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傍晚，秦汉鼎的海鲜餐厅生意正好，食客络绎不绝。
“奚泽哥！”
少年顶着寸头，有些黝黑的肌肤泛着红，不大的眼睛因为笑意眯成了一条缝，额侧还有几针愈合后的伤疤。他穿着宽松的米色T恤和沙滩裤，套了个碎花布围裙，笑容纯净。
闫奚泽轻拍他的肩，笑得舒朗。
“夏令营回来了？”
夏令营，孟无颜恍然大悟，这一定就是鼎婶的儿子小越了。
“嘿嘿，是啊。前天才回来。”
少年摸着后脑勺，踮着脚，和闫奚泽非常有默契的比了一下身高，“还差几大半个头呢！”
“多吃些，半年就冲上来了。”
小越开心地点头，打量着身前的叶轻歌和孟无颜，这二人他以前都没见过。
“这是？”
闫奚泽揽住叶轻歌的肩，“我妈。”
“阿姨好。”
“乖～”
小越侧脸看着另一侧，只见孟无颜肤色白皙，眉目清冷，活像画里走出来女子一般。
“这个姐姐…”
“叫我司妤姐就行啦！”孟无颜笑起，顺手摸了摸小越的头。
正值青春年少，被异性漂亮姐姐摸头，他有些羞涩。微微偏黑的皮肤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忙将他们领到座位。这里被几株高大繁茂的盆栽围了起来，算一个相对独立的小空间。
“奚泽哥，老爸特意给你留了个上次的位置。”
“帮我谢谢鼎叔。”
“没事儿啦！奚泽哥你对小越这么好。”
孟无颜照常坐在方便看海的那一方，拉着叶轻歌也坐下来。想起上次他们二人在这里吃饭时正是午市，没什么人，而现在的大排档外面排座的人等着长龙。
孟无颜：“小越，你们生意这么好，有没有想过扩大规模？”
“听老爸说过。可想归想，需要钱嘛。”
孟无颜弯眼轻笑，咬着嘴唇计上心来。若是投资这里也不错，既有好吃的，生意也很好不愁盈利。
“吃什么？”闫奚泽看着对面两尊麻烦精，递过去菜单。
“给阿孟点菜。”叶轻歌挤眉弄眼，责备儿子的不恰当行为。
闫奚泽挑眼，只听孟无颜娇笑一声：“不要啦。伯母你来，我不挑食。”
几番推让，叶轻歌已觉腹中空空，拿起铅笔，尖着手指在菜单上勾了一大串，递了过去。
“阿孟看看有什么要添的，伯母请客。”
孟无颜两眼放光，一条条地向下看，似乎想吃的叶轻歌都已经点了。将菜单递给闫奚泽。“我没有什么其他想吃的了。奚泽哥哥，你呢？”
闫奚泽暗笑，“你今天不吃小龙虾？”
“换换新鲜口味嘛。”
“还真是喜新厌旧。”
“闫！”
这说的什么话。孟无颜差点忍不住又要开始吼他，想起叶轻歌在旁边，硬生生压了回去，重新说：“沿海这一片地区，日落时分真美。”
闻言，叶轻歌手肘支在桌面上，手背托着下巴向海边看去。在暮霞映照之下，海面泛着橙色的光芒。
“真的好漂亮哦。”
“不知道忘川河畔是不是也这么美…”
嗯？
难得听见这个名词，孟无颜不有喃喃道：“忘川河畔？”
那里可是冰凉冰凉，没有昼夜之分，更没有暮霞这般温暖的颜色。孟无颜不自在地搓手，好奇地看着身旁的叶轻歌，柔美的笑容蕴于侧脸，眉宇间仿佛又有些惆怅。
“伯母对忘川河畔很感兴趣？”
“最近的新小说写的是男女主之间的前生今世，会有忘川河畔啦，孟婆汤啦之类的。”
孟婆汤…
孟无颜不禁脸颊抽了一下，饮着杯中水，其实阳间对地府的大部分传说都是真的。只是，对于普通人来讲，亡灵轮回没有那么可怖。
“阿孟，你相信有前生今世么？”
前生今世…
孟无颜呵呵的笑着，晃眼瞥见闫奚泽看着自己。她迅速侧眸，也不直接回答，津津有味地跟叶轻歌聊起来。
“我想，也许忘川河畔，孟婆汤也没那么可怕啦。”
“真是不知道孟婆受了怎样的伤，才会发明这种忘尽前尘往事的汤药。”
呵呵呵呵。
也许只是太过专情，被人狠狠利用之后，还被最爱的人磨损到一丁点儿自尊也没有了吧。
她记得她是怎么死的。
一杯毒酒，端入愁肠。
死状不惨，死的过程很快。只是，被他撕得粉碎踏在脚下的自尊，被他利用完扔到一边视如草芥的情感，饶是不顾性命救他数次却仍旧无法乞求得到的爱情。
“孟无颜，我连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喜欢你吧？嗯？”
“我心中，永远没有你半分之地。”
“我们之间除了利用，什么都没有！”
他的眼神冰冷刺骨，满是嫌恶。
“阿孟？你发什么呆？”
孟无颜摇摇头，明明过了那么些年，早已放平心态，忘得一干二净。她看了眼闫奚泽，仍旧是那幅模样，干净清朗，俊美无双。
“暮霞真美呢。”
孟无颜调整好心情和叶轻歌热切地聊着，夕阳逐渐堕入海中，融入了夜色。夜色阑珊，孟无颜放下手中的蟹壳，抢过来闫奚泽的酒倒了满杯。
手机屏幕亮起来，叶轻歌看了看来电提示，秀眉微蹙，却止不住的迅速拿起手机接听。
“我和儿子在一起。”
“打扫好了我也不想回去。”
“你可别来接我，我忙着呢。”
“你继续待在你的警署呗，找我们干嘛，儿子也不想见你。”
闫奚泽探头过去，“我可没说！”
叶轻歌别过脸起身，带着歉意冲孟无颜笑了笑，拿起手机向外走去。
“他们俩相处模式就是这样。”
闫奚泽笑着，视线掠过孟无颜，却见她刚倒的一大杯清酒已经见底。她的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忧伤，侧过头径自看向海边。
“老妈还得聊好一会儿，要不要去海滩走走。”
“好。”
孟无颜放下酒杯，擦了擦手，嘴角噙着笑，提起小挎包斜跨在身上。
漫天繁星闪烁，深蓝色苍穹与海面连成一片。在昏黄的路灯照射下，沙滩泛起暖黄的色彩。海风吹拂，带着些海腥味。
“你又买了双同样的鞋？”
上次那双鞋被雨冲刷进了海中，而此时她脚上的鞋，与那双分毫不差。
孟无颜垂下头，拖鞋上点缀的几颗宝石在灯光下折射出好看的光芒。
“我喜欢。”
海滩上星星点点坐着几对你侬我侬的小情侣。走得久了，孟无颜也选了个位置坐下。她蜷着腿，手抱住膝盖，下巴轻轻搭在上面。她的侧脸因为酒精有些微红。昏黄的灯光下睫羽轻扇，只是那双眼眸，仿佛蕴藏着许多不可言说的心事，不似上次来这里时那么开心。
闫奚泽挑眼看着，又想起母亲所说，她似有深爱的人。那人是谁呢？
闫奚泽打着趣：“怎么，单相思？”
孟无颜侧头瞪着他，他的眉眼，除了没有那般冷峻，与他总是相差无二。
“单相思你个大头鬼！”
孟无颜毫不留情地白了他一眼，“可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情感泛滥。”
“孟司妤，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从认识开始你就一直骂我。”
“喂，闫大状，你记岔了。我当时还让你加我社交软件呢，你那么高傲的一口回绝了我。嚯！”
那时候他的确把她看成了和其他来搭讪的女子一样。“当时我们不熟。”
“现在就很熟么？”孟无颜挑眉，灯光下的美目流转。
他凑近，温声说着：“下午说的事，不考虑考虑？”
“加入你们小组又没有什么好处…”
“你不是想让我满十个人情，就答应你一件事？”
闫奚泽嘴角上扬，“我现在答应你。”
“真的？”孟无颜开心的笑起来，“不许拒绝噢。”
“只要不做违法犯罪，杀人放火的事，我答应你。
“我要契约！”孟无颜严肃起来，认真的说：“呃，就是法律文件！”
“空了补给你。”
“不许骗我。”孟无颜眯着眼，若有所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听到这句话，孟无颜没来由的开心。也就是说，她离完成任务又近了一大步。下次找个机会拿到他的血引入血契符中，到时候闫奚泽便是想赖帐也不行。
“不过怎么定义这个人情，得我们双方同意，才能算。”
孟无颜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那么现在一共多少个？”
“两个。易寒的也给你算上。”
昏暗的灯下，几只小飞虫转悠着。孟无颜挥着手避让，轻轻侧头便碰到温热气息。她一时间僵在那里，无法动弹。她向后挪了一下，闫奚泽就更凑近些，直到贴上了他的唇。
温热的触感如春日柳絮轻触，温风和煦。她微闭着眸，猛地离开，低吼：“闫奚泽你干嘛！”
闫奚泽不为所动，手微微用了些力，嗓音有些低哑，“你自己扑过来的。”
她的脸绯红，低声辩解着：“我刚才手滑了，我…”
“不喜欢？”闫奚泽附耳说道。
这个问话，自然是针对刚才的吻。孟无颜蹙着眉头，“你不要太过分！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似笑非笑，站起身来拍拍裤腿上的沙砾。
孟无颜气鼓鼓的待在原地。若说刚才第一次是无意的，刚才绝对是他故意捉弄她。
“还不起来，难道要我抱你？”
“流氓！”
离餐厅还有十余步时，便清楚地看见叶轻歌身旁站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资料上说他快六十岁了，这身形却看不出来。再走近些，除了鬓角的白发，俨然是个成熟老帅哥，却看不出年过花甲。
“奚泽。”
闫元生满眼带笑，唇上的小胡子止不住的抖动，扫了一眼孟无颜。
“孟小姐。轻歌刚跟我谈到你。”
“闫伯父好。”
“你们散步去了？”
“就在附近走走。”
叶轻歌整理着包中物品，眼里带笑，自己的儿子哪能不知道？他性子那般清冷，怎么会陪普通的邻居去走走。也不说破，冲孟无颜眨了个眼，透露着歉意。
“这两日不能陪你跑步了。”
孟无颜明白。看这架势她待会儿定是跟着闫元生回去。
“奚泽，我们待会儿去你那里坐坐，顺便把你妈的行李给带走。”
“好。”
“明天回家里来吃午饭。”
想起早先的倨傲，如今自己却挽住闫元生的手，叶轻歌有些羞涩地看向孟无颜。
又补充了一句：“阿孟啊，一起来哦。”
孟无颜抿唇思索间，闫奚泽的声音响了起来。
“放心，一定把你的阿孟带回来。”
“那是必然的，我们还有好多没聊完的呢。”叶轻歌继续说：“阿孟，明天来看看我的新小说。你可是首位读者，可没有人看过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