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这雪下的越来越大。突然不这么温柔了。娇娇茫然,自顾着看着,那北风裹挟着雪花从母亲还未关严的窗户里飞了进来。飞到了娇娇今天下午新买的碗里。那个年画娃娃笑的肆意,可爱而不知世事。
可是这份喜悦并没有带给娇娇的家里。舅舅发烧了,不知道是不是,谁也不知道。
舅舅似乎也很紧张。手里夹着的烟烟丝静静的燃烧,快到了手边竟也不自知。脸颊的肌肉微微抖动,眉毛蹙着死紧,愣愣的看着手里的温度计。39.3℃。“这怎么可能呢?我只是有点酸痛,哪里会发烧,我自己怎么没感觉呢。”一家人都茫然无措。“我再试一次。”舅舅很笃定,像是有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肯定没事,估计就是发烧了,一路开车太疲劳了,我们都快奔五十了,身体抵抗力哪能比得了年轻人呢。”娇娇妈宽慰到。
又等了20分钟。娇娇看着手机里的新闻。没有,一切都很安静,开始筹备着新年,微博上在宣传今年的春晚又有哪个明星,下面都是粉丝为了自己的爱豆拼命打call。可是娇娇明明听同学细微的说那个市场里有人得了很重的肺炎,像一场重感冒。
依旧是39.3℃。
天色不早了,“姐姐夫,谢谢你们的款待,新年快乐啊。”娇娇看着自己的幼弟在哭闹,知道一路的奔波不易,娇娇心疼的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外公外婆看样子很紧张,他们是一对很淳朴的老夫妻。外公沉默寡言,只知道默默干活,脸上的沟壑像黄土高原,鬓角染霜。唯一有特色的的长寿眉在与外婆拍婚纱照的时候不小心被影楼工作人员给减掉,外公罕见的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外婆则是一个东北女人,勤俭持家,会做好吃的红烧肉和大肘子。也会蒸花卷窝头。“志,你回家吃点药吧,家里还有退烧药,多喝水,明天估计就好起来了。”外公在下楼的时候絮絮叨叨的叮嘱自己的儿子。娇娇望着他佝偻的背影。却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下次再见的时候,就是外公那温热的骨灰。
家里重新归于寂静。爸爸又提起此事,“我觉得你弟发烧不是个简单的事,现在私底下都说武汉好像出了传染病,你最好让你弟去检查检查,让我们都心安。”娇娇妈却极不耐烦,“你是不是有毛病,怎么能盼着自己家里人得传染病,哪里有传染病,网上说的还是中央发通知了,就你在这里疑神疑鬼,你抓紧有多远滚多远。”
娇娇其实在心里也默默地同意着爸爸的看法,毕竟当时跨年的时候就与自己的母亲说起此事,娇娇妈还劝着娇娇注意点,不要到处乱跑,为什么到自己弟弟这里就全然没有之前的标准呢?娇娇疑惑着,帮着妈妈收拾着碗筷。看着有着年画娃娃的碗,是舅舅用过的,娇娇觉得一阵紧张,偷偷地,把碗扔出了窗外。一声清脆的响。在夜里突然的,娇娇妈狐疑的抬眼,“什么声音?”娇娇没有搭话,权当自己没有听见。这晚的风雪极大,希望能埋没了所有的痕迹,娇娇默念着,也暗暗祈祷着,舅舅只是发烧了。对,他,只是发烧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娇娇突然发现网络上有着关于这些异样的丝丝痕迹,武汉的同学群里也在讨论着。娇娇心下慌慌着,中国的网民在制度下有着绝对的发言自由。互相嘱托注意安全,“明天如果舅舅还发烧,我一定让他去看病。”娇娇心想着,不知过了多久模模糊糊的睡着了,这个夜里,很冷。娇娇梦见自己行走在大雪里,爸爸妈妈外婆舅舅舅妈弟弟们走的很快,都没有等着娇娇,娇娇大声的呼喊着他们,让他们等等,唯独不见了外公。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