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渔镇果然安静了许多。
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未见车水马龙的街道,就连怡然自乐的黄发垂髫,也消逝在美好的画卷之中。一切颓圮危垣在石沧眼里绝不是末路的印记,而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这清澄明亮的河水。”石沧蹲下身,捧了一捧玉河清水扑在脸上,“七年了,整整七年了!”他闭上眼睛,享受阳光照拂在脸上的感觉,像是娘亲的手那般温暖柔软。他忆起自己曾在这片河水里捕鱼捉虾、和爹爹游水嬉戏的场景;岸边飘来熟食的香味,一个极为诱惑的味道-----那是娘亲在唤他回去吃饭。
可是,当那飞溅的河水汇聚成一小股水柱,夹杂着眼泪从脸庞成珠落下时......
“我是罪人吗?不,你不是,石沧你不是!”此时的石沧已然不同往日的谦恭有礼,他紧紧抱住自己,哆嗦着身体,好一阵才缓过来,“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石沧一掌击中水中面目狰狞的自己。
西行数十里时,石沧看见有个明晃晃的器具横在路中央,拾起来一看,是个柳骨玉哨。正当他准备将其丢弃时,却碰巧看见了哨子上映有“流离”二字,“这不是师父的灵物吗?”记得少时听学时,师父提到过此灵物,“难道师父来过这里?”石沧一边想着,一边将其收入囊中。
没多久,石沧见城南渔镇客栈上空烟雾缭绕,不禁慌了一下,原本已经覆灭的地方怎么还会有人生烟?
“清秋,来,喝水。”春雪接过张镜恒手中的天蚕丝帕,沾了点水拭在谷清秋唇上。
谷清秋看着春雪,眼泪不禁又流下来,她认为自己这个样子一定会让春雪厌恶自己。春雪轻轻握住她的手道:“清秋,别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现下赵映源和和颜去破除结界了,我们很快就能出去的。”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谷清秋感觉自己快看不清春雪的脸了,“你会不会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的!”春雪又将谷清秋的乱发拨至鬓角处,“我们都不会离开你。”
突然屋外狂风大作,酒旗呼啦作响。
张镜恒走下阁楼,欲将门窗锁紧,一双柔媚柳眼倏尔出现在眼前。“你是谁?”张镜恒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我是谁?你是谁?”面对眼前这个双眸澄澈的女子,石沧反问道。
春雪听闻外面有说话声,安抚好谷清秋后,便走下阁楼。
“是你!”春雪见眼前人正是剑灵山弟子石沧,心想这下有救了。
此时石沧内心也充满疑问,傅春雪怎么会在这里?
春雪便将事情的原委一一告诉了石沧。
同时,赵映源和和颜已到达鳞次山峰上空,却发现结界已经重新愈合,任凭两人使尽法术,结界也没有被打开。
晌午,赵映源和和颜在炎炎烈日中返回客栈,不料和颜迎头撞向石沧。
“师妹需要立刻送往千齐宫进行救治,再耽误时间恐怕......”石沧面露难色,“如信得过我,可跟我一同前去。”
“你师从哪位仙家?从未见过你。”途中石沧问张镜恒。
“哦,我叫张镜恒,没有,没有师从哪位仙家。”张镜恒低着头扯了扯衣角。
原来她就是张镜恒!
“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张镜恒眉眼中闪过焦灼不安的情绪。
......
毓秀峰,千齐宫,允初苑内。
“世煌上神是否知晓?”慕容楚听闻赵映源的讲述后,心急如焚欲对谷清秋进行救治,“霜叶,赶紧去通知谷世煌上神,让他来千齐宫一趟!”
“等一下!”春雪拦住将要应允的霜叶,转头对慕容楚上神说,“上神,请您一定要治好清秋!”
“她的筋骨已经全部震碎,六个时辰以内是治疗的绝佳时机,可惜时间已经过了。”慕容楚边拿出仙人银针边将其刺入谷清秋额头,谷清秋当即陷入昏睡。“除非能找个同龄同性之人渡其筋骨,否则只能终身不武,若只论日常,行走并无大碍,只是会与凡人无所异样。”
春雪思虑赵映源同和颜皆为男儿身,此次自己又允诺谷世煌上神照顾好谷清秋,却因为自己的疏忽造成惨剧,无论如何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于是走上前说:“上神,请渡我以筋骨与她。”
慕容楚仔细瞧了瞧眼前这个侠义心肠的少年,望其身姿柔弱,桃面杏眼,才发现是傅云逸养女春雪,“你可要想好,让渡筋骨,意味着往后你不能再继续修行,你的修为永远徘徊在中级阶段。”
“阿姐,不要!”和颜拉住春雪,急切之情从眼角眉梢呼之欲出。
“上神,难道没有其他办法吗?”赵映源也往前踏出一步,恨不得让自己渡出筋骨,“此事因我而起,理应由我来补偿。”
“你们都不要争了,现下你们三人,只有春雪她是合适的。”慕容楚虽为其情所动,但眼下谷清秋若再不救治,怕是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用担心,阿姐并不在意修为,不过是失了一点而已。”春雪轻轻推开和颜的手,又看了赵映源一眼,便随慕容楚进入内阁。
慕容楚将两人外衣褪去,又令她们入温泉水静坐半个时辰,随后施法将春雪筋骨丹元凝聚,汇于谷清秋体内。
“平时你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异样?”慕容楚见春雪筋骨不同其它仙子,一般来说,仙人之筋骨内力淳厚,春雪的筋骨却跟凡人差不多,筋骨虽强健,但因过于丰实反而影响了法术丹元的吸收,修为也只能达到同等年龄的平均水平。
春雪摇了摇头。
“没有?你的身体与仙家不同,似乎让渡筋骨的时候,你的体内有排斥现象。而且你的筋骨一直在不停的收紧,终有一天你再也无法吸纳更高乘的仙术。”慕容楚行仙医百余年,还未曾见过这种古怪的仙体,继而又问道:“平日里学习法术能很快便学会吗?”
“我自小即是这样,攻击性的法术学习进度总比其他人慢。”春雪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我已将你筋骨之中反吸收法术的丹元注入到了谷清秋体内。”说着,慕容楚收回谷清秋头上的银针。
“这怎么可以,那清秋以后学习法术岂不会很慢?”春雪一边扶住瘫软的清秋一边迫切问道。
“不会,她的筋骨内撺掇着杂乱无章的戾气丹元,和你的互换后,反而能让她平稳下来。而且我已经用法术保其筋骨不再收缩闭合,对于她以后学习高乘法术没有害处,你自不必担忧。”慕容楚将一套黛青仙纱衣递到春雪面前。
“上神,我有个不情之请。”春雪接过后便将衣物披于身上。
“你说。”慕容楚又令霜叶将谷清秋扶往西沙苑休息静养。
“此次清秋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个意外,既然她能够痊愈,能不能不要再派人告诉谷世煌上神了。谷世煌上神既教我们御剑术,又赠与我们灵物,实在不想因为这次意外,而让剑灵山和古袂山交恶。”春雪惴惴不安道。
“清秋确无大碍,但说不说自是她的事情了。看来你们周边还有一些妖魔异物,那团击中你们的黑气,也许跟这次的城南渔镇事件有关,又或许你们是否得罪了哪些人?”慕容楚见眼前这位少年纯良无暇,心疼其不应卷入仙魔纷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