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长得不像人，更像地球神话传说中夜叉之类的生物，但偏偏更往人类的长相那边靠拢。
步方并没有因为对方的长相而轻视她，也没有任何嫌恶，在这个世界，他是来客，是来求人的，摆正姿态最为重要。
“吾主座下，黑夜将军，无相。”女人浑厚的声音响起，她说的不是汉语，但步方听到耳朵里的却是最熟悉的汉语，“人类，你可是要面见吾主？”
步方微微躬身，回应道：“是的，我名叫步方，道号道方，无量寺住持，因在寺中一梦千年，尚有些事，故而来此地，寻求帮助。”
“你不该来此的，人类的先知，你应该知道，死亡不问世事已有多年。况且，地球有至尊法师镇守，些许诡异，无足轻重，你大可不必管。”女将军摇摇头，威严的气魄随着话语显现。
向里面走去的幽灵因为她的存在，显得惊慌且无助。
步方闻言，因为小黄在怀里，他单手立掌于胸前，低头躬身，而后道：“阿弥陀佛，贫僧有必要的理由来此参见死亡大神，关乎宇宙万千苍生的身家性命，我不得不管。”
无相紧了紧手中的八尺钢刀，严肃地脸庞看着步方，沉默了少许时间，才说道：“若那浩劫为真，你可以留在此地，等到浩劫过去，你可活。”
步方摇摇头，轻轻蹲下身。
他将怀里的小黄放到地上，小黄还舔了舔他的手。身后小紫和小灰各自跳下来，回头冲着两人“呜呜”地叫了两声。
他复而直起身，双手合十，虔诚道：“我身侍神灵，大难在前，就算古一法师在侧，我岂敢独善己身，望将军指明前路，愿舍我身，救万千苍生于苦海。”
“何必呢？即便有难，自有旁人，且你非当世之人，又与你何干。”无相将军轻描淡写地将步方身上最大的秘密直接说了出来。
步方来不及思考这是无相本身的能力，还是死亡Lady的意思，他面色不改，满脸悲恸情绪。
“若我不晓，离去便好；若我不知，不做便是。但，我来此，那，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不入幽冥，谁入幽冥？”
微风渐起，吹拂着他破烂的衣衫，死亡国度昏暗的天空，让他身上仿佛带着点点恢弘的佛光。
无相将军笑了起来，然后对步方说道：“当年有人也在此地发下宏愿，也是你地球人，现在又有你，我虽然没去过地球，但也神往已久。你若真的想见吾主，便随我来吧。”
说罢，无相转过头，向着后面的山路走去。
她大步流星，丝毫没有要等步方的意思。
步方捏起掉到一边的破棍子，杵在地上当拐棍，艰难地跟上。
这疼痛居然特凉的是周期性的，现在又来了。
一路向山上而行，幸好无相没有一直快步走，给了步方缓缓的机会。
这一次周期疼痛格外猛烈，他感觉浑身上下就没有好地方了，他不能说话，专心忍耐疼痛。
步方疼得直哼哼。
无相应该是听到了。
“你有伤？”半路上，无相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步方。
“嗬，越过，本地的地府来这里，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挺，疼的。”步方咬牙切齿道。
“你以后可能还会更疼。”无相转过身，浑厚的嗓音里带着一点点同情，“见吾主有很多种方式，最简单的一种，就是带着生前记忆死九次，每一次都要经历大恐怖和大痛苦，九次轮回之后就有机会见到祂了。”
“也只是，有机会？”
“是的，对自己狠的人不在少数。宇宙，很大。”无相无所谓地道。
“还有别的方法么？”
“我觉得这是你最有可能完成的办法了。要知道，就算是古一，她来这里也仅仅只是见到我们九个黑夜将军，连吾主的影子都没见到过。”
“额，我很好奇。”
“另外一种方法就是杀人，到了一定的数量，你身上背负足够多的杀孽，就有见吾主的机会。上一个是个紫皮肤的泰坦星人。”
“灭霸。”
“你认识他？”
“梦中有他。”
“那就不奇怪了。但我劝你别成为那样的人，得不偿失，那个紫皮肤的人，也只能见到吾主的影子。”
“这，死亡大神，连见一面都那么难吗？”
“你不知道吾主的名号吗？”
“只知一二。”
半山腰处，无相忽然转过身，凝视着步方，她严肃地说道：“我说，你记。凡有生灵存在，便有死亡；凡有思维涌动，便有死亡；凡有动静万千，便有死亡。”
“……”
“吾主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祂本身就代表了世间万物。祂的影子，便也是一尊无比可怕的神灵。”
忽然，步方听到了几声呜咽。
他回头望去，看到小黄、小紫、小灰，三只狗狗摇着尾巴跟在步方的身后。
步方笑了笑，说道：“你们也知道死亡大神的厉害啊。”
无相跟着看了看小狗狗，没说什么，但也停住脚步没有再往边上的山道走去。
“额，我们不走了吗？”步方回过头问向无相将军。
无相将军，抬起左手，向着半山腰处的悬崖远方一指。
忽然，一阵狂烈的山风吹起。
拨开了笼罩远方的黑色雾气，沉醉的落日余晖中，一座巨大无比的都市，躺在大河河畔，立在广袤无垠的丘陵草原间。
“安宁之都，那是吾主的居所。没有传召，我们也进不去其中，吾主的神力将一切生灵、活物、死物都屏蔽在外。而且……”无相回头看向步方说道，“看起来你的时间要到了，下一次，你或许就能离那里更近一步了。”
步方看着手上闪烁地金光，抬起头对着无相说道：“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可。”
“还有别的面见死神的方法么？”
无相看了步方一眼，才说道：“与杀人对应的是，救人，也是到一定数量。但还有一个最难也最简单的。”
“是什么？”
金光已经覆盖了步方的全身。
他开口说道，可惜没有发出声音。
但无相依旧说了出来：“等吾主想见你的时候，你就能见到祂了。”
言罢，步方在一人三狗的注视下，在一片金光中消散，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无相看着渐渐消失的金光，嘴唇微动，好像要说什么也好像什么都没说。
这金光让她感觉到了心悸，就像她每次参见幽冥之主的时候，那种让她心悸的感觉。
这是什么力量？她活了上亿年，却从未见过。
她回头看向狗狗们。
在它们的眼中，藏着一些，她读不出来的东西。
夜叉将军可从不相信命运。
但这力量，却是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