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之间的变化，江野看得清楚。
一个沉默寡言，冷眸相视。
另一个，嘻嘻哈哈地找人聊天。
昨晚似乎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才对。
“大邱，你昨晚回来的早，发生了什么事？”江野悄声问道。
邱赫然冲江野耸耸肩，“昨晚我先回房去咯，不过离开之前这两人还你侬我侬。”
“现在怎么…”邱赫然向来对男女之事不甚了解，也不多加关注，可如今面对闫奚泽和孟无颜，不由得也起了好奇心。
“你说那天晚上在城墙上看到他们俩接吻，这事是真的？”
“当然！”
邱赫然一时激动，忘了压低声音，行人纷纷投过去目光。邱赫然尬笑了一声，悄声对江野说：“不止如此，昨晚奚泽还给她挡雨来着。”
闫奚泽停在青石阶上，转过头，“叽叽喳喳碎什么，马上到古佛寺。”
江野小跑两步，手搭在闫奚泽肩上，因为闫奚泽略高，有些许吃力。“失恋了？”
闫奚泽沉默，英气的脸像浮上了一层霜，没有任何表情地继续向上走去。
沉默就代表默认。
江野惊叹不已，不由得放慢脚步。闫奚泽被女人拒绝？
从小到大，这都是闻所未闻。
再一看孟无颜，她和奎娜边走边聊，即便戴着棒球帽，也能看出她笑得十分开心，丝毫没有为情所困的痕迹。
“不对。”
邱赫然问：“什么不对？”
“从之前的种种迹象表明，小司妤应该是喜欢奚泽的才对。”
邱赫然眉头拧成一股结，摇头叹息，“哎，女人心，海底针。”
“既然如此…”江野转眼间笑得灿烂，开心地跟云姝儿发了个消息。
古佛寺不是一座寺庙，而是一座古城。坐落在茨城郊外，佛塔保存完好，历年香火不断。因去年在扩大寺庙规格时在后山掘出古城遗址，曾经轰动一时。经过修复，遗址部分建筑已有当年的模样。
要去古佛寺，必得走这条青石阶。青石阶两旁散落着小型石质的雕像，上面被青苔覆盖，在阴天的天色中显得格外沉闷、灰暗，又斑驳不堪。
孟无颜走得腿酸。
她停在青石阶尽头，朝那片广阔的遗址望去，几座散落的古式屋宇矗立在平地上。难以言说的情绪迎面传来，她抬步想要走过去。
“司妤，我们先去寺庙求签拜佛，再去古城遗址好不好嘛。”奎娜挽着她的手，娇声娇气地请求道。
“好。”
佛音渐浓，跃过红墙。
红墙外几名相士搭起小摊，幡布由竹竿固定，上毛笔行书写道：周易起名，卜卦算命。还有两列小字：天地万物无所不知，阴阳八卦生死明了。
一如那日。
“这位姑娘，看个相罢。”老者白须髯，满是褶皱的脸在圆形墨镜下显得尤为清瘦。
孟无颜放慢脚步，面对卜卦摊微微笑起。她取下棒球帽，发丝随风轻扬，在山风中打着旋儿。
“你这相，准是不准？”
她微微俯身，打量桌上放置的物品。桌上放着本《易经》，瞧着像是真的古书。
老者不慌不忙地取下墨镜，摸索着拿过笔架上的笔蘸了蘸墨水，以极快的速度把字落在宣纸上。落笔如云烟，一气呵成。他调转纸张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孟无颜坐下。
老者道：“凡事讲求一个缘字，姻缘、情缘、机缘。万发缘生，皆是缘分。”
缘。
历来这些相士都只会说这个字。孟无颜递过去几枚硬币，“我不看相。”
说罢，拉着奎娜离开。
“老朽送姑娘一句：因缘际会，和合而生。”
同样的话，孟无颜一怔。
奎娜见她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孟无颜转身，但见刚才那卜卦摊位旁坐着名中年男子，并不是那名老者。“那老相士呢…”
老相士？
奎娜疑惑地跟着转过身去四周张望，指着那名摊贩上的那名中年人，“什么老相士，刚才就只有他啊。”
“我刚才拿硬币出来了么？”孟无颜有些慌张。
“没有吧。”奎娜有些被吓到，“就只是站了会儿。”
是她的幻觉？
风一吹，她的脸煞白，征愣在那里。“那相士也没有写缘字？”
奎娜摇摇头，看着赶来的闫奚泽等人。
“什么事？”闫奚泽看了眼孟无颜，她的确有些魂不守舍，薄汗自额上沁出。这凉爽的天气，确实有些异常。
“没什么。”孟无颜抢着回应，“我们去寺里吧。”
江野小声嘀咕，“奚泽，你刚才就应该冲上去，男友力十足。”
闫奚泽轻笑一声，挑眸道：“她昨晚明确表明不想当我女朋友。我为什么还要这么死皮赖脸。”
“竟然被我猜中了！”江野觉得不可思议地揉了揉自己的卷发，“我的天呐，这可是大新闻！”
闫奚泽揽住他的肩，说道：“我很平常心，你可别叽叽喳喳到处说。”
“平常心？”江野表示不信，他掩住笑意，“在我面前你就别敷衍了。老实说，第一次被拒绝，什么感受？”
“感受么…”闫奚泽摘掉肩上的竹****好。”
寺庙规格宏大，掩映在苍翠的竹林中。顺着竹林小道前行几分钟，便到达寺庙门口。黑色匾额映入眼帘，上书鎏金大字：无相寺。
“无相寺…”
孟无颜站在小径前，此刻微弱的阳光透过影影绰绰的竹林，洒在她身上。
“妤儿此行死而逃生，还换得这般倾世之貌。听为娘的话，来寺里还愿总是对的。”
妇人命侍从抬上木箱，恭恭敬敬地朝住持作揖，“民妇及小女些许心意，献上香油钱，望主持笑纳。”
这木箱中，沉甸甸的银两装了一整箱。
“施主有礼。”老住持躬身施礼，“无相寺小，要不了如此大笔银钱。”
妇人颔首，“修葺寺院，为佛像重铸金身，望住持莫要嫌弃。”
“感恩施主。”
老住持见美妇人身旁另有一女子，拥有绝世倾城之貌，神情却有些恍惚。他上前一步，“正值早课，念诵经文，二位施主随老衲来吧。”
这无相寺，和以前的无相寺之间可有联系？孟无颜扶额，摇了摇头，使自己清醒一些。
“哇，这寺庙历史真悠久。”奎娜站在大门口，查看一旁木质告牌上的简介。
若真是以前的寺庙，那么那古城遗址…就是以前的…
“邺城。”她喃喃道。
“司妤，你怎么知道？这写的是古代邺城，不过至于这寺庙和古城遗址始于哪个朝代的嘛，似乎好没有结论。似乎从来没有过记载，只出土过一块邺城界的碑。”
孟无颜勾笑，“你忘了，我是茨城人。”
“嘿嘿，也是。”奎娜朝身后招呼道：“小野，你们快些。”
重游故地，似梦非梦。
她此刻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闫奚泽来到她身旁。“整天失魂落魄，没休息好？”
这是昨晚之后他们第一次说话，孟无颜抿了抿唇，“啊，应该是。昨晚…好多蚊子。”
“回去帮你检查驱蚊器。”
“我自己…”
“昨晚的事，是我开玩笑。”闫奚泽挑了挑眉，云淡风轻地说：“就当普通朋友也好，邻居也好，甚至合作伙伴，你都不用着急避开我，一句话也不说。”
“我才没有避开你。”
进了佛堂，孟无颜抽出三支香递给闫奚泽，自己也点燃三支，朝佛像拜了拜，把香插进香炉中。香头忽明忽暗，点点火星似在全力挣扎，她担忧地用手围在香周围，不让它熄灭。
良久，均匀的烟终于缓缓升起。
孟无颜松了一口气，朝外走去。闫奚泽跟上她，“如此紧张这柱香，许得什么愿？”
“许的愿望若是告诉别人，可就不灵验。”她轻笑。
话是这么说，她却不大信。若是诚心许愿上香就能成功，那这阳间岂不是人人都得偿所愿。来佛寺上香的人其实也知道，这样的举动，不过是给自己心中求个安稳，图好彩头罢了。
随闫奚泽游览完寺庙，孟无颜早已等不及要去古城遗址看看。顺着空旷的平地往前，一座座鲜活的古式建筑在孟无颜脑海里拔地而起，构建起繁荣的街景。
修复的几座建筑孤零零地矗立，行旅被瓦当上繁复的雕刻吸引，纷纷赞叹建筑宏伟壮丽，装饰精美绝伦。
在孟无颜眼中，却是不减凄怆。
“这角檐明明属于那座建筑，为何放到这里。”孟无颜不满地嘀咕。
闫奚泽没看出来区别，好奇问道：“为什么？”
“它本来就应该在那。”
“仿佛你见过原版一样。”闫奚泽想起那晚给苏力洋拿书，她也是这般笃定的神态。
“我说我见过。信不信？”微阳落在她脸上，白皙的脸泛着淡淡的暖色的光泽。
沉默良久，闫奚泽终是笑着，“信。”
“当真信？”孟无颜追问。
闫奚泽盯着她，配合地说道：“信。当然信！所以你那么笨，笨到什么都不会，原来竟是以前的古人。”
“你个闫奚泽！骂我笨？”
“笨得让人绝望。”还没说完，闫奚泽已经笑出声。
“闫奚泽！”
闫奚泽脚步轻快，朝右侧巷道转了进去，压低了声音说道：“有尾巴跟着。”
孟无颜跟着拐了进去，但见一名女子跟着走了过来。她戴着口罩、墨镜和宽檐旅游帽，可谓是全副武装。
见周围没什么人，她扯下口罩，仰头看着闫奚泽，“奚泽哥，是我。”
云姝儿。
孟无颜在电视上见过她。
她和闫奚泽又是什么关系？
云姝儿个子娇小，站在闫奚泽身旁刚到肩头，她仰着头：“我来这里转转嘛，没想到遇到了奚泽哥！真的很有缘哦。”
“你来这里不大合适。”不用想，闫奚泽也能确定是江野透露。
孟无颜正踌躇间，云姝儿转过头来，清纯甜美的脸蛋有着精致的面容，圆圆的大眼睛更是含有万千情意。在看向孟无颜时，她大惊失色，“你竟然比杂志上更美。”
孟无颜拧开瓶盖饮了口水，眸中饱含警惕朝云姝儿看去，淡淡地说：“你也是。”
云姝儿笑了笑，转过去轻轻拉扯闫奚泽的衣袖，突然有些委屈的模样。孟无颜装作不经意，轻靠在古墙上听着。
“奚泽哥，怎么那晚之后，你就再也不回我消息？虽然那晚我喝醉了，但是…”
那晚？
好你个闫奚泽，四处拈花惹草。
接下来什么，她全然没听见，只觉气愤难忍。腾地起身，朝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