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尔是个好女孩儿,但凡是和她认真相处过的人都知道;这个女孩儿有着十分纯洁的心灵,她愿意相信世界上尽是美好的东西。例如花谢花落,她认为不过是造物主想要欣赏人间的花朵;河流干涸,她认为只不过是造物主将其取走而化作了雨滴;喜欢的马儿和小狗死去,她认为它们只不过是去追寻着另一个奇妙的生活···
但是当她看见了哥哥濒死的模样时,她却再也无法抱有那种乐观的想法。
“哥哥他会死吗?他会回来的对吧?”这是她总是向保姆和母亲问的话,自从那一天过后···
也是从那时起,伊莎贝尔再也无法离开了她床上的那只兔子玩偶,无论去到哪儿,她总是要带着它。那是理查德在三年前送给她的礼物,也是她最喜欢的东西。
卡文迪许先生,伊莎贝尔的父亲也离开了家中三个多月,母亲似乎整日也在想着他,以泪洗面几乎成了每日的惯例。母女两每天都在庄园的教堂里对着造物主的塑像祈祷,期盼着奇迹的发生。
然而,三个月过去了,一切都没变。
一个星期前,父亲回来了,他带着满面的愁容。当母亲追问道理查德的事情时,卡文迪许先生总是闭口不谈。
“这是机密。”他总是这么说道。
在这之后,就连每天和她交流的母亲,也开始变得逐渐沉默了。她每天说话得最多的对象,除了女佣之外,便是那只兔子玩偶。
“薇薇安···”那是她给兔子玩偶取的名字,“哥哥他一定还安好着吧?造物主会保佑他的,对吗?”
然后,她握着兔子玩偶的头,轻点两下。
“哈哈,我就知道,哥哥他很坚强。”伊莎贝尔带着银铃般的笑声说道。
每天坐在庄园院落中的大树下这样安慰着自己,伊莎贝尔已经不是第一次。
“坚强?就凭那个软蛋?”无意间,那个她最讨厌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回头看去,三个金色头发的家伙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大树的身后;带头的那个男孩长得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脸上堆着一脸的麻子;那卷曲的头发微微盖着他那并不突出的眉骨,微微塌陷的鼻梁给人的感觉像是眼睛下面缺了一块儿···完全是一副典型的作奸犯科的模样。
然而,这人是实打实的贵族,和自己一样,伊莎贝尔心里清楚这一点。
因为他们就是曾经常来欺负哥哥的另一贵族豪门的混蛋。
“伊莎贝尔小妹妹,这么多天了,令兄可还安好啊?”那带头的贵族子弟背着双手缓缓地朝伊莎贝尔走来,满脸的嘲讽和不屑的模样,“我听说他受了重伤,我爸爸还去给他捐钱治疗了,但听说情况很不好···哈哈哈哈,你说就他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装什么男子汉啊?还去当兵,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这番嘲讽的话语一出来,那家伙身后跟着的两个跟班儿也一同放声大笑了起来。
“查尔斯,你可别太过分了!”伊莎贝尔有些气恼地朝着那带头的男孩说道,那两股可爱的眉毛轻轻皱起于眉间。
“哎哟?生气了?你们卡文迪许家的抗压能力可还得提高啊,就死了一个废材就气成这样?不至于不至于···”查尔斯,也就是那个贵族的少年再次放声大笑了起来,连带着他身后的那两个跟班一同。
伊莎贝尔的心中带着无尽的愤慨,但此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默默地低下头,想到生死未卜的哥哥和之前曾见到的那副景象,她不禁再次落下了眼泪···
精致的脸蛋上滑落着晶莹的泪水,娇小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伊莎贝尔闭着眼睛,她再想不出有什么能够反驳这些人的话···
“诶?这什么玩偶啊?长这么丑?”啜泣中的伊莎贝尔将藏在身后的兔子玩偶无意间暴露了出来,这反倒惹起了那查尔斯的注意——
“拿来给我看看。”查尔斯粗暴地走上了前来,一把抓住了伊莎贝尔的肩膀,这强大的恐惧感让这娇小的女孩在那瞬间几乎动弹不得,只能瞪大着那流着泪水的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查尔斯将兔子玩偶从自己的手中抢了过去···
“就这啊?真有够丑的。”不屑一顾地看着手中的兔子玩偶,查尔斯无聊地抱怨了几句,随后,便将它扔在了自己那两个跟班的身前···
“怎么处理随你俩的便吧。”
那两个跟班们分别带着一副猥琐的微笑,慢慢地朝着那个玩偶走过去,抬起了自己沾满污泥的鞋子···
“还给我···”伊莎贝尔带着渺小的声音无助地哀求道。
“查尔斯·冯(von)!这里是卡文迪许家的领地,你来这里干什么?”
恍惚之间,那个伊莎贝尔一直想听到的声音,就在这意想不到的时刻,从庄园花圃的方向,如同做梦般传入了她的耳朵——
“哥哥?”伊莎贝尔带着疑惑的语气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没错,那正是理查德!
那个她做了许多天的梦,一直安好地出现在了她梦境中的男孩;他穿着一身标准的军服,带着一顶贝雷帽,迈着军人特有的标致步伐,朝着这里走来。
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的相信,三个月的等待···这万般的情绪在这一时刻全部化作了伊莎贝尔的泪水。她喜极而泣地奔向自己的哥哥,用全身的力气扑到了他的怀里——
“欢迎回来···我一直相信···”带着哭腔的伊莎贝尔如是说道。
抬起头,女孩看见了哥哥身后的母亲,她带着一丝欣慰的微笑,眼睛也有着轻微的红肿,看起来在这之前,她也刚经历了一场无比的激动。
“好了好了,这么多天···你没有因为我一个人偷偷躲在哪里哭鼻子吧?”理查德笑着摸了摸伊莎贝尔的头安慰道。
“谁哭了,才不会有人因为你哭呢···哼!”伊莎贝尔撅起了小嘴,紧抱着怀中的玩偶傲娇道。
“行行行,我信了。”理查德笑着敷衍道。
“哟?理查德·卡文迪许?你居然活下来了?”查尔斯同样带着惊讶的表情看着归来的理查德,满脸写着不相信的他看着这一幕,也只能认定这是事实···
“滚出这里!”理查德带着威严的声音朝着查尔斯吼道。
“滚出这里?你以为你是谁啊?”那查尔斯听着这样的警告,非但没有丝毫想要离开的意思,反倒是摆出了一副更为嚣张的模样,朝着理查德走了过来——
“真以为你穿上了一身军装就了不起了啊?哼···没用的猪猡还翻了天的穿上老虎皮作祟?难不成还能成个什么鸟事?”
“伊莎贝尔,你先和母亲离开一下。”理查德轻轻放下怀中紧抱着的妹妹,轻轻摸了摸她那可爱而柔软的小脑袋,便将她推到了身后的母亲身旁。
看着哥哥的眼神,伊莎贝尔轻轻笑了笑,作出了个加油的手势。理查德会意,也朝着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你俩搁这儿打暗语呢?”查尔斯似乎很不满的样子。
“关你什么事?赶紧给我滚出我们家的庄园!”理查德直接那手指向了查尔斯的鼻子,在贵族之间,这是一种极为挑衅的动作。那查尔斯的火气顿时便冒了上来——
“你这日了天的还敢这么对我?你们两个,给我像以前一样把他按倒在地上!”
查尔斯的这话语一落下,他身后的那两个小弟便纷纷走了上来,露出了那两只粗壮的胳膊,一副想要上前抓住理查德的样子。
“砰!”枪声在瞬间划破了卡文迪许庄园那寂静的天空。
理查德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举上了一支短管霰弹枪,对着查尔斯那两个跟班身前的地上;那里已经多了一个破碎的弹坑,仿佛还在往外冒着阵阵的青烟···
“法尔斯帝国宪法,擅自入侵他人私有财产者,财产主人拥有随时可以将其击毙以保全财产的权利,在我把枪口对准你们之前,给我滚!!!”理查德再次用着严肃的声音警告道。
“就你···你以为有把枪就了不起么?你根本不敢杀···啊——————”
在那查尔斯的话还没有完全落下的时刻,枪声又一次响起;密集的霰弹直接擦过了那混蛋少年的左腿,留下了一个深深的伤口,同时还在往外不停地冒着滚滚的鲜血···
“不敢杀你?可笑!真以为你们冯氏家族谁都惹不起?你们那儿的六个儿子,就属你天天不干实事整日浪,没了你一个,想必也不会掀起多大的波动···”
带着毫不客气而认真的语气说出这番话,理查德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霰弹枪:“正好我这次就借着帝国的法律把你这败类除了,为以后的社会永绝后患!”
这一枪和这番话,直直吓得那娇贵的少爷屁滚尿流了起来:
“啊!!这家伙是个天杀的疯子!疯子!这家伙疯了!我们快走!快走!”
在那两个跟班的搀扶下,查尔斯一瘸一拐地跑出了卡文迪许家族的庄园,连带留下一滩滩殷红的血迹···
就这样,理查德在不声不响之中回到了家。
每个人都很高兴,女佣的脸上含着笑意,她十分喜欢这个少爷,在她曾经的认知中,这个男孩彬彬有礼,满怀着贵族该有的绅士气息;卡文迪许夫人和伊莎贝尔也是,甚至是在田野中劳动的佣工,也对理查德的归来十分地高兴。
但卡文迪许先生却总是皱着眉头。在理查德归来的当天,他也没有去迎接,而是默默地站在庄园别墅的落地窗旁看着这一切,那眼神中带着无数的焦虑···
“亲爱的,你这是?”卡文迪许夫人来到了他的身边,显然她也注意到了这个男人脸上表现出了哀愁,便向他问了起来。
“夫人···孩子回来了,但是别高兴的太早···”男人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这样的一句话,“他或许已经不仅仅是属于我们的家族成员那么简单了···”
“什么意思。”
“他很快就会离开。”卡文迪许先生如此说着,便低下了头,从桌面上拿起了烟斗,点燃,吹起了一道浮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