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过后,白天还好,一到半夜,就有了寒意。
周末放学后,我和往常一样,留在了县城。
我爸在县城租的房子,是一个单间。因为是一楼,厨房可以设在窗台外面,卫生间也是公用的。既方便,又实惠。
卧室也挺大,中间放一张桌子,左右两边,各放一张单人床,剩下的空间,还可以放一张吃饭桌儿。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躺在单人床上,翻着身子,正回味着,秦筝的发卡的颜色,听到我的对面的床上“咯~吱”了一声。
“睡着了没?”
我爸这一问,是什么意思呢?我犹豫着“嗯”了一声。
“那~你下周回家吧!这天也冷了,你回家~把咱俩的铺盖换一下!”
经我爸这一说,我下意识着裹紧了毛毯。
我“嗯~嗯”的答应着,心里却有些不太情愿。
背着脏铺盖,坐在车上,要是被同学看到,那该多难为情啊!
我爸倒不这样想,他总说反正两个男人在外,凑凑合合就是一天,脏点怕啥。
还好,那天下午,我拎着油乎乎的被褥,来到车站,坐上开往镇上的客车时,并没发现我认识的同学。
不年不节,开往镇上的客车上,也就六七个乘客的样子。
司机开着车,走出车站,就开始绕着县城的大街小巷,溜达起来。客车走走停停,在县城的公园门口,又停了下来。
“咋又~不走了呢?”
“磨蹭啥啊!”
“这车~是回镇上的车吗?”
车上的乘客,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催起司机来。有些心急的乘客,干脆一甩脸,跑到司机眼前,要求退票呢!
退钱是不可能的。司机厚着脸皮,嘴里说着:“马上走!”心里却不急,他坐在驾驶位,伸着懒腰的样子,也是在暗示乘客,他还想在停会儿呢!
司机也在算账,拉七八个人,跑一趟活儿,还不够油钱呢!我想,车上的乘客也理解司机,只是大家认为,催催司机也没啥,反正坐在车上也是闲。
总算又上了两个乘客,又一辆客车,也在我们身后停了下来。司机这才不慌不忙着,发动了客车。
客车就这样晃悠着,在县城的边儿上,又停了下来。
我透过车窗,向外看去。
秦筝一手提着背包,一手拿着一本书,正移动着步子,准备上车呢!
她为什么,不去车站坐车呢?车站离我们学校,多近啊!
我疑惑着,激动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秦筝上了车,一抬眼,也看到了站在后面的我。她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又甜笑着,把拿着的书本抬在头顶,向我招了招手。
她穿着米色的运动套装,搭上白色的休闲鞋,迈着轻巧的步子,身上散发着青春的光泽,好似一道迷人的风景。
我不由自主着,看一眼身旁的脏被褥。心想,早知道这样,我应该先把被单儿洗干净,才好!这脏被褥的气味儿,还真让人难堪呢!
秦筝看到我的脏被褥,会怎么想呢?
我想着想着,额头上就冒出了汗星。
我深吸了口气,咬了咬嘴唇,脸上终于挤出了笑容,频频的向她点着头,心里却好似泼了一盆凉水。
没想到,我再一次和秦筝单独碰面时,会是这样的情景。这和我想象的,浪漫温馨,花前月下,完全搭不上边儿嘛!
我正想开口和秦筝说话,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忽然发现,乐风站在了秦筝身后。
乐风的肩上,挎着米色的背包。这背包,刚刚还在秦筝的手里。他大概也看到了我,脸一下子红到了脖根儿,讪笑着向我频点着头。
乐风也和我同班,他就坐在秦筝身后。
晚自习课的时候,我坐在教室的最后排。偶尔也会看到,秦筝扭过脸,浅笑着和乐风说些什么。我的心里虽然有些酸意,不过我认为,这也是正常的学习交流。
“哐~昸”一声,客车关上了车门。
我愣愣的站着,看着他俩一前一后,走到我身后,紧挨着坐了下来。
“后面那小伙儿~别傻站着了,要走了!”司机的话,提醒了我。
我环顾一下四周,发现乘客们的目光,像手电一样,“唰~唰”着朝我射来。
“嗨~”要是乐风和我一个宿舍,就好了!我也不至于,第一次见到他俩时,这么慌乱呢。
当然,这事儿,也不一定。我想,即使乐风和我一个宿舍,秦筝和他的关系,他也不会多说一句。
在我的印象里,乐风除了学习,很少和班里其他同学说闲话呢!要是这样的话,他俩猛然遇到我,说不定比我还慌乱呢!
我扭脸看了一眼身后。果然,乐风的脖颈上,也满是汗水!
汽车摇晃着,继续走走停停。乘客的吵杂声、发动机的轰隆声、透进车窗的风声,掩盖了我们之间的拘束。
“咦~该收红薯了!”
秦筝的惊叹声,打破了我们之间的沉默。
我脸扭看着窗外,一个戴着草帽的女人,肩上搭着一条毛巾,正蹲在红薯地里,往篮子里拾着红薯,她的身后,是一台农用的拖拉机。拖拉机旁的男人正弯着腰,手里拿着一枝小树枝,好似测着拖拉机的油量。
“你这次回家,也该收红薯了吧?”
还是秦筝的声音,她当然是在问乐风。我坐在他们前面,倒像似一台录音机。在这样的处境中谈话,他俩也不舒服。我干脆靠在坐上,闭上双眼,假寐起来。
乐风没有说话,我想,他大概会红着脸,向秦筝摇了摇头吧!
“小白,你家种红薯吗?”
秦筝这次提高了声音,她说话时,还用指尖轻轻触了一下我的肩膀。
“种啊!我这次回家,就是收红薯呢!”
我只好扭过脸,回了她一句,又向他俩笑笑。
“那~你这次回家,都忙什么啊?”
秦筝问过我后,又把视线移到了乐风的脸上。
“割草、洗衣服、做饭、然后就看看书!在家也没什么事儿!”
乐风的声音很小,不过他发音清晰,坐在前面的我,听的清清楚楚。
“洗衣服?我怎么没见过?在家洗吗?”秦筝的语气好似有些惊讶。
“没~去河里洗!”乐风嘟囔着说。
“你妈!她~不洗衣服吗?”秦筝断断续续的问着,她像似有些好奇,又好似有些迟疑。
“她~身体不太舒服!”乐风解释完,随口又问了一句:“你说~周末不回家了!要去~他~那里一趟吗?”
“我又不想去了!”秦筝加快了语速,但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甜美。
难道,他们俩,也是碰巧走在了一起?那,秦筝要去见的“他”,又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