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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隆科多大人

望着老嬷嬷远去的马车许久才回过神,一转头隆科多的颀长身影却在夕阳中落入眼里。这家伙,站在别人背后这么久也不出声,吓了一跳。令颜此时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等自己。想来陈姑姑只交代了她来送老嬷嬷,却没说怎么回宫去。再说,这样和一个俊俏的的年轻军官面面相觑,也着实有些奇怪,更何况还是让她心跳加速的男人,令颜一时间紧张得手不知道往哪放。

“那,那个……大人,感谢大人一路护送。奴婢已经完成任务了,这、这就回宫去了。”令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连忙行了个礼就想跑。

“等等。”少年站在原地,出声叫住她:“宫门快下钥了,以你的脚程走路回宫来不及的。”

“啊?可是、可是奴婢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脚程快些,求守门的侍卫开门了。对了,奴婢还拿着陈姑姑的腰牌呢,肯定没问题。”令颜转过身看着隆科多,想想自己如此慌乱有失大体,还是得沉着点答话的好:“天色已晚,大人还不回府吗?”

“没用的,宫规森严,他们不会给你开门。”隆科多并不回应她,声音冷冷冰冰,却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抱着佩剑立在马旁,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的小宫女。

令颜有些不满意地撇撇嘴,倒也不顾礼节了,抬起头直直盯着他,出声责怪:“大人既然知道奴婢回不去了,还不让奴婢赶紧走,倒是要诚心看奴婢的笑话。想来大人长得一派玉树临风,不曾想也是这等坏心眼的恶人。”

听完这话,隆科多波澜不惊的脸上可算有了表情,似有些想笑:“怎的,愿意抬头看我,和我说话了?”

呀,他发现我一直低头躲着他了……令颜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些什么。

“走吧,上马,我送你回去。”隆科多牵过缰绳,示意令颜自己爬上去,“我与宫门的守卫相熟,也不至于为难你。”

令颜惊讶地睁圆了眼睛,最终还是走向了隆科多。想来若是宫门真的下钥了回不去事情就严重了,宫女没有按规定时间回宫,私自在宫外过夜可是大罪。难得有人保她,若是能说上两句好话送她回去也好。可是萍水相逢又不熟识,他却要送自己回去,着实有些诧异。

隆科多把马头转向一边,给令颜使了个颜色。令颜也不是官家的小姐,没什么好扭捏的,虽然以前没骑过马但是见得不少,就抓紧马鬃翻身蹬了上去。谁料想这匹雄马太高,跨上去还是费了些力气,忽的没抓稳,一个趔趄眼看就要往下掉。“呀——”令颜往下倒时大叫,却有一只大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后背,将她推了上去,坐稳时令颜腾空的小手还无意识地抓住了那只大手。

说时迟那时快,令颜飞快地把小手抽回来,脸唰一下红了。心下想刚刚她干了什么啊,差点摔下来不说,好像还拉了隆科多大人的手,这也太荒唐了。等等,大人刚才好像还扶了她的后背把她拖上了马?虽然是情况危急,但不管怎么说这也太不合规矩了……

隆科多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抓稳。”就牵着马往紫禁城的方向走去。隆科多心中也感到了一丝异样,柔荑一般的小手绵软光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抽走了,但是就如同平静湖面上的一粒石子,一下被撩动了心弦。少女低头不语,微红的脸颊在晚霞里显得可爱极了,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有再说话,只顾往前走着。

怎就鬼使神差地扶了她呢?隆科多也说不上来。下午刚见面,就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小宫女。她梳着小宫娥的发髻,穿着素色低等宫女的衣衫,模样乖巧伶俐但也算不上绝色。原本不怎么起眼,却一见他就低着头还躲躲闪闪,好像有意避着他,引起了隆科多的注意。以为是个沉默寡言的,没想到两句嗔怪到不卑不亢,还有趣的紧,不像是寻常包衣奴才家养出的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眼看着也到了宫门口,隆科多突然开口问道。

“嗯?奴婢乌雅氏……”

“我问你的名字。”

“奴婢……奴婢叫令颜。”

“嗯,你进去吧。进去时说是隆科多带你回宫的。”

“噢,好。”令颜下了马,往宫门口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又转身折回来,给隆科多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奴婢谢过大人送奴婢回宫,还替奴婢解困。”

“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你进去吧。”

令颜小步进了宫门,禀明情况,说是隆科多大人送她回宫的,守卫便真的放了她进去。进门前令颜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人还在刚才下马的地方直直站着,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似的,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的天,你到底去哪了,可把我急死了。我去问姑姑,姑姑说你出宫了,你要是回不来,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啊!”住所外的一棵丁香树旁,瑜亭慌张地向好友大声抱怨,把令颜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个遍,确定没受伤才放下心来。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出事吗。都怪我,从御膳房拿东西的时候没算好时间,出宫就有些迟了,还好顺利把老嬷嬷送走了,姑姑交代的事也复命了。”

瑜亭又纳闷:“不对啊,你回来的时候已经酉时三刻了,宫门早就下钥了,你怎么进的宫啊?”

“嘘……你小点声,生怕别人听不见啊。”令颜忙捂住好友的嘴巴,“你还记得,走百病日为我们解围的那位年轻军官吗?”

“记得啊,是个美男,怎么了?”

……

听令颜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瑜亭才明白了缘由:“你确定,他没认出你?看不出来,这小侍卫品行倒是不赖。按理说,他又不认识你,你回不来也不干他的事,大可把你扔下自己走了。”

“嗯,他没提到走百病日的事。那天街上人那么多,肯定早就忘了。算上这次,那位大人是两次搭救于我,算是我的大恩人了。”

瑜亭噗嗤一笑:“你说,他会不会是看你生的好看,看上你了?”

“你瞎说什么,人家就是送我回来而已,又没做什么下流事……”令颜把险些坠马那一段隐瞒没说,有些心虚。

“看上你又不一定要做下流事,你把正人君子都想成什么了。没准是你看上了人家,无以为报,打算以身相许了吧!哈哈哈哈!”瑜亭故意打趣令颜。

令颜又羞又恼:“你瞎说什么,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臭丫头!”

两人笑着闹了一会儿,瑜亭突然又想起什么:“等等,你刚才说那位大人叫什么来着?”

“嗯……他自称护军营蓝翎侍卫隆科多。”

“隆科多?好耳熟的名字。”瑜亭仔细想了想,“等等,他不会就是佟佳一族的三公子,佟佳隆科多?!”

“佟佳氏……那不是先太后的母家……”

“是啊!先太后的母家,当今皇上的娘舅一族啊!”

令颜听完,忽觉得有些不真实。虽说名门望族的贵公子在年少时都会在各护军营、亲军营做侍卫进行历练,但是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佟佳氏的人,是她万万不敢想的。不过,如果这个隆科多的身份真的如此尊贵,肯纡尊降贵两次帮助她,也是难得,理应找个机会好好报答才是。

从那天起,令颜每每路过阙墙上时,总会悄悄停下来张望,因为每日的晌午时分护军营的军士会列队路过宫城,只可惜却是无缘,再也没看到过隆科多的身影。而瑜亭也总打趣她肖想佟佳大人痴了心,总要把她逗得气鼓鼓地追着打闹才肯罢休。

我才没有肖想他,况且两人身份悬殊,我一个包衣奴才家出身的女儿,又哪里配得上名门望族佟佳氏呢,只是想找个机会报恩罢了,令颜心想。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着到了七月流火的盛暑天气,小宫女的学习内容也从基本的扫洒、侍净、养花等变成了下厨、绣工、整衣、梳头等要求更高的技能。这一日,小宫女们正在教习所的院子里背诵食谱,忽见几个公公喜气洋洋地抬着几篮子鸡蛋和糖进了院子,领头的太监高声喊道:“都别忙活了,赶紧的,过来沾沾喜气。”

教习姑姑们听到声音,赶忙从房间内出来相迎,小宫女们也按照平时被训导的规矩,整整齐齐排了两列候着。这些小宫女平日里不是枯燥的受训就是干活,哪里见过这种奇特场面,一个个都忍不住伸了脖子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哟,公公满面红光,倒是宫里有何喜事,快讲出来让我们也一同高兴。”陈姑姑与领头公公看似旧相识,也不太重礼了,乐得轻松地聊起来。

“你们还不知道啊,这可是宫里一等一的大喜事啊,皇后娘娘有喜啦!”

“当真?那可真是大喜!”

公公面向众人说道:“可不是,皇上有旨,各宫宫人都赏赐一个月的例银,还有这些赏的补给!再有,今晚的伙食给各宫的份餐里都加三个肉菜!”

“哇,真的!”“太棒了!今天有肉吃了!”小宫女们也是一派喜气洋洋,一个个乐开了花,按规矩一起跪下谢恩,“谢皇上隆恩!恭贺皇后娘娘有喜!”

皇后娘娘又有了皇子,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这下宫里要好好热闹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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