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后……
“悠悠丹水,巍巍荆山,两者相交于此地,本该是造就一处钟灵毓秀之地,然而方圆百里以内,除了鬼怪凶兽,有人烟气的也就我们何家镇这一处地方了,众人看官可知是为何呀?”一位约五十余岁,胡须稀疏,满脸饱经沧桑之色的老者端坐于柜台悠然问道。
这位老者人称老韩,经营着何家镇上生意最红火的一家酒馆,靠着就是这一张上晓古今,下知洪荒的嘴,毕竟有谁不想在无聊的茶余饭后,听点故事解解乏呢。
话说这老韩声音刚落,一个站在酒馆门口,穿着麻衣短衫,面目清秀的少年便兴奋的跳着回应道:“我知道,我知道,因为丹水之战嘛。”
老韩循着这个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望过去,一双由于平日里饮酒过度而显得有些浑浊的双眼定在少年的身上。
他站起身有些激动的说道:“林深,又是你!快快回你家的棺材铺去。一会儿你爹找不到你,再跑来砸我的酒馆,我跟你没完。”
被叫做林深的少年嘿嘿一笑,举起手中叮当作响的酒壶说:“韩叔,你别担心,我这次来是专门帮我爹打酒的,刚才是担心你又讲这老掉牙的故事冷了场子,我才出口相助的嘛。”
“咳咳,”老韩看了看屋内落座的顾客,确实没几个人在听自己说话,脸上不禁有些挂不住,瞪了一眼旁边的店小二说道:“快去给这个小子把酒打满,顺便送他半斤牛肉。”
林深大踏步走进店来,笑着冲着老韩眨了眨眼睛,将手头的酒壶交给店小二以后,便坐在一旁的酒桌旁,等着老韩故技重施了。
对于如何引起店里这些歇脚的练气士的注意这一点,老韩有一个百试不爽的计策,他清了清嗓,复又说道:“没错,出此镇向南行,越过丹水之后的三百里镇魂坡,便是十五年前的丹水之战战场了。那诸位看官可知,在当年的丹水之战中,哪个门派所出功劳最大么?”
“赤松门”两句清脆的声音同时在店内响起,其中一句自然是来自捧场的林深。而他循声望去,另一句声音则出自一张三人之桌,一位看样子刚及豆蔻年华,容貌秀美,杏眼桃腮的少女,只见她一头青丝垂至腰间,用一根淡紫色的发带束住,虽然只是穿着灰白色的长袍,却也显得气质非凡。
那少女也看向林深,浅浅的一笑,彷佛在称赞他刚才的答案。
与往常一样,这一问一答之后,屋内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在座的十几桌顾客大多都是道行尚浅,还未辟谷的练气士,性子自然也是欠些火候。这引战的话题抛出来,马上就有人忍不住讥讽道:“就是那个掌门人临阵脱逃的赤松门,也敢说功劳最大?”
“胡说!”方才答话的少女霍然起身,“正是我师祖当年在此地立下赤阳伏魔阵,彻底确定了丹水一战中我族的胜果,哪里有临阵脱逃一事?”
方才出言讥讽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乃是来自近几年来声名鹊起的长生门的练气士,听了少女的话以后,冷笑着说“不过是清扫战场,做点捡现成果子的事情罢了。我听说这一镇的百姓大多都是当年幸存的兵卒,不信你问问他们,大战厮杀七天七夜之时,那净凡真人可曾现身啊?”
少女看了看老韩,有些不相信的问道:“大叔,你说他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不待老韩开口,林深就抢着说道:“当年的丹水江畔,我华夏族与三苗族及妖族厮杀七天七夜,冲在前线最多的便是赤松门人。
净凡真人虽未现身,但是杀鸡焉用牛刀,赤松门下天才弟子林炎手持昆吾剑,与妖族首领奚吾杀的昏天黑地,不相上下,最终同归于尽。
我方战士们这才一鼓作气,将敌军赶出了荆山。净凡真人为了防止妖族和三苗族再次进犯,也为了让死去的道长军士们安息,故在此地设下赤阳伏魔阵,后来帝舜将阵法所在之地命名为镇魂坡,这件事大家也都是知道了的。”
林深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棺材店老板的儿子,但是从小便对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的练气士们充满着好奇和向往。从小便喜欢在这酒馆里听老韩讲这些故事,今日逮着机会过了把嘴瘾,心情大畅之余看到一脸兴奋望着自己的赤松门少女,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讪讪的笑了笑,便又坐下了。
那少女闻言连连拍手叫好,冲着长生门那男子撇了撇嘴。与她同行的一名男子,看着彷佛是少女的同门师兄,伸出手边拉她坐下边说:“这有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之人啊,就是会酸,师妹你莫要搭理他了。”
这阴阳怪气的话说出来,那长生门男子脸上一阵青白交加,拍案而起:“胡说八道,丹水大战的时候,这小娃娃估计还在他娘肚子里没出来呢,知道个屁。什么赤松林炎,我还说是我长生门紫檀真人一剑灭了奚吾呢。”
少女和她师兄闻言又要发作,三人中一直默不作声的那人却伸手阻住了他们俩,低声言道:“师父交代过,出门历练少惹是非,你俩莫要再逞这口舌之快。”
看起来他在三人之中甚有威望,少女二人听了以后虽然脸上仍有不忿之色,却按耐住了性子,乖乖的坐在原地。
只是那长生门男子见状越发的肆无忌惮,不依不饶的对着赤松门的净凡真人等人出言不逊,连带着战死沙场的林炎都成了沽名钓誉之辈。那少女气鼓鼓的听着,泪珠直在眼眶中打转。
一旁的林深看着少女楚楚可怜的样子,忍不住反驳那人道:“林炎道长力战奚吾,同归于尽之事在他镇魂坡的墓前一五一十写着,据说这碑还是帝舜亲刻,自然是不会有假的。”
那人没想到一个普通少年竟然敢数次反驳自己,忍不住就要发作,但转念一想如今这虞国境内对于练气士的限制,若是自己出手杀了一个普通人,怕是明日就上了虞国追缉榜。只得冷哼道:“说的跟亲眼见过一样,谁不知道那镇魂坡上煞气弥漫,我等练气士都不敢进入,更何况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杂种。”
说来凑巧,打酒归来的店小二刚好听到这句话,以为林深又在炫耀自己的经历,作为老熟人了心想自然是要捧林深的场的,张口便说道:“嗐,诸位道长啊,你们不知道,我这小兄弟的父亲啊,原先是军队里的仵作,十五年前的丹水大战,他就是专门负责去打扫战场,收殓尸体的,后来在我们镇子上又开了一家棺材铺。
许是他这辈子一直在跟死人打交道,身上沾染的阴气太重,导致林深也不太寻常。大约七八年前吧,有一次他夜里走丢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大家伙翻山越岭的到处找,最后竟是在镇魂坡边上把他给找到了。
大家伙亲眼得见啊,七八岁的林深从镇魂坡上走过来,竟是毫发无伤。我们都说他天赋异禀,诸位道长哪个门派收徒的话,完全可以考虑他。”
这小二跟林深私下便是好友,深知林深平日里的追求,逮着机会就会向来往的练气士们极力的推荐他。可他不知道的是林深这次并非自卖自夸,而是在为人出头。
所以在他这顺嘴话刚刚说完,那长生门的男子再也忍不住心头一直被顶撞的怒气,抓起桌上的一把筷子,运足体内灵气朝林深和店小二两人掷去。