些食物,又走了几天,由于营养不良,晕倒在路旁。此时她已经到了金留城北城区。
当她醒来时突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白花花的房间里,有一根细管从上面装有液体的瓶子一直深入她的手背里面,而且旁边还守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杨舒一下子哭出来了,拼命挣扎,但似乎并没有什么限制她行动的工具。身穿白大褂的人上前一下把她按住,她的反应更加剧烈了,把针管都扯出来了。好在有几个耐心的护士赶来安慰她,她才逐渐理解过来从现在开始她终于是安全的!
就这样,杨舒在医院里度过了几个星期的时间。后来经常有一个20岁出头的青年来看望她,并且给她买一些糖果,时间久了杨舒与他相处得也比较融洽。这个青年名叫钱景运,他的妻子叫蔺华欣,怀孕已有六个月了,但是她的身体很弱,从这些日子一直到分娩不得不住在医院里。钱景运也就无意中认识了杨舒,并且从医生的描述中得知了关于她的一些事。
一日,蔺华欣对钱景运说:“我听说杨舒明天就要走了,去孤儿院。”
蔺华欣还没有见过杨舒,但从丈夫和医生的描述中也知道一些。
钱景运欣慰地朝她笑了笑,说:“原来你也担心那个孩子。”
“因为我不久也要当妈妈了,所以也要熟悉一下小孩子的心理。”
钱景运想到了她的身体状况,握住她的手,说:“不管发生什么,一切都有我在。”
蔺华欣笑着点点头。
“老公”,蔺华欣说,“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你不要生气。”
“说吧,不管什么要求,我一定尽量答应。”
“那个”,蔺华欣犹豫了一下,看着钱景运慢慢地说道,“我们收养她吧。”
“谁?”
“杨舒。”
蔺华欣发现钱景运神色怪异,以为自己犯了错误,便一脸惭愧地说道:“抱歉。”
还没等蔺华欣反应过来,钱景运一把抱住了她,蔺华欣感受到了他无比激动地心情。“什么呀,原来我们想的一样,我还怕你拒绝迟迟不敢开口呢。”
最终两人决定暂时收养杨舒,虽有些不妥,毕竟钱景运只比“女儿”大14岁,等有更合适的人选后再思考转接。没想到这一收养就成了永久。钱景运夫妇收养杨舒后杨舒的性格也渐变得开朗了。收养后不久,杨舒便经常去蔺华欣的病房里,后来甚至都不回自己的病房了。后来杨舒从钱景运与医生的对话中明白,蔺华欣生这个孩子有着很大的风险,便不由得为她担忧。虽然她不知道她的亲生母亲怀着她时是怎么样的生活,但从这里她能找到一种归属感。
钱景运知道她能说话,只是丧失了一部分能力,这需要每天的锻炼。又见杨舒比较喜欢地图,听说她被发现时腰上就绑着张地图。于是让她练习读地图上各个地区的名称,虽然学得很慢,有时甚至折腾一天都读不出这个音,但钱景运知道身为一个父亲,这点耐心应该有。在住院这段时间里,杨舒能够大体回答一些简单问题了,但真正的恢复是一个更加漫长的过程。钱景运很想知道她丧失说话能力的原因,但又不忍心问,只能等日后再说。
孩子出生的最后几天,钱景运和杨舒一直守在蔺华欣身边。当产房门关上的那一刻,钱景运和杨舒站在外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无话可说。产房外空荡荡的,空虚之气似乎能将人吞没。当听到母子平安这个消息时,钱景运一把抱起杨舒,爷俩喜极而泣。当钱景运看到孩子时,就和杨舒成了同岁人,都异常激动地看着他傻笑。
不久,钱景运一家带着出生不久的钱幼童从医院回了家中。一起过着杨舒从未经历过的平静日子。
然而这样平静的日子并不能永久持续:
从圣界领域历390年~394年,金留城爆发了连年旱灾,全城粮食供应出现了垄断现象。最初议会决定从粮食资源较丰富的南城区购买农粮,南城区是军队力量非常集中的区域,稍一调动兵力就会引起物价飞涨,为了缓解军区压力,再加上因卫城军的事与议会发生矛盾,南城区不久采取了“锁粮”政策。后来金留城与南丘领域诸多小国发生了冲突,卫城军盲目进攻,遭到埋伏,南丘领域趁机夺取了卫城军驻扎区域的大量军械。又加上近几年从红菇堡进购的粮草多次被驻扎在枯城的鬼冥军队拦截,金留城军队士气更是大减。
394年6月末,鬼冥国派精兵千人,潜入金留城西城区的大平嵴。
394年7月初,正是金留城征兵的大日子,三大军的将领都应被召集到中城区检阅军队,尽管南城区钟家军总将领钟道拒绝出席,但检阅依然进行。谁都没料到鬼冥的谋士京衣趁金留城北城区边防空洞,率领正面军队突袭,炮轰北城门。金留城北部保卫战爆发。
鬼冥虽是搞突袭,但金留城是个军事力量雄厚的城池,很快便从突如其来的混乱状态变成了严整的防御状态,但城墙确乎是遭到了重创。此时对战双方优劣各占一半,很快相持起来。时间就这样来到了夜晚,今晚是个无月之夜,北城区卫城军当然是怕鬼冥军队搞夜袭的。照明弹一个接一个地升上天空,遍地弹孔赤裸裸地暴露在强光之下。又四下盲目轰炸,不是为了打敌人,而是为了威慑敌人。
卫城军明白白天与他们作战的不过只是鬼冥的热弹兵,而他们看到的轻兵、核能炮兵以及大批术式者等还并没有行动,因此不敢有一丝放松,全力寻找鬼冥军队的足迹。小部队的将领已有几个连夜从中城区赶回来了,但大部队的将领以及援军需到明天才能赶到。
到了凌晨三点左右,正是卫城军将士疲惫不堪,被困意严重骚扰的时段。当然也料到鬼冥极有可能在这个时候发动突袭,观察兵更加慎重了。果不其然,鬼冥有所行动了,但不是突袭,而是与卫城军拉开了很大一段距离。卫城军用炮轰炸,却很难炸到,毕竟大炮的射程也就这么远。正当卫城军一半心在与鬼冥打远战,另一半心在睡觉上时,几天前已由西城区潜入北城区的鬼冥精兵千人从内部攻上城墙,以逸待劳,卫城军无力抵抗,惨败不堪。
此时北城区的居民几乎要炸开了锅。街上有举着火把的,有扛着枪的,有持着弓刀剑的‘有哭喊的,有面色彷徨的,有大声躁动的;各种言论:正确的、错误的、科学的、无理的、杂乱无章的都从人们口中流出。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闹革命了。
钱景运外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家里人都等不了纷纷睡下了。凌晨三点多,蔺华欣去给钱景运开门,钱景运满头大汗的走进屋里。说主任让他咱趁夜色前往中城区暂时安身,蔺华欣明白这个家是住不了了。后又向他细问才得知原来钱景运的公司遭到了鬼冥军队的袭击,他是侥幸逃出来的,不过主任在中城区给他安排了一个不错的地方工作。于是叫醒了正在熟睡的杨舒和钱幼童,匆忙地收拾了一下行李,连夜赶上火车,同一部分人一样,举家迁往中城区。到达中城区时,已是早上8点,下火车不久,钱景运便听闻城墙倒塌和北城区即将沦陷的消息,开始时并不以为然,但隐约听到的后方传来的一阵阵炮声才使他不得不相信。
“爸,金留城会灭亡吗?”杨舒忐忑不安地问。
“诶,为什么这样想?”
“因为他们都说金留城会灭亡。”“他们”指的是在火车上言谈激烈的几个人。
“放心,这座城池能守住。毕竟我们还有一些手牌没有使用。”
卫城军将领林刃甲急调士兵及术式者12000余人前往与鬼冥军队作战,吉家军总将领吉固率士兵20000余人,大炮800余架,绕东城区与卫城军夹击鬼冥。京衣则命令鬼冥军队转入东城区,迎战吉家军。吉固没料到京衣会将兵力全部转入对付吉家军,本想搞一个侧翼突袭,出奇制胜,不料反被算计。吉家军不熟悉东城区的路,很快队列便散架了。而京衣带领的三万轻兵和众多核能炮早已列队有序地分布在战场上静待敌军自投罗网。
给因战争南下无家可归的人安排一个住处成了中城区亟待解决的一大难题,正巧因为征兵学生放假,于是学校就成了他们暂时的避难所。学校高高的围墙虽能隔断北部一片火海的惨败景象,但南下人的心里并不安稳。苍黄天底之下掀起一座滚动的黑烟,借着风力从北部战场一直蔓延到千里之外的中城区,吞没了中城区广阔的蓝天,与裸露的大地组成了一个狭窄的世界。这里面的人们,有庆幸自己生还的,有为住在北城区的亲人担忧的,有因少带了行李而谩骂的,有躺在地上辨别着黑烟中掺杂着的正在燃烧着的物品的。他们不知道战争要持续多久,但不可能很快结束的,他们甚至害怕金留城不能保护他们的安全。人们虽然相互安慰着鼓励着,但内心都有一种害怕的感觉。
钱景运一家徒步奔走了5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崚里学校。十岁的杨舒和四岁的钱幼童照顾着他们的妈妈,她逃亡的过程中累晕了过去。终于看见钱景运提着一壶水和一壶生米远远地向他们奔来,杨舒发紫的嘴唇微微一弯,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下午,她感到左手有一丝麻的感觉,看样子是扎过针了。学校广场上四处都能看到一些帐篷,学校的四周都有武装兵,校门更是守着一些斗阶术式者。杨舒浑浊的瞳孔望着天空,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比昨天更显灰色了。妈妈挽着她的背,只喂了两口饭她便摇头不吃了。钱景运背着她到学校楼里去,在一间空室里铺上毛毯,让她躺在上面休息,自己就坐在一旁画着前天未完成的一叠设计图。杨舒睡醒后终于有精神吃饭了,钱景运于是去把饭端来,再次进到这个房间时发现有一个老头与杨舒对坐,那个老头没有右臂,看他的衣着便知他是这个学校的老师。钱景运急忙以私自使用房间的事情而道歉。老头收住不笑,就问他一句,“借个火行吗?”
“我不抽烟的。”
老头又把拿出来的两支烟收起来,面容严肃了起来,说:“你听说过先天性魂力形态化吗?”
钱景运一听便知是术式界用语,但具体是什么意思就不知了。
老头说:“通常人们只有通过融合战术结晶才能发挥其魂力的属性能力,如融合战结晶可以获得力量增幅属性,融合寒结晶可以获得寒属性的能力。而先天性魂力形态化的人不用融合战术结晶即能发挥属性能力,而且这种能力通常要比融合结晶获得的能力强数倍。但那些人非常稀少,一万个人中也就只有一个先天魂力形态化的人。我曾经也见过一些那样的人,不过你女儿却是最让我吃惊的一个,她有两种形态化魂力。我觉得她有很强的天赋成为一个术式者,也很有可能加入术式界。”
钱景运说:“小女天生就自带寒雷两种属性的魂力,这的确是非常罕见的情况。”
老头点点头,说:“那么我想邀请她在满12周岁时到崚里学校一年级高级班学习关于术式的知识,你的意见如何?”
听了这句话,钱景运心里十分激动。崚里学校是金留城最著名的天魂学校三校区之一,每年都要招收满12周岁的新生4000~5000人,一般要分成100多个班,但是只有高级班是凝集了所有天才人士的班级,并且只有一个那样的班。从高级班走出来的学生几乎都可以受到城池的特殊优待,参与一些高级会议。无疑说这是一件十分出人头地的事情。从这方面来看这对杨舒来说是一个不可或缺的机会。但钱景运是个军械设计师,考虑的也比较全面。因而又想到了术式界:自新纪以来,术式界这座坚实的冰山一直遭受着科技进步的炙烤,无数的术式者被编入军队,用三术之力与热武器对抗,虽不知谁胜谁负,但术式在新纪大山的压倒性优势的猛攻下确乎是逐渐站不住脚了。
这时,杨舒突然说:“爸爸,情允许我答应他的请求。”
钱景运小声地问:“为什么?”
“因为······”杨舒低下头,说:“我的旧母曾经告诉我,‘既然生在当今这乱世,就要学会自己抵抗灾难,唯有变强,才能更好地生存。’”
钱景运明白杨舒所说的“旧母”指的是她的亲生母亲。杨舒并没有向钱景运夫妇详细的说过她的过去,但他们明白那肯定是一段非常凄惨的时光,也就不再多问。
钱景运看一眼老头,老头低头笑而不语。他又想了想,欣然答应了女儿的请求。
一个多星期后,钱景运暂时在崚里区第一街上租了一套房子,与崚里学校在一条街道上。不久便告别了那个老头,临行时老头才说出自己的身份,原来他就是崚里学校的校长。
此时北部战争仍未停止,甚至有更坏的消息传来:鬼冥出奇兵火烧了三处吉家军的军械所。吉家军缺少武器资源的供给,屡战屡败,再加上粮食供应不足军心大失。其兵将的损失甚至比卫城军还要严重。有着鬼冥军队核能炮的火力压制,卫城军完全无法反击,只能静待时机。
城主林惑请求南城区钟家军发兵支援,钟家军总将领钟道回信道:北城区沦陷已成必然,不愿平添伤员,暂观敌人行动。这个消息泄露后,吉家军几乎彻底丧失了希望。
七月末,战局暂且进入了僵持阶段。鬼冥军队从在枯城的领地里多次调机兵力和粮草;卫城军不敢与鬼冥军队正面交战,大部分守在外境,干扰鬼冥国援军的进军路线;而屡受重创的吉家军已经被鬼冥军队打散了,只有不到10处兵力集中点。鬼冥军队占有绝大优势。京衣带领军队顺势继续南下。
行走不过多日,老通讯员来报信道,艺飞将军率领的百人精英小队成功火烧了吉家军第四处军械所。
京衣看着远方一处火焰额外旺盛,确信无疑了。前进不多久就看到了四散而逃的吉家军士兵。京衣皆不放在心上。有一个士兵无意中撞到了鬼冥军队,京衣让两人前去将其俘获。他拼命逃窜,转入墙后,一会儿就那两个士兵拖了出来,呈给京衣。
京衣向他询问了吉家军的余部的位置。其实京衣起初的目的不过捣毁几处军械所罢了,而多次打胜仗让他麾下的士兵士气大增。因为不想浪费这难得的士气,再加上吉家军现在弱如蝼蚁,钟家军还没有赶到,谋士孔倏还未回归,所以决定乘胜追击。
那个被俘获的士兵脸上充满了恐惧感,很快便将他所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京衣举刀要杀他,却见他裤子前一片湿漉。一众兵将皆大笑起来。京衣收起刀,率军队前往下一个兵力集中点。
行至一岔路,有两条路可以走。京衣就问那个被俘获的士兵走哪条路最合适。
回答走东路最合适。
京衣大怒:“东路山丘众多,交通不便,如此看来,此路果有伏兵。若依你之言,则我军必然受挫。”
一刀挥下,人头落地。京衣杀完人后,遂率军队转向道路少曲折的西路。
起初时,路的两旁都是一些空的民宅,越往后走,建筑物越来越少。两旁的地表明显高于中间的道路,而且在上面都长满了茂盛的树木,地面上异常潮湿,似乎到了山林间的小道上了。京衣越发感到不对劲。于是派几支巡察部队沿山坡探路。
就在这时,一枚信号弹突然在天空炸响。鬼冥兵将一个个都惊异地看向四周,但未发现一个伏兵。
“是他放的信号弹!”
京衣看去,大惊,他还记得,这个人就是去抓获吉家军逃兵的两个人之一。
“快杀了他!”京衣大叫道。
几个持枪士兵迅速冲上前去,把他的身体打成了马蜂窝。在他倒下的同时,手中暗持的火具也落地了。
火具落地的一瞬间,大地被引燃。前方的军队立马身陷火海,无法脱身;后方的军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突如其来的汹涌大火扑倒在地,四散开来,狼狈不堪。虽然这种程度的火焰对鬼冥将士来说并不算致命伤害,但它的范围之广,来源之不明,焰势之高,不免让人难以看清战场、无法预知敌人的方向,因而心生恐惧之感。场面一度混乱。
“冷静!”京衣一只手半捂着眼睛喊道。但没有人听到他的话。
无意间他看到了军队里的一位术式者,用传音让他灭火。
“法术·水之领······”
法术还未发动,他的背后却闪出一个刀影,术式者立马倒地死亡。京衣也已经猜道他背后的那个人是谁,但没想到离他这么近。
突然,火焰区外爆发出了一阵阵强烈的喊杀声。鬼冥将士一下提心掉胆起来。杀死术式者的那个人听到后,把刀尖指向京衣,冲杀过去。京衣本就是个谋士,无战士之猛,才两招就被砍伤了右腿,从马上摔下。那个人刚要过去补刀时,一发子弹贯穿了他的头。京衣把他的外甲解开,里面竟然是钟家军的铠甲。
此时京衣心中忐忑不安,骑上马,冲出火焰,却窥探到四周树林间早已架好许多大炮和巨弩,不过被枝叶隐藏了全貌。突然,再次爆发出一阵阵强烈的喊杀声和擂鼓声,比上次声势更浩大。钟家大军从两侧的树林间纷纷冲下来,后面的大炮一齐发射,轰炸火焰燃烧的区域。钟家军的大炮都架在高处,鬼冥军队的核能炮无法调至如此高度,而用核能炮轰炸蜂拥而上的钟家军,距离又显得太近。鬼冥军队一下失去了最强有力的武器,又面临具有恐怖战力的钟家军,只能拼命挣扎。
这时,从高处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乃钟家军将领钟红,应钟道将军的命令,在此已等候多时了。”
京衣大惊失色,喊道:“我中了钟道的计。”
原来正是钟道故意让人泄露他给城主回信的内容,让鬼冥误以为他暂时不会出兵,而实际上已让钟家军驻扎在东城区南部待命。然后又消灭了艺飞的百人精英小队,本想借法术之力伪装成第四处军械所已被烧毁的景象,但怕京衣不信服,于是就把真的把它烧了。又让人伪装成鬼冥士兵,报告给通讯员。然后又让一些人伪装成吉家军,让他们在鬼冥的必经之路四处逃窜。而前去俘获逃兵的两个鬼冥士兵在转角后就被藏在那里的钟家军暗杀了,然后就被掉包了。而让被俘获的士兵在分岔路选择东路也是钟道的计谋,目的在于让京衣更加确信选择西路。又派人在山林间的小路上洒上液体燃料。考虑到京衣会派人巡山,就让钟红军队藏在外侧,不看火势行动,而是听信号弹行动。京衣最终才中计。
战役持续了两天,虽然最终鬼冥军队找到突破口强行冲出了包围圈,但也被击溃了其超过60%的兵力。
刚冲出险境不过一周,京衣便听闻孔倏南方视察回归的消息,并且他领导卫城军多次分离突破鬼冥的援军,这让京衣更加愁苦了。见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也怕粮食供应不足,京衣最终决定撤兵。金留城北部保卫战于394年8月末结束。鬼冥军队退回枯城,城主林惑多次召开会议处理战后问题。金留城与鬼冥国的战争暂且告一段落。
本章的最后,我想再略讲一下自那日杨舒被巨蜥从基地救走后古霜国发生的一些事情。
宫官和李浊虽因大战寒冰巨蜥浪费了些时间,但最后都及时进入了附近的地下安全区躲避酸流卡的侵袭。但是自那之后两人的命运都是十分凄惨的。
宫官不久染上了酸流卡毒气,引发了一些列的疾病。后来被古霜国皇区逮捕,在前往皇区的运兵火车上死于疾病;李浊为了躲避皇区的追捕,携妻子儿女四处逃亡。不久妻子死去,李浊弃下儿女,独自前往皇区自首,最终未归。
而说道基地的总领导人朗承的故事,则又有些曲折了。当时朗承正在皇区进行会议,突然收到了李浊传来的基地真实消息的急信。朗承的突然告辞让当时在会场上的征南大将时德奇和伯爵董传翎起了疑心,董传翎出计让时德奇暗中派人监视朗承,通过这个方法,时德奇明白了基地发生的一切,并且得知朗承想要先派人杀死他的死对头侯动,然后让他当替罪羊汇报给卿圣王。而这侯动正是时德奇的老朋友,两人联合起来暗算朗承,最终得逞。侯动被授予公爵,主持基地之事;而朗承则被卿圣王割去了大总领的职务,贬到外境任职。一年后又被革职成了普通百姓。圣界领域历396年3月16日,董传翎以看望老友的名义前往外境拜访朗承。并向朗承公布了一个能让朗承复职的极好的消息:再次发现了杨舒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